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保安也跟着散了,刘诚曦终于也从双脚离地的状况里脱离了出来。
ugly站在台阶上边没动,她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的棉线裙子,脸上闷着一个皮质的面罩,站在上边居高临下,“这儿不是你来的地方。”
刘诚曦蹬蹬两下跑上了台阶,停在了比ugly低一层的地方,眼睛盯着她的脖子看了会儿,突然抬头对着她笑:“我是来找你的。”
ugly的脸不露在外边,看不见她的任何表情,只能看见眼睛眨了几下,语气硬邦邦的,“我也不是你应该找的。”
刘诚曦一踮脚,凑得更近了,ugly往后踉跄退了一步。
“我觉得,我就是应该找你。”刘诚曦说。
ugly突然伸手摁在了刘诚曦的肩膀上,没用劲儿,只不过是隔开了两个人,慢慢地把刘诚曦给往下推了两个台阶。
“你走吧,别再来了。”
“那不行,我往后还得来找你。”刘诚曦说。
ugly木呆呆的,说话有些拘谨,问:“你喜欢我吗?”
“你这人,”刘诚曦突然笑了,“也太不委婉了吧,不给我留后路呢怎么。”
ugly的交际能力显然为负,这时候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又凑过去推了她几下,直到她彻底到了台阶底下,才松了口气儿,说:“往后别来这儿了。”
刘诚曦被她的样子逗得不行,脸皮一下子更厚了,不过她没再往前凑,说:“不来这儿也行,你得跟我说去哪儿能找到你。”
“找我,干什么?”ugly同学磕磕巴巴地问。
“喜欢你啊。”刘诚曦咧着嘴笑,莫名其妙地就是想调戏她一下,和这种不会说话的人交流真是非常欣喜啊。
谁知道ugly突然小心翼翼地问:“你是想和我做朋友吗?”
这么一问给刘诚曦给问愣了。
她一开始对这个人很感兴趣,因为说不上来的感觉,因为这人是一个带着她实验室里见惯了的死物感的活物,很新奇。现在,见识了她奇妙的表达能力和理解能力,她更感兴趣了,没说话。
ugly听她半天没说话,好像是有点着急,生怕到手的朋友跑了似的,突然往下扔了一个东西,刘诚曦下意识接住了,摊开手心儿一看,是一把绑着白色牌子的钥匙,牌子上写着地址。
“我家。”ugly说。
刘诚曦盯着钥匙看了半天,突然蹿上了台阶,兔子似的往前一蹦,猝不及防地一下子搂住了她的腰。
ugly吓31 了一跳,一动没动。
“我不想和你做朋友。”刘诚曦挨近了她,说。
ugly没说什么,但是眼睛往左看了看,泛了点水光,但又像是没有,感觉有些不好的情绪从她身边升了起来,诧异、委屈、失落。
哦,说喜欢她是骗人的啊,原来不想和她做朋友啊。
果然,她这个性格,就是不会有朋友啊。
刘诚曦感觉到了,更觉得这人怎么这么可爱,说什么信什么,她凑在她耳朵边儿上,轻声说:“我说的,不是对朋友的那种喜欢。”
ugly想问是哪种喜欢,还没等说话,刘诚曦突然偏了偏头,在她侧脸的皮质面罩上轻轻亲了一口,亲完之后才往后稍微退了退,舔了舔嘴角,冲着ugly一脸挑衅地笑。
趁ugly没反应过来,还在发呆,她一下子跑到了台阶下边,打开车门,临进去的时候,冲台阶上边晃了晃手里边的钥匙,说:“我会去找你的。”
ugly愣在原地,好半天才摸了摸面罩,突然脸红了。
“ugly。”朐施然说。
苏慎听完这个名字皱了皱眉头,他有种不好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为什么,从第一次在酒庄里见到那个永远遮着脸不说话的女奴,他就总觉得感觉不太好。虽然听朐施然的意思,她应该也是想把幕后的高官拉下台,和他们不算是敌对,但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不过他没法儿说什么。
因为很显然,ugly已经混进了最核心的位置,看起来在里边还有些地位,对于他们两个这种刚往里混的人来说,帮助太大了。
苏慎看着朐施然,说:“这回能成功吗?”
朐施然眼底闪了闪,坚定地说:“能。”
他残忍地笑了笑:“现在这件事儿已经激起了民愤,像我之前说的,民众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就是看到自己未来被欺压而无能为力的缩影。权势,儿童,都是最能触动人们的,上边根本压不下来。”
胡宇然听完他这句话,突然开口了。
“你是故意消极办案,你知道线索,你本来可以带人去救那个小女孩儿的!你故意的。就是想拖着把事情闹大,引起众怒!”
因为太激动,他喊破了音。
朐施然慢吞吞地看着他笑了,说:“我说过了,我就喜欢聪明人。”
“你知道我们之前为什么不能把事情给捅出来吗?”朐施然偏头看着胡宇然,胡宇然冷汗涔涔地呆在了原地,“那时候我们也知道他们在残害小孩儿,为什么没胜算?因为那些小孩儿都是些孤儿,都来历不明,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去计较去关心,就算是公之于众了,也起不到多大作用,说到底,好像那些孩子游走在人们所谓的正义之外。现在这个不一样,这个小孩儿有名有姓,在公众所谓的‘王法’的保护范围之内,人们自欺欺人‘王法’是正义,当这个正义失效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会有藐视的人出局。不管那人权势多么滔天。”
朐施然说这话,全程都在看着胡宇然。
胡宇然听完之后,突然大喊:“就算这样,正义也不应该是你来定义!”
朐施然腾地站了起来,迈步朝病床走过去,胡宇然下意识往后缩。
“我没有定义你们的正义,只不过,我不相信也不喜欢公众非要统一的狗屁法制,”朐施然停在了床脚,“我自己的正义,由我自己来讨。”
胡宇然瞪大了眼睛,哆哆嗦嗦,“你这是犯法。”
“法?”朐施然像是听了个笑话似的,“这法没帮过我,我凭什么守?再说,我这法犯也是犯在犯法的人身上。”
胡宇然没法儿反驳。
他不傻,从铁蛋儿哥和大黑子的故事里,他能猜出来他爸当年干了什么,也知道朐施然为什么执着于报仇。他无话可说。对于自己的处境,他也从来没有过怨怼,没法儿怨,这事儿啊,太难去纠结出来个对错了。
朐施然从口袋儿里拿出来一条深蓝色的领结,领结边上绣着一溜儿金色的小字,他递给苏慎,“这是下一回的邀请函,一年一次的大趴,据说会有特别的节目——到时候,行动。”
苏慎接了领结。
“四个星期之后。过两天我去给你定衣服。”朐施然盯着他等他说话。
苏慎说:“忘不了,回去我就定一个提醒闹钟。”
朐施然不信他的鬼话,直接把他的手机抢了过来,在里边设好了提醒。苏慎翻了个白眼儿。
“秦律师那边,快了。”
朐施然说完这话,都交代完了,就有了些赶人的意思。
苏慎看了一眼胡宇然,又看了眼朐施然。
朐施然抱着胳膊站在床尾,用眼神说,这么没眼力见儿呢,愣这儿干嘛还不快走!
胡宇然悄悄拽了拽苏慎的袖子。
苏慎看了看时间,对胡宇然说:“我最近不忙,资料差不多汇总完了,以后我来这儿写论文吧,顺便陪陪你。”
胡宇然还是不撒手,脸上的表情很紧张。
苏慎心软了,拍了拍他的手背,说:“那我继续给你讲铁蛋儿哥和大黑子的故事吧。”
“苏慎!”朐施然一脸不耐烦地冲苏慎发火。
“我的名字好听吧?”苏慎抬着脸冲朐施然笑。
“你应该回去了。”朐施然从牙缝儿里往外挤字儿。
苏慎能感觉到,朐施然在说这话的时候,胡宇然的手突然紧了紧。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苏慎还是和他杠上了似的,笑。
朐施然阴沉着脸看他。
“你说了算,反正这屋子里就你一个健全人,”苏慎扬了扬下巴,指了指自己,“老,”又指了指胡宇然,“弱,”继续指着胡宇然,“病,”再转回来指了指自己,“残。”
他说“病”的时候加重了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