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下来,我自己有腿,会走。”徐泗依稀记得自己前几世好几次被他这样对待, 已经习以为常,好脾气地拍拍他的屁股,嘘寒问暖, “你不累吗?”
莫北涵全程像走时装周,把徐泗当成他肩部的一个挂饰,单手插兜,长腿迈得有条不紊,冷酷而有格调,让人看了,丝毫不觉得匪气,反而有种很赏心悦目的野性。
领路的客房经理帮忙刷了房卡打开房门,一脸慈眉善目地目送二人进了里。
一进门,徐泗就被摔在了米白色的长毛绒地毯上,是的,两步之外就是那张分外显眼的大床,他却被丢在了地上。
一个骨碌想爬起来,有些气喘的男人意识到他的企图,顺势坐在了他腰上,两条腿一夹,腰被夹得死紧,徐泗整个就被制住。
“能不能好好说话?”他无奈地扭动身子,皱起眉毛,心里可以说是非常的不满了,仗着比自己高比自己壮,就像丢沙包似得把人丢来甩去的,信不信我告你家暴!
“是你先动手的。”莫北涵抖抖散发着浓烈酒气的湿衬衫,再甩甩同样湿漉漉的头发,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徐泗觉得李子树栽在自家门口,不畏黑脸,据理力争,“你要是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乱摸,我怎么会泼你酒?”
莫北涵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抬手解开衬衫扣子,又没耐心全部解完,索性解了两颗就当套头衫脱了下来,扔到一边,露出精装的上半身,美好肉体面前,徐泗喉骨耸动了一下。
“我还以为你习惯了那种场合。”他缓慢伏到徐泗上方,指腹用力描摹着那清秀的眉眼,“你是不喜欢我摸你呢,还是不喜欢那么多人看着?”
徐泗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刚想开口,先嘶了一声,莫北涵侧头咬在了他耳垂上,低低笑出声,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说出的话却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直直往人心口上扎:“你这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吗?在这里混,这样的事难道不是家常便饭?”
这话就很不对味儿了,直接上升到人参公鸡的段位。
徐泗大为火光,冷哼一声,出其不意抬脚曲腿就往他裆下顶去,莫北涵却好像早就料到此人会恼羞成怒,转手就握住了他的膝盖,卸了大半的力道,“别激动,把我踹伤了……啧……”
一句话没说完,一声闷响,他就捂着额头往一边倒去。
徐泗蹭地爬起来,额头上也赫然一大片红晕,他甩甩用力过猛砸出金花的脑袋,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随手操起一只枕头,气势汹汹地一屁股坐在莫北涵背上,手起枕落,啊啊啊啊一顿胖揍。
枕头并不具备什么杀伤力,徐泗纯属为了泄愤,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之后,心里舒坦了一点,身子一歪,瘫在了地上。
全程抱头的莫北涵尚未从混战中反应过来,就听旁边人用一种及其饱受沧桑的语气轻轻叹了口气,那口气就像是勾起层层幔帐的镂空金钩,也勾起他的心尖,他的呼吸因为这一声叹息被轻轻提起。
“不管你信不信,我能再次遇到你,花了很多力气。”徐泗闭着眼睛,一语双关地道,“本来已经想要放弃,可是总觉得有一个人还在无所觉地等着我,于是就算满身疮痍,血肉模糊,我也想撑到重逢的那一天。”
“所以……我希望一切都能平顺一点,我希望能把自己美好的一面展现出来,但事实上总是事与愿违,比如像现在这种情形,让你看到如此不堪的我,啊……真是头疼。”
他揉了揉发红的眉心,脑袋里还在嗡嗡作响,眉毛难受地拧到一起,唇角也弯成一个僵硬的弧度。
莫北涵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想从那张脸上窥出些说谎的痕迹,理智告诉他,此人为了钱为了攀附自己能无所不用其极,可感情上,他竟然想去相信他,说实话,他竟有点开心,好像心头压着的那块巨石倏地被移开,阳光一下子从豁口洒了进来,亮堂堂一片。
他不想去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臭名昭著的风月场所,因为他怕涉足这个人的人生,然后再继续不清不楚拉拉扯扯,然后等他再一次沦陷时,这人又会拿了不知道谁给他的钱逃之夭夭。
同样的事情,他怎么可能让它再一次发生?要发生,受害者也应该倒过来才对。
这才公平。
于是莫少抛出了他心机深重的橄榄枝,“沈嵩,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徐泗睁眼,转过头,“什么交易?”
“你在这里每个月卖身能赚多少钱,我就当工资每个月发给你多少钱,好不好?”
“我不卖身!”徐泗跳脚,“而且我也不赚钱,我他妈的还欠着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完!”
莫北涵表情空白了一会儿,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扯扯嘴角,“这么说……你是被卖进来的?”
“不然呢?”徐泗挑眉,气急败坏,“我外卖小哥当的好好的,想不通辞掉正经工作过来窑子卖身?虽然钱是多了点,我也确实很穷,但是我……我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好……”
莫北涵被这句有尊严搞得表情复杂起来,“那也就是说,我要是想让你跟我走,就要给你赎身?你欠了多少钱?”
徐泗的注意力被“跟我走”三个字全数吸引,“你要买我干嘛?”
“金屋藏娇啊。”莫北涵只手撑着脑袋,侧身摆出一个无比风骚的姿势,“我有钱,你有色,明眼人不是一眼都能看出我的意图吗?”
徐泗愣了半晌,扒拉扒拉头发,食指指向自己的脸蛋,“你要包养我?”
“不是包养你,我是债主,你是欠债人,是债务关系。”莫北涵朝他勾勾手指,徐泗想了想,鬼使神差地凑过去。
“你就用你的肉体,来偿还我还你自由的恩惠,时间也不长,三年吧……”
徐泗一把握住莫北涵的手,含羞一笑,“别,三年这么短,五年怎么样……”
莫北涵甩开他的手,躺平,“不行,五年说不定我早就腻了,想另寻佳人。”
“那四年。”徐泗扑过来蹭了蹭,讨价还价一把好手。
“看你今晚的表现……”莫北涵意有所指地斜了他一眼,“你泼的酒,你是不是应该负责舔干净?”
徐泗沉吟一声,对你撩起的火你负责扑灭的论调表示赞同,并且十分乖巧地付诸于行动。
沈嵩跟莫北涵年少懵懂的爱情发乎于情止乎于理,没有任何逾越之举,对于莫北涵来说,这一夜是新鲜而刺激的,他们从地上做到了床上,再从床上做到了浴缸里,又从浴缸转换到阳台的躺椅,如饥似渴,不知疲倦,累了就歇会儿,有了反应就再提枪上阵,几近无底线的纵欲。
但对于徐泗来说,跟莫北涵做爱,就像是老夫老妻之间焕发的第二春,换了一个躯体,还是同一个灵魂,连什么位置最敏感,什么姿势最舒服,那一刻到来时印刻在脸上的神态都一模一样,这些东西仿佛就算没有记忆也依旧存在,时刻提醒着徐泗,他们是同一个人。
“不……来了不来了,吃不消。”天快大亮的时候,徐泗开始求饶。他开始相信,或许真的存在累不坏的牛和被耕坏的田。
他张开手,一把勾住埋头苦干动次打次的莫北涵,把他强行圈进怀里,不让他动作,“乖,以后有的是时间,休息……唔……说了,我……啊……”
经过一夜的奋战,某人已经完全掌握了如何让徐泗欲罢不能的秘技,他喜欢看这人哭笑不得慢慢被情欲浸染的表情,简直像是令人上瘾的罂粟花,让人不断地想品尝其蕴含的美妙滋味。
徐泗再次醒来的时候,还是在床上,跟他睡过去的那张床不一样,不是那么大得离谱,就是正常的双人床尺寸,床单是黑色的,举目四望,房间的装潢也变了,处处透着一股性冷淡风。
正对面的墙上,一张放大到铺满整面墙的骚气全身像……是莫北涵。
所以……这里是,莫北涵的家?
徐泗试着坐起身,浑身宛如过电般抽搐了一下,某一处的刺痛迅速由点到面席卷全身,直刺得他眉角直跳。
“咕嘟嘟。”床头柜传来一声提示音,徐泗艰难地挪过去,找到一只全新白色触屏手机,透明的手机壳上画着一只憨态可掬的粉红派大星,徐泗笑了笑,打开手机,发现微信的消息,来自……债主……徐泗恨恨地戳开。
债主:“夜色撩人那边的事都处理好了,你欠我一笔巨款啊沈嵩。”
刚想回个谢谢老板的表情,连着又是咕嘟嘟好几条。
“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有软膏,我昨天帮你涂了一遍,走之前还肿着,自己再擦擦。”
“哦,家里没现成的吃的,想活下去就自己煮吧,冰箱里有菜。”
接下来,是一张照片,纸质合同,标题赫然是:债务契约遵守条例?
放大了,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
甲方(债权人):莫北涵
乙方(债务人):沈嵩
往下滑:
乙方不许对甲方在床上提出的任何要求说不。
契约期间,乙方不许有除甲方以外的其他床伴。
乙方每三个月要定期去医院体检,费用由甲方承担。
乙方每日需要做出色香味俱全的三顿饭(特殊情况除外)。
……
徐泗发了一个表情过去:冷漠脸.jpg.
第97章 大都是前男友7
莫北涵这间公寓是个西洋复式楼, 面积也不是大的能跑马, 很低调, 只是装修得很别致很用心,徐泗从装修上, 看到的都是满满的人民币, 一条贯穿上下的木质扶手旋转楼梯,上面一层是书房和卧室,下面一层是客厅, 开放式厨房和餐厅。
徐泗里里外外参观了一圈, 发现家里一尘不染, 连根头发丝儿都没有,他估摸着应该是每天都有保洁阿姨来清扫,装修风格偏冷硬简洁, 有棱有角,换句话说, 就是一点都不温馨, 没有人情味儿。
肚子咕噜叫了两声,他趿拉着莫北涵那双尺寸明显大了一圈的拖鞋, 啪嗒啪嗒进了厨房,打开占了厨房一半面积的双开门冰箱,嗯, 货挺齐全:基本市面上能看到的品牌方便面这里都有,火腿,芝士, 鸡蛋,速热米饭……这是什么?鲱鱼罐头?
徐泗拍了一张冰箱速食图,微信发过去:“你说的菜在哪里?”
正在开会例行骂人的莫总身形一顿,把文件夹啪嗒一声扔在了会议圆桌上,可怜的文件夹像是坐了雪橇从这头滑到那头,“这个方案不合格,把实地情况再勘测一遍,明天下午之前重新交上来一份。”
一屋子苦逼员工收拾收拾,两秒后,遁得不见踪影。
“今天头儿从一大早就心情不大好……”
“是啊,感觉家里出了什么事儿,一直看手机。”
“可能是被甩了。”
“他那副瘟神样真的能找到人?我保持怀疑。”
人都散了,莫北涵从西装内侧口袋掏出那只只会因为一个人而震动的手机,打开,刚好又是一条新消息。
“你说的菜是这个吗?”
配图是两棵蔫了吧唧的小青菜。
债主:真聪明:)
徐泗:孩子,你能长得这么高真不容易……
这间公寓就在广源大厦的附近,莫北涵午休的时候得空溜了回来,正好撞见徐泗在煮泡面。
“你怎么回来了?”徐泗一只手拿着筷子,一只手拿只鸡蛋,看到莫北涵出现在玄关时,咦了一下。
“公司没什么事。”莫北涵边扯领带边换鞋,找了半天没找到自己的拖鞋,提醒徐泗,“多煮一点,我还没吃。”
“冰箱里只有泡面,你不介意的话……”
“没关系。”
垂眼一看,莫北涵找到了自己的拖鞋,在沈嵩脚上,不合脚的拖鞋一直啪嗒啪嗒打着后脚跟,让人走得像只企鹅,一摇一摇,莫北涵却弯了眉眼。他卷起袖子赤脚走过来,在高脚凳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默默地看着那人煮开水,打鸡蛋,给调料,还把那两棵半死不活的小青菜也洗了择了一道放进去。
“你会做饭?”莫北涵光着的脚丫子在桌下搓了搓,觉得今天的泡面格外香。
“算……会吧。”徐泗想了想,前一世耳濡目染之下,多少也会一点。
莫北涵点点头,“那我们下午去超市,感觉要买很多东西。”
比如说……拖鞋。
“你平时都没有朋友过来做客吗?”徐泗关火,捞面,盛汤,“我看着屋子里什么东西都是一人份的。”
“因为刚刚搬过来没多久。”莫北涵接过碗筷,普普通通的泡面多了个金灿灿的荷包蛋,多了棵青菜,多了点午餐肉,顿觉色香味俱全,惹人食指大动。
徐泗捧着碗,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清了清嗓子,“那什么,莫大债主……”
“嗯?”
“有件事,我觉得我必须跟你商量一下。”
“说。”
“我需要出去找一份工作。”
莫北涵抬起头,挑眉,“你想回夜色撩人?”
“不不不,不是,我想找个正经工作。”徐泗望着碗里那片漂浮的碧绿菜叶子,“我总不能就这么让你养着。”
“我没养你,我们各取所需,而且你还要做一天三顿饭。”莫北涵耸肩。
徐泗没吭声,把莫北涵碗里的胡萝卜粒挑出来,心想,老大,我知道你这是在变相包养我……别逞强了……
其实吧,要是徐泗只有他一个人,他乐得被包养,整天守着莫北涵过日子,简直不能更美好,问题是沈嵩一死百了,却留下一个病危的妈,他总不能见死不救不替沈嵩尽孝道,既然用了人家的身体,于情于理也要帮忙赡养父母,而且,他也不好意思让莫北涵再替他付老妈的医药费……
所以……自己挣钱才是王道啊……
“你平时想买什么,我都会尽量满足你,工作什么的就算了,现在工作不好找,而且你……”莫北涵欲言又止,徐泗知道他是想说你一个高中文凭,出去工作吃苦的多。
徐泗撇撇嘴,认真吃面。
此事暂且搁下不谈。
两人凑合着吃完泡面,莫北涵打了一通电话跟公司交代一下事情,就开着车带徐泗去市中心购物。
沈嵩原本就穷得响叮当,好几年不买新衣服,这回搬进莫北涵家,压根就没穿衣服进来,出门还是穿的莫北涵的一身松松垮垮的运动服,那条到大腿的短裤到徐泗身上能当七分裤穿。
所以二话不说,莫北涵先带着徐泗去买几身能穿的出去的行头。
“怎么样……”从更衣室出来,徐泗摆出一个模特造型,这一身干净利落,清新阳光,沈嵩原本长的就看小,这一身看着跟二十出头的大学生一样。
“好。”莫北涵点头。
“嗯……我觉得你穿这件应该也挺好看的……嘿嘿。”徐泗拿着一件与他身上那件同款的小黄鸭印花白T恤,在莫北涵眼前晃了晃。
这间T恤前面是一直小黄鸭的脸,后面还有一个鸭屁股,十分有童心……
一旁的导购小姐从这一对一进店门的时候,就腐女心泛滥,这两人,一个禁欲正经一丝不苟,一个开朗活泼跳脱耍宝,都是颜值爆表脖子以下全是腿,加上彼此间那种一看就黏糊糊的眼神,导购整个人都在冒粉红泡泡。
“你这是要跟我穿情侣装吗?”莫北涵对徐泗咬耳朵。
徐泗给他一个你明知故问的眼神,把衣服推进他怀里。
莫北涵接过衣服,手顺势缠上他手腕,轻轻一带,徐泗就被一同带进了更衣室。
徐泗:“……”
“外面有人……”狭窄的更衣室里,处处掣肘,徐泗背对着被莫北涵圈在怀里,灼热的呼吸喷在颈项,他略微侧过头,露出自耳际到脖子的曲线。
莫北涵觉得这是一个信号,于是他一掌撑在更衣室的墙壁上,一只手扭过徐泗的下巴,低头就吻了下来。
这个吻他想了一整天了,从走出家门进了公司,喝了一杯没加糖的咖啡开始,他就开始想念这张嘴柔软的触感,像是着了魔一般,不断地把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掰开了揉碎了,细细品味。等熬过那场枯燥无味令人火冒三丈的会议后,他终于忍不住一路超速狂飙回了家,他似乎是闯了一个红灯,又好像没有,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等他一回到家,看到厨房里那个懒洋洋的身影时,所有的焦躁和不安都神奇地烟消云散。
他觉得自己应该克制一点,他这样很像一个坠入爱河不能自拔的蠢男人,时刻提心吊胆终日惶惶不安,他也知道这可能是所谓的新鲜期,荷尔蒙激荡的发情时期,等过一段时间,一切都会回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