他说着,一手将血玉按在了凹处,另一手覆在上头,遮住了昊阳的视线。
昊阳又是愤恨,又是恼怒。
剁了项飞羽这只手也没有用处,杀了他就更不可能。眼看夜色渐渐浓了,他觉得不安全。
“我答应你。”昊阳咬牙道,“我和你最后才下。”
项飞羽点了点头,拧动了血玉。
铁门突然震动起来,随即缓缓滑开,露出一个黑魆魆的洞口。
昊阳身后的一个中年人走上前,点了个火折子,扔进洞中。他是八长老之一,也是当先下去的人之一。火折子照亮了洞中的石阶,并且映出墙上几处已经熄灭的灯盏。那长老捻了个油球,弹向墙上的灯盏。离指瞬间油球突然燃起,落在灯油之中,顺利燃烧了起来。
在灯火的帮助下,众人犹豫片刻,一个接一个地走下了石阶。
昊阳凝神去听,果然听见有人欢叫:“都是金子!”
他心口怦怦直跳:这里果然是藏宝处,因而,破云心法也藏在此处!
拉着项飞羽的头发,他把项飞羽拽了起来。项飞羽痛叫一声,紧握着血玉起身,昊阳听到了血玉撞在铁质小门上的清脆响声。
“我们一起下去吧……”昊阳低声笑道,“师兄。”
项飞羽没有拒绝。昊阳押着他,让他走在自己前面,两人走到了地下。
里头果真放着十余个箱子,有人已经打开了箱盖,看到了里头的金珠宝玉。
昊阳的目标不是财宝,而是藏在暗室里的破云心法。
但他一走下石阶,抬头看这密室内部,脸色便突然一变。
此处一览无遗,并没有任何暗室。
他的手下意识使劲,捏紧了项飞羽的肩膀。
就在昊阳醒觉的瞬间,项飞羽忽然肩膀一抖,从他手底下滑了出去。
他动作极快,浑然不似方才在上面看到的那个伤得快死的人,瞬息间已绕到了昊阳背后。
昊阳张开口,发出无声的叫喊。他看到他带来的云霄谷弟子和长老,纷纷趴在那些箱子之前,没人回头看他。
项飞羽的手掠过他的后颈,昊阳只觉后劲忽地一凉,是被什么割开了。
疼痛令他短暂地失去了力气,项飞羽此时才刚刚转到他背后,抬手一推,便将昊阳推下了石阶,摔在地上。
一切只不过发生在呼吸之间。昊阳才一落地,立刻忍疼翻起,爬上石阶,大喊了一声:“项飞羽!!!”
他在这瞬间完全明白了:项飞羽在骗自己——?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永疵挥邢碌秸飧雒苁遥运呕嶂溃庞迷葡龉饶诹κ谴虿豢模蛭苍酝家阅诹η牛擅挥谐晒Α<热淮游唇耄匀灰膊换嶂朗裁床刈牌圃菩姆ǖ陌凳摇O罘捎鹬浪惹幸玫狡圃菩姆ǎ圆捎醚杂镖财账迷葡龉戎谌私朊苁遥宜嵌寺湓谧詈蟆?br /> 项飞羽推开昊阳的时候,已借力窜上了石阶。他腹中疼痛不堪,全拼着最后一口气,才堪堪爬上地面。
云霄谷的人纷纷挤在石阶上要爬上来,昊阳的脖子上流满了血,猩红痕迹浸透了衣领,令他看上去仿似一个白面修罗。
“项飞羽!”他又尖利地嘶喊了一句。
项飞羽根本没有任何犹豫。他一扒上地面,立刻把血玉按进了滑门的暗处。血玉刚刚被滑门砸碎了一块,形成一个尖锐的裂口,恰好让他用作武器伤了昊阳。
用尽全身力气,项飞羽狠狠将血玉压在凹处,大力按下!
深嵌在地面的铁门再次滑动,就要遮盖暗室。
地下传出凄厉的大喊。
项飞羽跪在地面,大汗淋漓,除了按紧血玉的手,身体的其余部分像是完全失去了力气。
在铁门关上的时候,他看到了就要爬到上头的昊阳。
昊阳面目惊恐,双目大睁,冲他伸出手。
“师兄……”他哀声大喊,“救我!”
项飞羽的心口猛跳。
铁门彻底关上了。
夜色终于完全落下来,覆盖了天地。他在这黑暗之中大口喘气,颤抖着送开了自己的手。手指破了,但痛感不明显。心中另一种痛楚在死后余生的惊悸中慢慢浮起来,让项飞羽跪也跪不稳。
许多年前,第一次被当做气鼎用于练功的昊阳,也是这样跪在他面前,冲他伸出一只手。
那少年人手脚细瘦,浑身发抖,因为初次尝到被人直接抽取内力的剧烈痛苦而流了泪。云崖子等人练了功,让项飞羽去把昊阳拉出来,项飞羽站在房门,看到房间中央趴着一个人。他不知道昊阳是否死了,又惊又怕,踟蹰着不敢进入。片刻之后,昊阳被绵绵不绝的痛弄醒了,抬头看到了项飞羽。
他伸出手,一边哭着,一边用细细的声音冲项飞羽喊:师兄……救我。
项飞羽张开口,他仿佛听到自己胸膛里有一种古怪的,像是悲泣的声音。有一个人藏在他的身体里,那个小小的少年,仰赖着云崖子,并且认真照顾着昊阳的少年,他死了,死之前还借着项飞羽的身体,要拼命哭出声来。
世上没有云霄谷了,永远都不会有了。
谷主的信物埋在了地下,没有人找得到。他没了师父,没了师兄,如今也没了师弟。连云霄谷也没有了,在这世上,竟是再没有一个可以让他在漫长的跋涉之后,可以回去的地方。
项飞羽跪在雪地上,把头抵在冰凉的积雪里。他觉得自己似乎哭了,又好像没有。只有血液一滴滴落在雪面上,融化了冰粒,在冰凉的白里留下一个个深深凹陷的红色坑点。
乔清被项飞羽藏在灌木丛之中,浑身冰凉。
外头乱哄哄的,他能听到项飞羽和昊阳的声音,还有各种怪异的响动。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渐渐浓得像陈年的墨一样,但层云散去之后,冷冽的月光便铺设在大地之上。
在无法抵抗的冷意之中,乔清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有人拖着自己的脚,像是没力气,又像是拼命要靠近他一样,慢慢走了过来。
项飞羽拨开雪,拨开灌木丛,低头看乔清。
月光照在他的头顶上,乔清看不清他模样。项飞羽伸手拂去乔清头顶与肩上的积雪,低低喊了句:“大夫。”
乔清想回应他,但没办法出声。他急得不行,眼睛死死盯着项飞羽。
他觉得项飞羽好像就要死了。
但在倒下之前,项飞羽抬手,点开了乔清的穴道。
他确实没力气了。血流得太多,这里又太冷。他觉得,自己就要支撑不住了。
项飞羽先是跪在乔清面前,发觉他没有抗拒自己,于是抬手抱住了他。
“还了你一次了。”项飞羽小声说。
乔清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自己救了他两次,他要还回来。
乔清点了他腹上穴道,让血流减缓,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谁要你还了!”他恶狠狠地斥骂道,“我不要你这样还!我要你做牛做马!一辈子给我做牛做马!”
他抱紧了项飞羽,胸口的脏器跳个不停。他是大夫,他知道现在的项飞羽很危险。
“我带你去找大夫,你别睡,跟我说说话……项飞羽?”
项飞羽死死抱着他,脱了力一样闭着眼,有稀薄的泪水淌下来。
还有一次,他还得还乔清一样东西。项飞羽心想。
虽然他再没了家,但他还是得还乔清一个。若不是有这个念头在,他可能就和昊阳他们一起在地下,不会出来了。
乔清想把他背起来,但没走几步就跪了下去。他忍着肩伤,咬牙承托着项飞羽,吃力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往前走。
这路的前头有村子,他记得的。
走了没多远,乔清忽然看到漆黑的前路上,有一点火光摇摇晃晃,朝着这里接近。
举着火把的是一个小孩。
“……小九!”乔清又惊又喜,冲他大喊,“快!救你项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提醒:本章,《焰里寒冰》的主角于畅景和方振将会出场,同时本章内容有焰里寒冰的一些剧情介绍,没看过焰里寒冰又想看但是又不喜欢剧透的旁友请注意。
——
项飞羽只觉自己像是又死了一回。
疼痛将他击入昏迷的深渊,但疼痛又将他拉回人世,令他手脚颤动。
睁开眼的时候,他看到了一顶白色的纱帐,在风的作用下,纱帐缓慢摇摆。
窗子开着,他听到一两句人声,不知是真有点儿远,还是他尚未能听清楚。
这不是乔清的地方——再度昏睡之前,他只想到了这件事。
不知睡了多久,再开眼时,他已经清醒了许多。
此时像是刚刚入夜,有人在房中点了一盏小灯,烛光晃动着,项飞羽听到了书页翻动的声音。
他觉得背上难受极了,又疼又酸,是躺了太久的缘故。项飞羽发觉自己上身赤`裸,躺在被中。腹中伤口倒是痛感不大强烈,他勉强抬起手,想去触碰腹部的伤处。
只是手才一动,房中的另一个人立刻察觉,很快走了过来。
“师兄!”那人欢欢喜喜地掀开了纱帐,“你可算醒了。”
项飞羽被那句“师兄”吓了一跳,以为昊阳又活过来了,或是自己还在做梦,但定睛一看,却发现眼前不是别人,正是方振。
方振是他师弟,在云霄谷围剿魔教静池山一役之中,因为喜欢上了静池山的首领于畅景,随即又发生了许多事情,他并未参与到围剿之事之中。云崖子被伏击的于畅景杀了,可于畅景也身受重伤,被乔清救走,不知所踪。为了不让方振在伤心事中沉浸太久,项飞羽骗了方振,告诉他“于畅景已经死了”。
可他没想到,方振竟然想办法摆脱自己的眼线,最终还是逃出了云霄谷。
项飞羽知道,方振是去找于畅景了,找不知死活的于畅景。自从那时起,他便再也没有见过这位师弟。
云霄谷的弟子个个都洒脱英俊,方振自然也是一样。项飞羽抬眼看他,满腔的话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想说,师弟,你没变。
又想说,师弟,你还活着。
他如此狼狈,在鬼门关走过两趟,而他这位脱离了云霄谷的师弟,活得平安康健。
方振见他呆呆盯着自己,眼中竟泛出一层浅薄泪光,顿时吓了一跳:“师兄,你可是伤口疼?”
“……不……疼……”项飞羽一字字地说。他像是很久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张开嘴也发不出完整流畅的声音。
他摸上了自己的腹部,发现那伤口又缝了线,针脚细密,是乔清的手笔。
项飞羽忽然松了一口气。
他在昏睡之中,噩梦连连,每一个都是自己没能救出乔清,反而让他死于非命的惨景。
那地狱般的景象之中,有熊熊燃烧的大火和一片枯焦的药田,乔清被看不清面目的人一遍遍杀了,项飞羽跪在脏污的雪地里,又叫又喊,声音嘶哑。
“这……是哪儿?”项飞羽磕磕巴巴地问,“大夫呢?”
于畅景把乔清的冷茶倒到地上,又给他满了一杯热的。
“不过去么?”他问,“我听到方振的声音了,项飞羽已经醒来。”
乔清哼了一声,没有回应。
于畅景便看着他将自己那将起未起的姿势维持了片刻,最终还是坐了下来:“嗨,不去了。免得我看到他那张欠揍脸,忍不住要打人。”
“那怎么舍得?”于畅景笑着,慢悠悠地说。
乔清瞥他一眼:“有何舍不得?”
“毕竟救了你一命,那是你的恩人。”
乔清有点儿气:“我才是他恩人!我救了他两回!他想要还,可还没还清!”
“三回。”于畅景纠正他,“还有这一回,也是你救了他。”
乔清张张嘴,末了咽了口唾沫,缩在桌边,小声说:“那、那不算……”
于畅景知道他紧张万分,正竖起耳朵听着隔壁院子里的声音,不忍心再逗他,潦草地点了点头。
那日乔清背着项飞羽在山路上跋涉,终于见到小九时,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小九已经将那封迷信送给了冯寄风,是在回家的路上被昊阳等人抓住的。他和家人都没事,昊阳等人只是逼问了一些事情,随后便走了。他担心大夫与项大哥安全,好不容易说服了父母,一家人一齐往这边赶。小九人小,跑得快,是他第一个发现乔清和昏迷的项飞羽的。
冯寄风收到密信,立刻和元海备好了马车要过来,但还未出发,已在镇上远远看到黑烟与火光。两人大惊,连马车也不要了,立刻亮出轻身功夫,往山谷这边赶。
可惜两人恰好与项飞羽和乔清错过,在山谷外头转了几圈都不得入。
眼看天色黑沉,冯寄风让元海继续等着,自己回镇上再找些帮手,不料刚走出几里,便发现前方有两个汉子正扛着门板,不要命似的往镇上跑。
门板上躺着项飞羽,扛门板的正是小九的父亲与乔清。
在镇上陈老板的药铺里拿了些伤药给项飞羽用上,但项飞羽昏睡了两天,不见清醒。乔清手边已经没有什么可靠的药了,倒是冯寄风想到自己之前曾帮他给于畅景带过许多药品与药草,便提议众人启程往于畅景这边来。
这一路为了照顾项飞羽伤势,不敢走得太快,又怕耽误他病情,不敢走得太慢。乔清急得跟冯寄风吵了几次,都是元海从中斡旋。冯寄风知道他关心则乱,不跟他计较,只在心里默默写了几条账目,日后再讨还。
于畅景接到帮众通报,说冯寄风等人来了,连乔清也一同过来,原本是十分欢喜的,谁料在镇外等到的,却是穿着一身血衣的乔清,可将他吓得不轻。
乔清那身衣服上的血都是背项飞羽的时候染上的,早已经凝结变硬了,在这路途中发酵出古怪异味。
于畅景让他先去清洗一番,乔清却不。他只脱了外衣,清洁双手,立刻钻进专门放置草药与药品的药房里去了。
等到乔清出来,于畅景才从冯寄风和元海口中得知,这一路将近十日,乔清竟没有睡过一个囫囵的觉。三人在镇上租了马车,轮流驱车,乔清若是在马车里陪着项飞羽,总会捏着他手腕,一天要探上百次脉。
等配好了药,让项飞羽喝了也敷了,乔清一口气睡了十二个时辰,起来的时候连脸都没有洗,立刻跑到项飞羽这边问方振,这人醒了没有。
方振说没有,乔清的肩膀便塌了下来,连饭都不吃了,又钻进了药房里。
今天白天,方振告诉两人项飞羽似乎醒过一次,但没有说话,很快又睡了过去。这是难得的好消息,乔清紧张得坐也坐不稳,大冷天的,要拉着于畅景在院中喝茶,好偷偷探听隔壁的声音。
但他一晚上一口茶都没喝上,只顾着偷听项飞羽那头的消息。
于畅景还是头一回见他这样全心全意救人,甚至在这救治的过程中,也从未听他提过一次“诊金”。
这就很稀奇了。
于畅景站起身,抖了抖衣袖。
乔清立刻瞧他:“你要干什么?”
于畅景:“我去看看。”
说着就要往那边走。
乔清连忙一把抓住他衣袖:“畅景!”
于畅景回头看他:“怎么了?”
“你连方振都原谅了……”乔清笑着说,“这项飞羽九死一生,才刚活过来,你就……别为难他,行不行?”
于畅景愣了半天才明白乔清的意思。
他是怕自己还想着云霄谷的大仇,要给项飞羽好看。
于畅景忍不住笑了一声,很快又严肃起来。
“那你与我同去?”他指着院墙的另一边。那头方振正嚷嚷着要人去烧水,好给项飞羽擦身。
乔清松开了手:“哎,不去。去了做什么?我看着他就烦。”
“你若与我同去,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算想为难他也不好下手。”于畅景说,“你若不去,那我要做什么,你在这里可管不着。他项飞羽当日是跟着云崖子一同上静池山的,我可记得一清二楚。现在云崖子是死了,可他还有半条命……”
乔清盯着他。
于畅景却不说了。他嘿地冷笑了一声,拂袖走了。
乔清觉得他说这话假得不得了,可临走时那分冷笑又确实有些阴测测冷冰冰的味道。他想来想去,心道只怕畅景日夜和方振这混帐厮混,已经学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