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什么?”我对着他冷笑,“这么难启齿,该不会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就如你知道的,我喜欢唐闻秋,唐闻秋爱的却是你,这好像早不是什么秘密……”
“……他不爱我。”
苏锦溪低弱道,接着却笑起来,一直抚在心口的那只手放下来,双手并用地撑着轮椅扶手,作势就要起身。可惜他病得太久,他那副身体早已不受主人的控制,他又跌了回去,喘息也因此越发急促。
我看得十分烦躁,沉声道:“你别折腾了,也别害我,这里就我们两个,你要出点什么事,我可就真成嫌疑犯。”
“……不,让我告诉你……”苏锦溪竟也是个倔脾气,“……宁远,其实……其实我们……我们是兄弟……”
“兄弟?你说我们?”这倒是稀奇,我忍不住挑眉笑道,“也是,你要这么解释也不是不可以,古代人三妻四妾,人家也是姐妹相称……”
苏锦溪急得脸皮发白:“……不一样……我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我突然火大,冲他大吼,“苏锦溪,你和我就是这种关系!我们爱上同一个人,仅此而已!”
“……不是……”他闭上眼睛,脸上一片死灰,只有那双眼睛依然像有两团火苗将息未息,“……你不相信……去问唐闻秋……”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大概是我的耐性,在那一瞬间终于被他消耗殆尽,可是我的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因此声音缓和不少。
“这种无聊的话我不会信,更不会去问唐闻秋。反正你只要知道,我跟他早玩完了。”
的确早玩完了。
跟唐闻秋,跟苏锦溪,跟所有人……都完了。
我平静地转身拉开门,对门外扎在一起的人,还有突然爆发的惊叫,跟闪个不停的灯光,毫不在意。他们要等的人是大明星苏锦溪,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然而我低估了这些人的好奇心,他们丝毫没有让我离开的意思,之前还在专注地跟苏锦溪的保镖纠缠,这会儿整个朝我涌过来,将我牢牢堵在门口寸步难行。
“请问您跟苏先生是什么关系?是朋友吗?哪种朋友……”
“您知道苏先生现在的健康状况吗?据说他这次入院已有一个多月,是因为多器官衰竭……”
“苏先生病危,请问唐氏总裁……喂先生您您不能抢我的相机……先生……您放手……放手……”
我拧着那位四眼小哥的手腕将他推开,对其他人也没有好态度:“你们要采访就去采访正主,跟我有什么关系!麻烦让开,我还有事,没时间跟你们玩。”
大概是我足够义正词严,刚刚还在涌动的人群真的突然安静下来,然而也就是这一瞬间,我听到房间里有什么东西摔倒,发出骇人的沉闷声音。
是苏锦溪!
我猛地一惊,根本什么也来不及想,回身踢开半掩的病房门冲进去。
果然是他,他从轮椅上摔倒在地,身体像虾米一样蜷起来,看不到他的脸,倒是轮椅的大半部分压在他身上,翘起来的那只轮子,正死气沉沉地转着。
我再顾不上别的,手脚发软地扑过去,跪到地上将轮椅掀到一边,可是苏锦溪的样子让我不敢轻易动手,权衡几秒后正要把手伸到他的身体底下,却被身后一股蛮力送到一边。
我被踹得猝不及防,身体径直撞到茶几上,右边肋下一阵钝痛。但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因为人总是会被更大的感官刺激勾魂摄魄忘记一切。
紧随我冲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外面那些□□短炮翘首以待的唐氏总裁。唐闻秋跪在苏锦溪旁边,抖着手从他的衣服口袋里掏出药来给他喂下去,一边回头冲我嘶声低吼:“你他妈傻了吗去叫医生啊!”
其实哪里需要我去叫医生,唐闻秋还没吼完,就有四五个白大褂从门外冲进来,二话不说围到苏锦溪身边,就地急救。
唐闻秋被挤到一边,他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可是神情依然冷静肃穆,正目光一瞬不瞬地密切注视医生们的动作,好似他们稍有松懈,他都随时准备亲自上阵。
相比唐闻秋的紧张,我反而更多的是麻木,既不害怕,也不觉得有丝毫内疚,或是气愤,总之心里一片宁静。
犹如一潭死水。
苏锦溪已经被转移去了手术室,而我也像行尸走肉一般跟了过去。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要留在这,明明唐闻秋已经指着我的鼻子让我滚。
“我会滚。”我居然还对他笑,心里想的是“等他醒了我再滚”,可是嘴巴不受控制地说出别的话,“等他死了我才放心。”
唐闻秋拿着手机正准备给谁打电话,闻言猛地抬起头朝我看过来,眼神像出鞘的剑一样锋利冰冷:“你想让他死?”
他跟我离得不远,我说话甚至不用太大声,我无所谓的继续笑着:“是啊,他死了,你就是我的了不是吗?”
唐闻秋眼眸陡然一深,脸上终于有了冷漠嫌弃之外的表情,像蛇一样阴冷狠毒,他突然甩掉手机,朝我转过身,一手卡住我的脖子,一手攥紧拳头朝我肚子上我狠狠砸下来。
“听着宁远,就算你死了,他也不会死。”
他卡得我说不了话,我也并不打算挣扎,只是听着他这般咬牙切齿,心里却觉得难得轻松,脸上忍不住笑。
我不死,他又怎么活呢。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有点难过……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医生出来了。
像是刚经历完一场殊死搏斗,一边摘下口罩眼镜擦汗,一边跟唐闻秋汇报结果,言语间尽是忐忑:病患暂时未能脱离危险期,不过他们已经尽力,剩下的只看老天的意思。
“看老天的意思?”唐闻秋冷笑,“老天可不会给你们巨额经费。”
主治医生一脸惶恐:“……病人求生意志不强14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
唐闻秋脸上的表情像被瞬间定格,他良久地注视着医生,仿佛他的话很难理解,等终于咀嚼完他的意思,声音也蓦地低沉下去:“……他不想活了,是这个意思吗?”
医生揩着冷汗:“……我恐怕……”
“怎么可能?!”唐闻秋低声呵斥,却陡然转头望向我,眼神锋利,犹如刀剑,“你到底跟他说过什么?”
医生刚出来时,我并没有像他那样扑过去,也幸亏如此,我们之间尚且隔着两三米的安全距离,这让我暂无性命之忧。
只是唐闻秋的反应跟逻辑让我觉得好笑,在他眼里,苏锦溪但凡有任何不幸,责任一定在我。尽管如此,我却不如他那么般紧张,依然懒散地靠在墙上,冲他无奈地耸肩。
“也没说什么。哦对了,我大概是不小心提到,唐总和我昨晚宾主尽欢,度过十分尽兴的一晚……这是事实,他不至于这样小心眼……”
我信口胡诌,奈何我天生一副值得信赖的脸,所以寥寥几句,那些见惯大世面的医生倒个个信以为真,只是碍于唐大财神的存在,才不得不绷着一张张便秘的脸。
我遗憾笑道:“早知道他不爱听,我就……”
医生却慌张得忙做和事佬:“……也不尽然……病人心脏衰竭,一点刺激……”欲言又止间,明明欣慰多过八卦,就好似我一句话已足够赦免他们医术不精的罪过。
因为罪魁祸首在我,不在他们。
唐闻秋半天没有言语,医生摸不着他的脾气,还只当山雨欲来,到底本着医者仁心,小心翼翼又提出建议:“……好在病人还没有放弃,家属这时候能做的,是多给与鼓励……”
先是听天由命,这会又要心灵鸡汤,我看着医生抓耳挠腮,只觉得十分可笑,不过唐氏砸下去的钱,倒也不见得没有半点作用。
一面笑着,一面跟唐闻秋毛遂自荐:“医生说的有道理,不如让我来啊,苏影帝演技精湛,离终身成就奖只差一个好剧本……”
“演技?”唐闻秋看向我的表情目呲欲裂,语气森冷痛恨,“他还在里边生死未卜,你倒是给我演一个看看!”
“我又不做明星。”我嘲讽地看着他,“要真是,也轮不到他做影帝。”
唐闻秋终于连嫌弃都不屑:“除了把事情搞砸,你还能做什么?”
“干你啊,这个我很擅长不是吗?”我伸出食指,抵在唇间暧昧抚摸 ,冲他笑:“你昨晚不也爽到哭,我的大少爷。”
唐闻秋无人时尚且见不得我满嘴污言秽语,眼下身边杵着几位看似垂眉顺目却把什么都听进去的医生,他尽管已经怒不可揭,却愣要维护他大少纵使被人干也依然高贵的身份。
他冷淡地背过身去,声线淡漠低沉:“宁少请移驾吧,以后别再让我看到。”
他言语讽刺决绝,我只听若罔闻:“……真不试试吗,说不定我有办法……”
“滚出去。”他说.
我真的滚了。难得这样听话。
但唐大少的话也只听一半,我并没有滚多远,走到楼梯口便停下来。我的手还在裤兜里拽着,掌心被锐角刺得生痛。
顾倾书的东西,我终于抢在唐闻秋冲进去将我一脚踹开前,从苏锦溪的病号服口袋里掏了出来,如今就在我手上紧紧攥着,仿佛如此用力,就能攥紧自己的命运。
但命运这东西早注定好了,我如何使劲,也还是逃不开既定的结局。
我没有打开那个东西,原样又丢进兜里,从十二楼楼信步往下走。
唐闻秋为苏锦溪故技重施,顶楼成医院重地,没有特许轻易上不了。但离开十二楼往下,楼梯间人就明显多起来,上上下下脚步匆忙,神色出奇一致,肃穆,焦虑。
我大概算异类,还有心情想他们这样的神色是为谁,父母妻儿或是朋友,但总归在某个房间某个床位,有人正在等待。
下到楼下,天早黑透,看手机才反应过来时间已经是晚上。好容易偷来的一个下午,就这样被苏锦溪搅得一团糟。
我在花坛边抽完一根烟,然后晃到医院附近的小药店买东西。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卖药的也恨不得能卖笑。柜台后的中年大姐热情地迎出来,问我需要点什么。
“失眠,睡不着觉,”我演技不俗,"您看我这黑眼圈。"
大姐敛神凝视我的脸色,尽职叹了口气:“现在的小青年都不容易,昨天有个小哥也是,睡眠不好,头痛还不算,关键影响工作。来点调整睡眠的?”
我任由她推荐打包,重点是她被自己的口舌说服,给我拿些特效药才不算为难,出门时还对我千叮万嘱,说年轻人多锻炼少熬夜,药吃多了总不是好事。
“您做的就是天大好事。”我提着满袋子东西跟她道别。
大袋的东西随手丢进垃圾桶,回到车里,意外收到程瑞的电话。这家伙蜜月旅行就搞了一个月,差不多也该回来。我靠在座椅里接通,问他日子过得可还爽。
“毛线!”他在那头愤愤道,“让你带个孕妇度蜜月,你就知道那不叫度蜜月,该叫渡劫。”
“有那么夸张。”
“一天不吐个三十回,再哭个三十回,就不算完。宁狗,老子真他妈羡慕你,什么都不用做,过个一年半载,照样有人抱着你的腿叫干爹。”
我捂着眼笑:“是,我要是真做了,那就不叫干爹。”
“操!”程瑞大骂,顿一顿又笑,“本来今天能来找你喝两杯。但许竟反应太大,我们的航班推迟了几天,这周末才能到家。”
“你度你的蜜月,这么急着找我干嘛?你想我啊?”
“我靠,你小子明天生日都忘了?二十八了你!许竟刚刚还在说,没想到你比她小,上次你顶着一脸老脸叫她嫂子,她大不平衡,这会儿倒是心安理得了。”
“我生日?”
我拿下手机看了眼,明天二十三,的确是我生日。不过这么多年都不过,忘了也很正常。
抛开这些琐碎,问程瑞正事:“双胞胎名字起了吗?不是过年差不多就要生了么?”
“过年还早得很。不过我们已经商量好了,许竟肚子里的是龙凤胎,女孩儿肯定得跟我姓程,男的就随她姓许。宁远,你帮个忙,给咱闺女好好想个名字,到时候我就告诉她是她干爹亲起的。”
我前头听得还有点激动,后面却越听越觉得古怪,程瑞什么都好,偏偏强行幽默总让人哭笑不得。
我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跟他扯淡:“好啊,那我可得给小姑娘多留点家产,不然以后她可没脸跟人拼干爹。”
程瑞总还不算迟钝,在电话那头恼羞成怒,全然忘记他自己说得混账话:“去你妈的宁远!我闺女的主意你也敢打,龌蹉不龌龊。早点准备红包算你识相。”
我彻底无语,白眼翻到天上:“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干爹先做梦美一美。”
程瑞还不情愿:“美不死你。”
一路开到家楼底下,电梯口碰到住楼下的那位奶阿姨,手里抱着两床大被子,说是拿出来晒忘记收回去。
我帮忙接过来,一手夹着一手摁楼层,阿姨跟我也算熟,问我吃没吃饭。
“这么晚早吃了。”我笑着答。其实昨天吃过也算,奇怪的是我到这会儿也没得饿。
“我女儿女婿过两天回来,到时候叫你来家吃个饭吧。上次你给的那些补药,老家伙吃的效果不错,一直要请你,又不得机会。”
“您太客气。其实那些东西您不收我还头疼怎么处理。所以是您帮了我的忙。”
“这话说的!就这么定了。”阿姨为人豪爽强势,到了楼层把被子接过去,走出去还用脚挡着门交,“别忘了,过几天我让老家伙上来请,给不给面子你跟他说。”
笑着挥手道别,进了门倒进沙发里才觉得累。牛皮好吹,但唐闻秋看得准,我的确是没什么表演天赋,就这么应付几句家长里短,都嫌累得慌,哪里当得了明星做得影帝。
独自坐了一会儿,从兜里把东西掏出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没什么特别的,便从茶几地下摸出一支笔顺手签了我的大名。
中规中矩楷体小字,这辈子大概也就小学时工工整整写过,时隔多年再写,难免郑重其事。
写完又把东西展平叠好,起身回卧室放到床头柜上,放一起的还有我的皮夹,里边除了一张身份证,还有几张银、行、卡,以及昨天被我撕碎却没有丢掉的照片碎屑。
我去洗了个澡,顺便就着温水打个飞/机。可惜身底下那东西比我本人难伺候,努力半天都没有动静,只能讪讪放开手。
打不成就打不成吧,反正昨天已经爽够,只遗憾那时候没有看唐闻秋的脸,不知道他被我操哭时眼睛是否也像今天那样带着恨意。
我猜应该是的,他那么恨我。
耐心地煮了一碗面,没有放鸡蛋跟葱花,只是水煮面而已,清清爽爽,滑溜顺畅,比我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简直顺眼太多。对着电视哧溜吞下去,连浓白的汤水也一口口灌得一滴不剩。
穿好衣服,打完电话,时间刚好过十二点。
我的二十八岁生日,终于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人理的确是虐……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有生之年我从未经历过什么称得上奇迹的事情,我不爱许愿,也不求神佛,不是因为我像唐闻秋那样强大,以为什么都能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我单纯只是清楚自己生如蝼蚁,就算有什么痛苦挣扎,也不值得上天怜悯。
但这一次,我却希望创造奇迹,可以用我的方式,换苏锦溪活下去。
如果还能换唐闻秋一生幸福,那更是老天额外馈赠。虽然我不知道没有我,唐闻秋会不会更幸福,可是没有我,他一定比过去轻松自在很多。
那样的结果,其实也很不错。
一个人在黑暗里沉沦,又像幽灵一样四处飘荡,茫茫无际的虚空里,一点点响动,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叫着我的名字,声音那样熟悉,却一点也不温柔,
短暂的惊喜过后,我绷着一颗心,故作平静地迎着那个从黑暗边缘一步步朝我走来的身影,她与我隔着一段距离站下,尽管面容模糊,可我知道,是她。
是很多年前,在唐家老宅里,将她冰凉的指尖在我脸上一掠而过,客气又疏离地说着“宁远,欢迎你”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