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惟未曾想到对方仍有宝器防身,但双方实力相去甚远,不过苟延残喘,遂未在意,只眯了下眼,又加强攻势。然而当这把宝剑的模样浮出水面,缩立一旁的白玉堂明显浑身巨震,因为他已认出了紫谨手中的宝剑正是自入江湖起便时刻陪伴在身边的“老伙计”——云浪。
这一刻,翻江倒海的思绪在头脑中跃腾。因为他清楚记得云浪是被他留在了暠山上的洞穴内。而此刻竟然不可思议地出现在紫谨手中,这究竟意味着什么?白玉堂心头一沉,不由想起先前段宏兴的猜测。莫非这紫谨真跟那柴文益走到了一起?很快又甩头弃了这个想法。紫谨此人虽谈不上为人如何,但凭他强大的实力,自不必说谎诓骗,先前他既已当面否定,白玉堂倒是对此信了三分。
但若说不是,那他又从何得到云浪?莫非凑巧上了暠山?……再次甩掉这个愚蠢的想法,别说紫谨莫名其妙上暠山的机率不高,就算有可能,他又哪会那么凑巧就找到那个山洞呢?不,等等。如果说紫谨上暠山并非一时兴致所至,而是为了那某个人呢?
心头突然热了起来,是血液在沸腾,是焦迫将人心躁得无法平静。
猫儿……?!!!难道猫儿又落到他手里了?!
是了,那场雪崩后他们自然是逃回了洞穴,云浪自然应在猫儿手中。如若不然,云浪又如何会落到紫谨手里?或许紫谨此来大理,也是应了展昭之求,为阻止战事。
想到展昭可能已然脱险,白玉堂激动万分,更对紫谨生出几分感激,只是随后想到紫谨对展昭痴狂的心思,压在心头的大石始终没有卸下。
正在白玉堂千思万绪猜测着各种可能性的同时,南宫惟的攻势也越发凌厉了起来。紫谨被铺天盖地的剑光压迫得喘不上气,眼见南宫惟仍状若轻松地挥剑,信步闲庭地游走,如影随形地围困,不由邪火中烧,一双眸色骤然由黑变紫,诡异妖魅。南宫惟见了,身形陡然一僵,接着疾退三步惊愕道:“你是紫婵宫的人?”
紫谨等人正自狐疑对方口中的紫婵宫是什么,却见南宫惟脸色越变越难看。愤怒、羞恼、憎恶等等乖戾情绪汇聚一堂在同一张脸上扭曲变形着,接着就听一声阴冷的感叹如幽冥般传了过来。“木槿段啊木槿段,你竟不知廉耻到与那辽狗勾结,竟卖主求荣将我华夏的武艺传于贼手。我南宫惟今日指天立誓,若不取你狗命,誓不为人!”
若说南宫惟本只抱了叫紫谨吃点苦头的念头,段家皇室与柴王府之间的隐秘未晓前因后果,尚不会伤了紫谨性命。但此刻满腔怒火灌得一张老脸涨红,竟是压根不管不顾,势要取其首级。
紫谨从南宫惟言语中多少听出些端倪,虽知对方似误解了什么,但生性不喜解释,只得一味咬牙强36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抵对方无边的杀意。好在最初的十几剑已过去,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即便南宫惟踏着再精妙的步伐使着再绝妙的剑法,紫谨也能于瞬间窥出破绽,早早提防,令对方竟一时奈何不得。
是的,对于这些剑法他不可能不熟悉。曾经有大半年,他一直在看着同一个人使着这些剑法,一直在疲于应对这些剑法的威力,所以每一剑式中的优缺早烂熟于心。此刻施展这些剑招的人虽已不同,威力更是大到他连反击的可能都没有,但心头冉冉冒出的暖意却让意识的夹缝有了那么一丝恍惚,心头的敌意愤懑更是彻底消失殆尽。
“住手!”
紫谨突然高喝一声,摆手跳开。接着信手一掷,已将手中的云浪抛到南宫惟手中。
南宫惟不解地冷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不打了。”
“不打了?”南宫惟象是听到天下间最大的笑话。“打不打由得了你吗?”
“你若不是展昭的师父,即便是死,在下也绝不求饶叫停。”
南宫惟面色微变,疑道:“你认得我徒儿?”
“熟的不能再熟。”
“不可能!昭儿绝不可能与紫婵宫有任何牵连。小子,想要诓老夫,你还早了一百年。”
眼见南宫惟又欲动手,紫谨忙道:“不居先生且慢。你口口声声说我是紫婵宫的人,你凭什么如此断定?”
“就凭你那双紫眸。”
“紫眸?”紫谨不自禁地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睑。忽然象是明白了一切,两道了悟的目光投向段宏兴。随后,他乖张一笑。“紫眸又如何?难道天下间拥有紫眸的人都是出自紫婵宫?”
“还真说对了。凡是知道紫婵宫的人,又有哪个不知天下间只有紫婵宫的历代宫主必是拥有诡异紫眸之人。”
紫谨闻言浑身巨颤,久久无法平息内心陡然卷起的惊涛骇浪,甚至迫不及待问道:“那紫婵宫所在何处?”
这一问问出,南宫惟已明显察觉到微妙的违和感。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过于武断了。“你不是紫婵宫的人?”
“自然不是。”紫谨挺直胸膛,“听先生所言,那紫婵宫似与契丹有关,我堂堂大宋男儿,怎屑与那辽狗互通往来。”
“你不是辽人?”
“家母虽出身于边境擒桑,但却是不折不扣的宋人。”
“那你父……?”
“我没有父亲!”不等南宫惟问出口,紫谨已用最严厉的声音打断了他。他凛然鹄立,一脸决绝,象是此刻就算是天王老子站在他面前也休想叫他收回先前的话语。不过片刻过后表情仍是柔和了下来,只要想到自己此刻面对的是展昭之师,想到对方强大无以匹敌的实力,即使高傲如他,也不免凭添几分敬畏。
紫谨深深一躬到底,不顾四周白绫幽女们诧异咋舌的表情,恭敬道:“恳请不居先生告知在下紫婵宫所在,紫谨此生当铭记先生恩情。”
“老夫若是如实告知,你打算做什么?”
“自是要那紫婵宫鸡犬不宁。”
南宫惟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若还无法从对方咬牙切齿的表情中猜出所以然,可真是白活了。他低叹一声,摇了摇头:“以你现在的实力,办不到。”
紫谨闻言瞳孔一阵收缩。虽对南宫惟如此看扁自己不快到极点,但忌惮对方实力,倒也知道南宫惟所言必事出有因,于是淡淡道:“还请先生指点。”
南宫惟挥挥手,“先不忙说这些。你先说说与我徒儿展昭是怎么相识的。”
紫谨眼波微妙流转着,面上却仍平平如常:“八年前泰山之巅,我曾救展昭一命。”
白玉堂暗自勃怒:他丫的,你个下作的八年前就“惦念”上猫儿了?!那时你毛长齐了没有?……盛怒一问倒把自己问倒了。八年前某人想必也有十七八九,该有的都有了,说是情窦未开的稚嫩娃儿谁信?若是紫谨八年前就对展昭起意,以其霸道目空一切的个性,何以七年之后才有所动作?哼,定是为搏南宫惟好感,满口胡诌。想到这里,脸皮气到发紫,幸而掩在易容下旁人无从得见。
谁想南宫惟闻言未有驳斥,竟露出颇为意外的神情,须臾还认同地点点头,道:“这事昭儿倒与老夫说过,当年他确曾被人于泰山之巅暗算,性命垂危,后莫名被人救了。没想到那个救了他的竟是你?!”南宫惟也是性情中人,原本认定紫谨绝非善类,如今牵扯到自己爱徒,思前想后,怕自己武断了,遂一边说着一边收起手里兵器。“可老夫有一事不明,你既是昭儿之友,又如何会去做那杀人卖命的勾当。”
南宫惟自然想不通透此事。在他的认识里,展昭所交都是江湖中的名人义士,都是光明磊落侠骨丹心之辈,而如紫谨这类做着杀手营生的不法分子,又如何会与展昭这个公门中人交好。当然这里南宫惟是被紫谨摆下的花板迷惑了,仅是单凭紫谨对自己态度的转变以及其救了展昭的事迹做了合理却过度的推断。不过谁又能想得到呢,眼前这个神秘美丽的男子竟会对自己徒儿怀着别样情谊并执着到如此地步。
“先生所言差矣。人活在世,自有其生存之道,不是旁人可以干涉的。杀人视之为‘杀’,那么打渔、打猎、屠宰、收割这些夺取别的物种性命的行为便不是‘杀’吗?其本质又有什么区别?不过同样为那些许金银,不过果腹的行径不同罢了。木槿段是我师傅,可他并没有教我他那套为博众誉的假仁假义,只教会了我如何杀人。所以当我自立的那天,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他!”自眉眼间不自觉溢出的恨意,毫不掩饰让所有人瞧得清楚明白。
南宫惟难以置信瞠圆双目,只觉眼前紫衣人的所言所行简直匪夷所思到极点:“你是说……木槿段死了?”
“是!早在十年前他就死在了我手里。所以南宫先生怕是无望再去寻那老贼晦气了。”紫谨的笑忽如死神般阴森,忽又如桃花纷落般叫人油然而生出一股凄凉的暖意:“至于我这小贼么……生死本就是镜花水月。活,当为自己而活;死,却也不是多可怕的事。”
坦然无畏的神情落在眼中,反倒越发让南宫惟对此子的乖僻平添几分好感,遂对先前武断间以大欺小的行径老脸挂不住地羞赧。
“我知先生疑我什么。我也不欲为我曾经的过往做任何辩解。我只想告诉先生一件事,自从再次遇见展昭,与他相识相知,我已在展昭面前立誓不再杀人。如今的‘云梦陇’只接救人的活儿。先生若不信,当可向段国主求证。”
南宫惟看向段宏兴,果见其点头道:“传话的人确实是说那云梦主人不知何故几个月前突然转了性子,下令‘云梦陇’自此以救人为业。朕此次邀其相见,也是为了商谈自柴文益处救出我儿忠义之事。”
“只是如此?”紫谨冷笑连连,桃花含媚的眉眼微眯着毫不留情朝段宏兴逼视而去。“为何与我从总坛收到的讯息不一样?不会是大理国主贵人多忘事,我怎么记得其中还附带一条——不惜一切诛杀柴文益?!”
“你……,”段宏兴刚欲喝阻口无遮拦的紫谨,便受到一旁南宫惟怒火熊熊的眼神压迫,一腔怨气只得隐忍下去。他虽并非江湖中人,但也还没有蠢到无可救药去招惹盛怒中的不居先生。
并未直接对段宏兴发难,南宫惟反倒望向了紫谨。他突然觉得许多年来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的隐秘或许可以由眼前这个怪异到敌友难辨的年轻人一一解答。“既然你已立誓不再杀人,何以接下这桩委托专程来此?”
“这就又回到先前晚辈向先生询问的有关紫婵宫的请求了。大理国主用一句话将我钓到这里。他说,只要应了他的委托便可告知我有关紫眸的秘密。”
“所以你来了?”
“我来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南宫惟奇道:“为了这个秘密你甚至不惜打破在我徒儿面前立下的誓言?”
紫谨闻言哈哈大笑,“先生错了。是谁说为了这个秘密必须破誓?相反,正因为要确切得到这个秘密,所以我来了。”
南宫惟一愣,继而亦是抚额大笑:“不错,不错!你有直取的本事,何必舍近求远,往复周折。”丝毫不理会一旁已面如土色的大理国主,南宫惟稍正神色,恢复一贯沉稳气度。“那若老夫现在愿意告诉你有关紫婵宫的秘密,作为交换,你是否也愿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晚辈求之不得。”
南宫惟低垂眉眼,略微组织了下头脑中的讯息,才缓缓言道:“据老夫所知,紫婵宫自契丹开国便已存在,至今仍是契丹的护国神教。只是不同于他国护国教派的人尽皆知,紫婵宫神秘到几乎没几个人知晓它的存在。即便是在契丹境内,知道护国神教存在的也仅仅局限于耶律部最上层掌有实权的少数贵族皇室。如此神秘,却能在百来年的历史长河中屹立不倒一直延续下去,必定有其过人之处。为此,老夫也曾想方设法潜入调查,然对于紫婵宫本身的认知全然一无所获。不过,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紫谨急不可耐地追问道:“是什么?”
“小子,可知耶律氏立国契丹有一条奇怪的宗法吗?——即是每代帝王必须迎娶萧氏部族之女为后。”
“略有耳闻。”紫谨想了想才道:“可据我所知,这不过是契丹国第一部族与第二部族强强联合把持朝政的手段罢了。”
“你可知上上任契丹可汗耶律贤即位前萧氏部族曾因内乱一度衰败,早已失了契丹第二部族的名头,然耶律一族仍是选了萧氏女燕燕为后,此女更是不负众望重振了萧氏一族。所以,所谓联合之说,不过是障眼法罢了,真正的理由完全是因了紫婵宫的压力。老夫甚至探听得知,但凡能取得紫婵宫支持并迎娶其所指定的萧氏皇后,无论哪个契丹皇子,出身如何,排位老几,都能稳坐帝位。由此可见,这紫婵宫与那萧氏部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那隐匿在暗处指点江山的幕后之手便是代代紫婵宫宫主,而但凡知道紫婵宫的人都知道它有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
南宫惟停下,没有继续说下去,仅是直直盯视着紫谨那双已经渐渐恢复常色的双眸。不过他的眼神已经告诉了紫谨最终的答案。而紫谨深沉且带有被震慑后浓浓思虑的复杂眼神也让人明白,他已完全读懂了对方的言下之意。
紫眸么?……没想到寻了一生的大仇人竟在遥远的北方,竟有如此大的背景……
冰冷的眸光渐渐掺入一份苦涩,悄然闭合双目,睁开时已恢复如常。又是深深作揖,朝南宫惟一躬到底,紫谨什么都没说,可是所有明眼人都能感觉到此刻他内心的感激之情发自肺腑。
南宫惟喟叹一声,抬手将紫谨托起。“你既已得到你所要的讯息,是否可以把你所知晓的据实以告?”
紫谨窃瞟眼一旁早已面色如土的大理国主,忽而邪魅一笑,慢慢踱步到其跟前。“国主不是想知道当年我为何不杀柴文益吗?我现在就来告诉你。那日我与属众潜入沧临柴王府打算动手,谁知那小柴王正巧进了一间佛堂,佛堂内除了佛像,还供奉了许多牌位。柴文益正对其母的牌位倾诉着思念之情,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个举动,让我放过了他。”
“什么意思?”
“我紫谨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也不屑做什么孝子。但独独对那些母子情深侍母至孝之人有几分触动,不愿伤其性命。”
段宏兴听了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就为了这个你便放过了那柴文益?”
“怎么,你觉得我不该放过他?”
段宏兴怒道:“此子纵然有几分孝心,可他处心积虑捣乱我大理朝纲,豢养杀手,培植亲信,我大理无辜冤死者不知几何,你竟然……。”气到极处竟说不下去,只得用手指颤颤地指着紫谨的鼻子。
紫谨闻言哈哈大笑,拍掉段宏兴的手指,冷笑道:“你大理国主便是为国为民的好人了?段宏兴,你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柴文益即便当真颠覆你大理,也是你这不仁不义的伪君子当有此报!”
南宫惟疑道:“紫谨,你这话什么意思?”
“先生可知我在那佛堂里听到了什么?一个秘密,一个关于柴王府灭门的天大秘密。”再度转向大理国主,咄咄逼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段国主,你敢说你没有慑于宋国的威压出卖柴王爷?没有假意借口与柴王联手,实则将其兵马布置偷偷秘传于刘太后之手?之后更与其派来的密使暗通款曲密谋戮杀柴王府满门?”
此言一出,莫说旁人惊诧万分,便连段宏兴自个儿也是怔立当场,一句辩词也说不出来。
南宫惟突然冲到段宏兴面前抬掌欲将其击毙。“段宏兴!……你好……你很好!”
段宏兴也不反抗,安然闭目:“始终是朕对不住柴王爷,你要杀便杀吧!”
巨怒滔天终是隐忍下来,南宫惟拂袖背立,扬天长叹:“你没错。大理一介边陲小国终是要依附大宋,你只不过是卖了柴王府一门保你大理千秋基业罢了。所以,不是你的错,错的是老夫。老夫错在求柴王爷动私兵助你复国,引刘太后忌惮而惹杀身之祸。老夫错在将尔等当做了江湖儿女,竟看不清王侯将相天子权柄,仁义在尔等眼中又值得几钱?老夫错在认人不清,至今将恩将仇报者引为知己。是老夫错,老夫错得离谱,大错特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