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徵羽想起岑珚所说的那些,从她们彼此口中描述的对方,以及她所见到的她们,便知道她们最终只能是这样。她们都好强,叶泠做不到成为岑珚想要的那样,叶泠有自己的人生,有她想做的事,想要的东西。岑珚对叶泠,有爱,但她对叶泠和叶泠的人生都没有尊重,叶泠受不了不被尊重,她反抗,她们打得死去活来,最终分手。
过了正月十五,叶泠和她二姑都忙碌起来。叶泠出差,她二姑带着孩子去京里。
她大姑和崔栋订好回程的机票,在正月底便要回了。
温徵羽随着头晕症状的减轻,她的视力和平衡感都逐渐恢复,除了不时会头疼和无法长时间集中精神外,日常生活基本已经恢复自理能力。她为了让自己能够更好的恢复,每天早晚都会适当地散步,再就是忙着给温时缡和崔栋张罗着要让他们带走的东西。一部分是她爷爷留下的,再就是她给他们备的东西。
爷爷不在了,家里只剩下她,她很舍不得大姑和崔栋离开,但也知道让他们留下来不现实,只得多给他们备些带走的礼物。
她二姑和堂伯堂姑们知道大姑和崔栋要回了,特意过来相送,家里又热闹了两天,待大姑走后,他们便又忙上了各自的事情,家里又冷清了下来。
事实上家里也算不得冷清,保安、家政人员、她的保镖和叶泠和保镖,加起来足有三四十口人,但那与家人在时不一样。
偌大的宅子,只剩下她一个主人在家,那种老先生已经不在了的冷清感几乎填满了整座宅子。
温徵羽不想伤心,但还是没忍住躲在屋子里偷偷地哭了几场。
她问二姑和宝宝什么时候回来,二姑告诉她,康柏不同意把孩子给她养,她把京里的产业处理完就回。
连老先生的身体不好,又住院了,感冒引起肺炎,一下子就住进了监护室。
她每天都去探望老先生,但因她的身体没好完,老太太不让她守着,由她的几个表哥轮流守着。
清早,温徵羽正在刷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叶泠的脚步声,她匆匆刷好牙,回头便见叶泠正站在身后看着她。她乍然见到叶泠时,还以为叶泠又是要给她惊喜,特意不告诉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可叶泠的脸上没有笑意,眼里似藏着什么话要说,像是出了什么事。
叶泠这几天都在上海忙生意上的事,昨晚她睡前给叶泠打电话时,叶泠还在加班,她看叶泠这样子,像是连夜赶回来的。
叶泠缓步上前,抱住了她。
屋子里的空调开得暖暖的,温徵羽却觉有寒意从头划到脚,她瑟缩地打了个寒颤,问叶泠:“你不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才回来的吧?”
叶泠把温徵羽抱得更紧,说:“没有,就是想你了。”
她的声音很低,轻轻地抚着她的背。
温徵羽不敢相信,不敢去想,但她知道叶泠不会无缘无故突然回来,更不会无缘无故地这么抱着她安抚她,她僵直地站在叶泠的怀里,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淌。
过了好一会儿,叶泠才给她擦了泪,给她换了身黑色的衣服带着她出门。
叶泠上车后,对温徵羽说:“昨晚十一点多接到连昕的电话,担心你受不了,没敢直接告诉你。”
温徵羽确实受不了。温老先生出事的时候,她昏迷不醒。她知道爷爷没了,为了活下来,不敢哭不敢伤心不敢难受,这才没过多久,她还没能从温老先生的离世中回过神来,忽然又没了一个亲人。
叶泠先带着温徵羽去到连家。
连昕、连晰、温徵羽的大舅和三舅都在,陪着章太婆。
章太婆坐在沙发上,和他们交待着事情。
叶泠扶着温徵羽过去,温徵羽在章太婆的身边坐下,就听到章太婆说:“在家设灵堂,让他从家里走。”
温徵羽紧紧地抓住她外婆的手。
章太婆看得她,问:“哭过?”
温徵羽点头,说:“早上叶泠回来我才知道。”
章太婆点头,拍拍温徵羽的手,便又细细地交待起需要操办的事宜,待把事情安排下去,才拉着温徵羽的手起身,说:“走吧,跟我一起去把你外公接回来。”
温徵羽陪着她外婆。
向来没什么耐心的老太太,仔仔细细地替老先生操办完身后事,待送走老先生后,回家后对他们说:“将来我的事就不用这么麻烦了,一切从简,把我埋老头子身边就行了。”
温徵羽抱着章太婆的胳膊,靠在她的肩膀上,说:“您要长命百岁。”
章太婆拍拍她的手,轻轻地叹了口气,问:“你爷爷和外公走了,伤心吧?”
温徵羽“嗯”了声。
章太婆说:“伤不伤心的,他也不会复活。他岁数一大把,没受什么罪就走了,挺好。”她又看了眼温徵羽,说:“你呢,年纪轻轻的,总想这些生呀死的,对你不好。生前尽到心,死后送送就成了。你看你眼底这黑眼圈,都快成国宝了。回到家好好补个觉,别想些有的没的。要是实在难受,就拉着叶泠哭几场,别憋在心里。”
温徵羽“嗯”紧紧地抱住章太婆,说:“那你好好的。”
章太婆比划了一下,说:“我今年八十八了。”
温徵羽抱得更紧。
章太婆轻轻一巴掌打温徵羽的胳膊上,说:“你给我撒手,跟没断奶似的。哪有你这样成天粘着家里老人家不撒手的,多大的人了,不忙生意不赚钱不养家?”
温徵羽不撒手,说:“我养伤,生意上的事有叶泠。”
章太婆说:“回头让你叶泠把给你卖了。”
温徵羽说:“那就卖了吧。”
章太婆又给了温徵羽一巴掌,“不像话,哪能什么事都扔给叶泠。不说别的,她如果哪天有个磕磕碰碰的,你总得扶扶她吧,总不能她一倒,你就跟着倒了吧?成天蔫蔫的像什么话。
“我撑着你外公,你外公扶着我,两个人一辈子的心血,才有这么一个儿孙满堂的家。”
“我这辈子也知足了,没把你太外公传给我的家业败出去,给儿孙们都留下了安身立命的产业,儿孙们虽然不是有太大的出息,但都还算安稳,稍微让人不放心点的就是你、连昕和连晰三个,不过你们仨也都找到自己的活法,我也没什么好操心的了。”
温徵羽问章太婆:“做人生总结报告?”
章太婆又给了温徵羽一巴掌,说:“给你立个傍样,我没别的要求,你活成我这样就成啦。”她又看了眼温徵羽,觉得这标准实在太高估外孙女,说:“算了,你能有我一半就成。”
温徵羽心虚地觑了她外婆一眼。她的人生目标就是靠收租过日子,等养好身体后就继续画画。
章太婆哪能不明白温徵羽那点想法,问:“你还想当个穷画家?”
温徵羽说:“我爷爷也是画家,他不穷。”
章太婆白她一眼,说:“他那家业是靠画画挣来的吗?”
温徵羽没反驳她外婆这话,缠着她外婆住她家去。
章太婆不爱住她那,温徵羽偏和她拗上了。
章太婆气得又捶了温徵羽一顿,骂她:“我还不知道你。我死了老伴,我这还伤心呢,还得反过来安慰你。”
温徵羽说:“我害怕。”
章太婆嫌弃地说道:“找你家叶泠去。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
温徵羽撩起袖子给她外婆看刚挨了巴掌的胳膊,那白嫩嫩的皮肤上有一块红红的,她说:“打红了。”
章太婆气得在打红的地方,又给她补了一巴掌,问她:“要不我给你打成紫色就不红了?”
车子到家,温徵羽扔下她外婆,找叶泠去了。
温徵羽吃过午饭,叶泠陪她回房休息。
她缩在叶泠的怀里,告诉叶泠,她好担心她外婆。“老太太平静得让人害怕。”
叶泠说:“那把外婆接我们那去住一段时间。”
温徵羽说:“我磨了她半天,她都不去,还把我打了顿。”说完,撩起袖子给浊叶泠看被她外婆打红的手。
叶泠看到温徵羽的胳膊上那一块打红的手印,蹭地一下子坐起来,差点就想帮温徵羽打回去,再一想打人的是章太婆,她默默地认怂躺回温徵羽的身边。她憋了半天,冒出句:“下回还是让她打我吧。”她又说:“你外婆别看年龄大了,手劲可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