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入学两日后就退学了,后来一直住在医院里,学校那时候还没有来得及录入我的信息。
出纸口又弹出一张纸条。
“仅仅是两天的同学关系,你就擅自改了她的命盘?”丘延平微沉着脸。
周一丽脸上露出痛苦挣扎的表情,共测仪屏幕上显示的情绪波动线条也是格外的强烈。
——我不想死,我又能怎么办?人都是自私的,我不为自己考虑,谁又能帮我?!
丘延平冷冷看着周一丽,他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人,他没有对此评判什么,接着又问道,“那么接下来呢?你25 又是如何知道该做什么达到你的目的?”
周一丽眼神闪烁了一下,却是有些不愿意配合。
共测仪的出纸口只显示出了她下意识的第一瞬间时刻的反应,一句未完的三个字
——有人夜……
丘延平看了一眼纸条,再次看向周一丽,他说道,“你找上我,无非是想有人能救你。但是你什么都不愿透露,我又怎么救得了你?”
周一丽咬了咬嘴唇,不自然地捏紧了拳头,把自己微微蜷缩起来,看起来倒像是恐惧的成分要比存心隐瞒的成分多一些。
这让丘延平高高挑起一侧的眉头,恐惧?
片刻后,也许是求生的欲望再一次占了上风,出纸口再次跳出一张纸条。
——那天住在病房的一个晚上,有人走进了病房。那时候病房是双人房,我的隔壁听说是一个出任务受了重伤的兵,必须要做一场截肢手术,我听他的家属一直在寻找能够保住手臂的办法,直到那天夜里,那个男人走进了我们的病房。
周一丽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是凌晨三点三十分前后,因为她刚被胸口疼痛痛醒,吐出一口带着浓痰的淤血后看了一眼时间,是凌晨三点二十七分,后来没过多久,那个男人就进来了。
——那个男人的声音很好听,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我听到他在向那个大兵的家属推荐什么东西,听见他慢声细语地告诉他们到底该如何使用。
——那是一块绣布,可以转换灾难疾病的绣布,那个男人向他们索要了十五年的寿命,我听到一个老人的声音答应了他的交易,然后我……我觉得我看到了一双漆黑的仿佛烧焦的手突然插入了那个老人的胸口,可是当时没有其他任何人像是看到这一幕一般,只有我,就连那个老人似乎也毫无感觉,我惊恐极了……
周一丽突然小声抽噎了一下。
——那个男人注意到了我,我以为他会对我做什么,但是他却只是对我笑了笑,他说,原来是个将死不远的人,难怪能见到。我知道我的病很重,但我从没想过我快死了!我希望那个男人是在胡说八道,然而隔天,那个老人死了,因为心脏衰竭。我意识到那个男人的确不同寻常……
她的情绪又开始波动起来,她下意识摇晃着身下的座椅,煞白的脸上布满泪痕。
——我还年轻,我不想真如那个男人说的死得那么早!那个大兵在那天晚上那个神秘男人进来的时候因为麻醉效果未消去而昏迷着,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才得知了这一切,他坚决不准许他的家人使用那样东西,并且特意把那张绣布束之高阁。你知不知道,他们不要的东西能救我的命!我……我只是想活下来而已……
她抽噎着没有再往下说,但是接下去的事情就算她不说,也都明白了,她偷走了那块以其他人的寿命为代价的绣布,转移了自己的疾病转嫁到阿惠的身上,她活了下来,阿惠死了。
——阿惠不是我想选的,她是一个好姑娘,她就像我的孪生姐妹,我们同年同月同日生,尽管只做了两天的同学,但我知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会是好朋友的……可是只有她,正因为年龄生辰的巧合,符合那块绣布的一切的要求,我……
周一丽突然浑身颤抖起来,她紧紧闭着眼,浑身都渗出血点来,染红了她身上的白裙,丘延平一惊,见状猛地大步跨上前,皱起眉检查周一丽的情况。
周一丽浑身的毛孔都不断地往外渗血,就仿佛有无形的吸力在源源不断地从她体内抽出血液来。丘延平抓过周一丽的手腕,指尖下周一丽的脉搏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丘延平感觉到有股阻力在推拒着他,不准许他的靠近和帮助。
丘延平见状收回了手,他稍稍后退一步,看着周一丽坐在椅子上浑身不断抽搐着,微微垂下眼。
周一丽费力地睁开眼睛,眼里满是疯狂与哀求,一旁的共测仪出口纸飞快地弹出一张张纸条。
——我不想死!救救我!我不想死!
——帮帮我!求你了求你了……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活下去……
丘延平轻轻拔下周一丽与共测仪之间连接的贴片,他一双无波无澜的黑色眼睛淡漠地看着眼前疯狂的女人,开口道,“阿惠也不想死的,你给她一个机会了么?”
周一丽浑身一僵,随即如同一个泄了气的气球一般,她颓然地陷入椅子里,浑身持续轻微抽搐着,她合上眼睛,像是彻底放弃了挣扎一般。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的钟声仿佛从远处传来一般,声音轻灵又透彻。丘延平猛地一惊,他看向顾闻业,顾闻业已经抽出腰间的枪械,他将丘延平拉到身后,靠到墙边,浑身警备起来。
“呵呵,终于见到面了,丘家本家第三十七代风水大师。”极好听的男人声音传了出来,丘延平浑身的毛都炸了开来,“别那么见外,我可是因为你的出现才出现的。”
顾闻业脸色黑得像是一盘墨汁。
第76章
顾喵:抓住一切机会吃豆腐喵
凭空出现的男人无异是对顾闻业的一种挑衅, 听在顾闻业耳朵里极端暧昧的话让他神色不善地盯着面前的陌生男人,像一只被侵占到领地似的大猫,亮出自己的爪子。
丘延平听着男人话中有话,眉头微微皱起,显然面前的男人知道他的真正来历,“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东皇。”男人说道。
丘延平瞳孔猛地一缩,“东皇……”他低声喃喃,对面的男人微微笑着挑起眉头,说道, “看来你知道我。”
丘延平怎么会不知道东皇,丘家本家有一段歌谣, 他还是个幼子时就已经会唱了——
天有仙山兮山有名, 东皇巅上东皇钟,神龙无影去无踪,起云覆雨弄造化……歌谣很长, 讲的都是东皇钟,他从小熟记于心, 在他心里,曾一度认为东皇钟是比天道还要让人畏惧的存在, 创世毁世, 全在东皇一念之间。
“虽然我是因你而来,不过不要紧张, 今天来, 我不过是做个售后服务, 收回被愚弄的一条人命。”东皇说道,走向绑在椅子上的周一丽,他看着面色惨白惨白的女人,手掌在女人面前稍一抹开,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他转头看了一眼丘延平,似笑非笑道,“看来被愚弄的人不止我一个,你也做了什么。”他从女人的胸前取出一张熟悉的黄符,黄符忽地燃起,他随手丢在地上,女人身上仅剩不多的生气瞬间萎靡了下去。
丘延平认出那是自己在第二次见面的咖啡厅里给出的黄符,他脸色不太好看地没有作声,那时他还不知道周一丽的情况,更没想到周一丽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做到这份上,同时他在心里也为自己的随意和不作防有些懊恼。
他始终对这个环境太没有防备了——即使他知道这个世界已经有了奇怪的人、奇怪的东西的插手,让本来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外物渐渐影响到了这里居民的生活。这可能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他用不着步步为营小心规划他的生活,没有人威胁得到他,也没有能被人随意拿捏的弱点,他似乎有可以肆意妄为的本钱。
“看起来你吃了不少苦头。”东皇看着奄奄一息的女人,他嘴角咧开一个冷情的嘲弄,一个普通人敢这样愚弄到他的头上,他必定是要给出一些惩罚的。
周一丽偷来的寿命也只能偷偷苟且地活着,越发惨白与常人相差甚远的皮肤,让人寝食难安的噩梦,她的每一行每一步,都不得不像一个小偷一般,无处不昭显着她真正的身份,这是东皇给出的惩罚。
丘延平看着男人收走了周一丽的魂魄,似乎打算直接离去的样子,他下意识上前了一步,想要张口说什么,却又觉得两个人完全天差地别的身份,根本不存在他开口的资格。丘延平当然有他的傲气,但是在对方完全神化的身份面前,他根本是卑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