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现在醒了,肯定也喝不进去那种东西。”
我长长吐了口气,闭上眼:“俞衡,照顾我是不是特别麻烦?”
“还好吧,反正你昏迷的时候都随便我摆弄,醒了就有点麻烦了。”
他又压下`身来,轻轻吻我的额角,“你是想输液呢,还是尽可能吃些流食?”
“我不想输液。”我说。
“那我给你熬点粥喝。”
他说着就又走了,而我又睡着了。他再回来,已经端着碗白米粥,坐到我面前。
粥里加了点糖,没有直接喝那么单调,他拿勺子舀着一勺一勺喂我,但我只喝汤的部分,他一舀到米,哪怕只有一粒我也绝不张口。
他好像被我弄得无奈了,眼看着汤越来越少,剩下的全是米了,他叹着气看我:“剩下这些你是想让我喝吗?”
我比他还要无奈,只好恳求他:“你就别再为难我了,我喝了真的会吐的。”
“我不相信。”他说。
以前我还不相信自己吃不了饭呢……
他忽然舀起一勺米,含到自己嘴里,我还以为他真的要替我喝了,结果他居然扳住我的脸,凑上我的唇。
我登时就傻了,一时间也忘了反抗,只感到他把那些我抗拒的米,用舌头顶进我的嘴里,又搅着我的舌头让我跟他亲吻。我嘴里有东西,本能地就要吞咽,被他这么吻着,脑子里也暂时放空,没那些不好回忆的地方了。
他结束了一吻,我也已经把那勺米全部咽进了肚子,擦了擦唇角,问他:“你就不怕我吐出来啊?”
“你要是这样还能吐出来,就说明你不够爱我。”
我无话可说。
最后他还硬是把那碗粥全给我喂下去了。
就是吃了得有将近一个小时。
我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只剩下喘气的份。
他也倒在我身边,动都不想动了。
虽然我确实没再吐,可这样也太费劲了,还不如直接输液呢。
他搂着我说:“睡一会儿吧。”
我求之不得。
[新生]Chapter 5
虽说粥确实是吃下去了,但一碗粥又能顶什么用,睡个午觉,两个小时就又饿了。
下午俞衡还是给我吊了一袋营养液,说我做完移植还是要保证身体营养均衡的好,这段时间尝试去吃东西,等到完全能自主进食了再彻底摆脱输液。
我这命咋就这么苦呢,唉。
他家里因为又有老人又有孩子,生活作息简直不要太规律,晚上六七点准时吃饭,十一点前准时睡觉。不像我原来,十点了还在吃泡面,一二点睡不着,还能起来给自己加个宵夜。
吃了晚饭俞衡就给我洗澡,八点的时候我已经躺床上了,不过我不会这么早睡觉,拿手机看了会儿电影,正看到关键点上手机突然就响了,声音还极大,吓得我直接把它给扔到了床上。
扔掉了我才反应过来是闹铃,连忙捡回来关掉。没隔两秒钟,床头柜上俞衡的手机也响了,我又关掉他的闹铃,一看时间九点整,心说这大晚上的定什么闹铃?
我正要大声叫他,他就从外屋回来了,从床头一个大盒里拿了个透明的小盒,扁圆的,差不多脉动的瓶盖那么大。
总觉得这个小盒可以完美地装进一个避孕`套呢……不,我什么都没有想。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又递给我一杯水,对我说:“吃药。”
哦……
抗排异药吗……我以前不做手术,一半原因就是不想吃这个药。不,也不能这么说,什么药我都不爱吃,从小到大最抗拒的就是吃药了,偏偏还给我怕什么来什么。
我拧开那个小圆盒,里面有两种胶囊,我一看就咧了嘴:“这么多啊……”
“不错了,你这吃得算少的。之前是三种,现在还减了一种,赶紧吃吧。”
“那个……你能不能跟冯深说,把胶囊换成药片啊?胶囊不好吞……”
他“啧”了一声:“破事还不少呢你,你咽不下去我把它掰开了给你溶水里。”
“不不不不不!”我连忙摆手,吓得我赶紧就水把那几个胶囊咽了。
小时候吃感冒药,因为吞不下去胶囊卡嗓子里,胶囊溶解,里面的药沾到舌根……我相信不止我有过这个经历……
那滋味简直一言难尽啊。
我把药盒还给俞衡,他又重新往里面装好了药,放回到大盒里,还把大盒拿起来给我看。盒子分成了两部分,一边盖子上写着“上午”,一边写着“晚上”。
“以后闹铃一响,你就去吃药,早晚九点各一次,头天我给你分好,你直接吃就行,不要拿错了。”
我又不是不认字,上午和晚上我还能分不清吗……
“不管你当时在干什么,闹钟一响立刻给我去吃药,五分钟以后我来检查,要让我看到你没吃,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要万一我当时正在蹲马桶呢?”
“……闭嘴。”
俞衡不理我了,把我挤到一边,在床上躺下。
“你要睡觉了吗?”我问。
“有点困了。你玩你的吧,不用管我。”
我索性也不看电影了,还有好长一段,看估计要看到快十点。我关了大灯,把卧室门掩好,又躺回他身边,问他:“俞衡,你是不是觉得很累?是不是因为给了我一个……”
“有一定影响,不过影响不大。”他明显知道我要说什么,直接打断了我,“这半年来也有妹夫帮我照顾你,倒不是很累。主要最近总是做噩梦,一直也睡不好。”
“为什么总做噩梦?”
“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母亲的忌日快到了。”他摸摸我的手,“现在回想起来,她走之前一个月都不太对劲,可我那时候只忙着大学开学,一直也没有在意。”
我皱了皱眉,俞衡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都已经走了快十年了,他居然还在想这些事?
“母亲的忌日是什么时候?”
“9月11号,还有二十天。”
9月11号?
这个日期为什么有些熟悉?
“俞衡,我出车祸那年,你是不是9月11号,低血压来着?”
“嗯。”
居然是这样吗……
我一直以为他只是因为照顾我累倒了,居然还跟他母亲的忌日撞上?
难怪那一天他一直抱着我,显得非常脆弱和害怕的样子。
“你为什么都不跟我说啊……”
“不要紧的,我睡上几天就好。我已经跟妹妹妹夫说了,从明天开始什么家务我都不管了,专心陪你睡觉,一直到母亲忌日过去。”
他叹了口气:“其实往年也没有这么严重,今年可能心理压力比较大,开始得有些早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忽然看向我:“砚之,既然醒了,就不准再继续沉睡。你再这个样子,我真的没有精力照顾你了。”
“我、我知道。”
“尽一点哥哥的责任好不好?”他摸摸我的头发。
“好……好。”
他翻过身仰躺着,缓缓叹气:“关了灯,突然又睡不着了。”
“……那我再给你打开?”
“不用。不如聊一会儿天吧。”
可是能聊些什么呢……
跟他聊聊母亲吗?又怕勾起他不好的回忆。
愈发好奇,母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一直认为她对儿子的感情很淡薄,因为她跟我父亲离婚以后,一次也没有来看过我。可是从俞衡的话里,却能听出他跟母亲的感情非常好,从这方面讲,她又应该很爱儿子。
还是说同样是儿子,我跟俞衡的待遇不一样啊……
那差得未免也太多了。
我父亲那么爱她,应该不是他先提出的离婚吧?总觉得她一点也不爱父亲,一点也不爱我,那既然这样,当初又为什么要结婚呢?
真是搞不懂女人啊。
我胡思乱想着,总是对母亲偏爱俞衡而有点嫉妒,但偏偏我又爱俞衡爱得不行,再怎么嫉妒也嫉妒不起来,真是矛盾的心理。
唉。
很好奇如果母亲现在还活着,知道她前夫的儿子跟现任丈夫的儿子搞在了一起,会是个什么反应。
人生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呢……
扭头看了一眼俞衡,他也没有睡着,睁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估计也是在想跟母亲有关的事情。
这算是恋母情结吗……就这一点来说,我和他好像有些相像。
……等会儿。
提到恋母情结,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俞爸爸说我长得像我母亲,比俞衡还像,而俞衡又那么爱他母亲,他后来爱上我,不会是因为我长得像他母亲吧?!
应、应该不会吧……
我都在想些什么啊。
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转了转手上的戒指,即便在黑夜,也能借助一点星光而显得格外明亮。
已经三年了啊。
我又忍不住摸了摸肚子上的疤,感觉那疤痕附近能摸到微微的突出,稍稍比正常皮肤硬些。
……再等会儿。
我突然回想起某天冯深在我家大喊大叫的话,肾不是应该……在后面吗?
我拍了拍俞衡,指着我那块稍微凸起的皮肤:“俞衡,它、它为什么在这啊?”
俞衡看了我一眼,好笑道:“不在这在哪?刀口就开在那,你还想把它塞到哪去?”
“为什么不放在后面?”
这样摸都能摸到的话,感觉好容易受伤。
“后面还有你的两个肾占着呢,没有它的地方。”
“哈?!那我现在岂不是有三个肾?!”
俞衡侧过身来抱住我:“嗯,不过可惜只有一个在工作。”
我又低头看着髋窝里那一块鼓起的皮肤,轻轻摸了摸。
俞衡的……肾呢……
总感觉有些奇怪,又有些奇妙。
这样就能摸到它,像是女人怀孕了,可以摸到隆起的小腹一样。
俞衡突然握住我的手:“你太瘦了,吃胖一点,以后就不会这么明显地摸到了。”
他给我盖好被子。
“你要照顾好它,这样它才能陪你更久。如果可以的话,也照顾好我就更好了。”
“嗯……”
不过后者貌似不是那么轻易能够实现……
后来有次去医院复查,冯深跟我说了一大堆有关那颗肾的故事。
他说俞衡的肾从进入我身体的当天,就开始工作了,好像知道它过来的使命似的,十分殷勤卖力地工作,第二天我各项指标就基本全都正常了。
还说它在我身体里辛勤工作了半年,你都不肯醒过来看看它,肾宝宝委屈。
……妈的分明是颗肾,怎么让他一说跟个孩子一样。
虽说我以后大概真的会像保护孩子似的保护它。
我翻了个身,准备跟俞衡面对着面。
结果这一翻身不要紧,也不知是牵动了哪儿,背后腰间突然窜起一溜疼痛。
我忍不住“哎哟”了一声,叫道:“疼疼……疼!”
俞衡顿时抬头,紧张地问我:“哪疼?!”
“腰、腰……神经啊!”
“哦。”
他居然重新放松下来,又躺了回去,“吓我一跳,还以为你肾疼。”
哦?!
神经痛就不是痛了吗?!
他这是不打算管我的节奏?!
我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结果他说:“没事,一会儿就好了,忍一忍吧。”
哈?!
“可是……很疼啊!”
“能有多疼?跟你以前比起来十分之一都没有吧?你要真是疼得不能忍了,还有闲心情跟我说话?”
我闭了嘴。
好吧,其实我就是有点意外我这神经痛居然还没好。
我只好又平躺回去,丝丝缕缕的疼痛还在腰腿间游走,虽然有点难受,但确实不至于忍受不了。
唉。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好呢。
我听到俞衡打了个哈欠,突然把我搂进怀里,用他的胸膛贴着我的后背。
“砚之,今天很累了,我们改天再针灸吧。”
“啊……好。”
他吻了吻我的后颈,便再也没了动静。
睡着了吗……
不过这样后背贴着他,被他的体温温暖着,疼痛好像也不是那么明显了。
还是有点想把电影看完,卡在关键时候怪难受的。
但又不忍心再动弹,吵醒俞衡了。
最后我还是选择闭上眼,些微的神经痛慢慢减弱归于平静,我也缓缓入梦。
被俞衡抱着睡觉,感觉真好。
[新生]Chapter 6
俞衡说睡上几天,还就真是睡上几天。
除了吃饭上厕所洗澡就是纯睡觉。
我这个有嗜睡症的都没他能睡,跟他睡了两天的觉,我自己都快睡不着了。我每次一醒来都发现他还睡得正香,偏偏他这人一睡着了就好抱我,我只能从他胳膊的钳制下爬出来,还得小心点不要把他吵醒。
还有一点很要命,他虽然睡得沉,但九点闹铃一响,他绝对把我踹起来吃药,真的是踹,踹得我屁股痛。
我本来想把闹铃改成震动的,以免吵醒他,结果他死活不肯,一定要让闹铃把我俩惊醒不可。
唉。
我被惊醒又被他踹上一脚,哪还能再睡得着啊。
索性我就每天九点起来,可我又不能吃饭,只能饿到快中午他才起来给我输液。午饭过后他就又睡了,我那叫一个无聊。
我只好去陪老爷子下象棋以打发时间。
不过说实话吧,老爷子这棋艺实在不怎么样,虽然我的象棋还是他教的,但我学会了以后,很轻易就能赢过他。
……我发誓我输的那些盘,都是我下到一半睡着了,再醒过来,就见老爷子拿着报纸,对我说:
“你醒啦?那我们继续下吧。”
我还正感动着他等我醒来,结果低头一看棋盘……
还下个毛线,我的子都被你吃完了,就剩个孤零零的将,被一堆车马炮包围着。
我抬头看他,只见他正将老花镜压低,从镜片上面偷偷看我。见我看他,又连忙收回目光,假装继续看报纸。
……呵呵,老顽童。
我眯起眼。
但后来我也发现,老爷子赢了我的棋之后就会特别开心,不管是用什么方法赢的。于是我索性不睡着的时候也装作睡着,故意输给他以讨他欢心。
老人嘛,总是要哄着的。
妹妹妹夫见我居然能跟老爷子玩得来,不由向我递来惊讶的眼神,我心说这有什么了不起,老弱病残本来就是一家亲,何况老爷子只占了头一个,而我后仨全包。
然而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夫妻俩对我动了歪心思,他们居然把女儿交给我让我带。
我:???
我以前最怕熊孩子了,一听见熊孩子吵闹就一个头两个大。我爸跟我有同样的毛病,所以才把别墅买在了那么僻静的地方。
不过楠楠不是熊孩子,不但不是熊孩子,简直就是小天使。
我不能吃饭的毛病还是让她给治好了来着。
事情是这么回事。
一开始妹夫把楠楠交给我,我还犹豫着不想接受,毕竟我连婚都没结过,哪里知道怎么带孩子。他说你就像对咱爸那样就行,楠楠很乖的,绝对不会为难你。
我心说那就好吧,何况俞微都没表现出反对,也算是原谅我当年绑架她女儿的事了吧?要不然也不会把女儿交给我。她都主动让步,我要再拒绝,那就显得我小肚鸡肠了。
以前赶上他们夫妻俩都上班的时候,楠楠就只能跟着老爷子玩。我估计那时候是俞衡带她,但现在俞衡睡得昏天黑地的,自顾都不暇了哪还有精力管孩子呢。
现在楠楠跟老爷子玩,老爷子又跟我玩,她也就自然而然地接受了我,而且后来她貌似发现我比老爷子更好玩。
我哪里好玩?我的轮椅好玩,她最喜欢玩我的轮椅,还问我:舅舅,为什么你坐的椅子跟别人都不一样呢?为什么还有轮子?
我就跟她说,我这个比较高级,他们那些都是普通椅子,不能动的。
她就让我抱着她,坐着轮椅晃来晃去,从客厅到厨房,又从厨房到卧室,在家里来回来去的走,她就特别开心。
就是我这胳膊稍微有点累。
妹夫还让我教楠楠算算数,背古诗什么的,还要让我写字给她认。我心说这些不都应该是幼儿园老师教吗?他说反正在家呆着也没事,只玩游戏也玩不出个花来,偶尔穿插着学习一下。
我只好照做。这算数我倒是会,1+1=2我还不至于忘了。可这古诗我哪记得几首?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种东西我总不能教孩子吧?妹夫又把他们幼儿园的册子给我,让我看哪个顺眼提问她哪个。
结果我一问,这小姑娘全都会,老师教过的没教过的,只要是本子上有的,她全都背下来了。而且一些简单的诗句,她大概还能说得上来意思,知道诗句表达的是高兴还是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