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工作怎么破了?”丁子乐脸上还带着笑,他只是懒得变换表情,脸一动,伤口就疼。
“在外面赚钱就比在家里舒服很多?你现在又能赚多少钱?真搞不懂你。”老妈语重心长,“家里也需要人,我们招个外人还得往外开工资,你回来,开多少随你,这不是两全其美。”
“开工资不是给零花钱。”丁子乐笑,“还当我是小学生?哪天我不听话了,直接克扣我工资不给我住处,到时我上哪儿哭去?妈,我不是不信任你,我是太了解你们。”
已经被这个家驱逐过一次,便不会再想回来。
丁子乐可不愿意再体验一次了。
“我可是你亲妈!”林心兰不明白,“父母子女之间哪能真正有仇的?我们怎么可能真的放着你不管?”
丁子乐点头。
是啊,所以呢。亲缘这根绳索,可以救命,亦能作茧自缚。丁子乐知道这一对父母的决心与意志力远胜于常人,如果没有自立的根基,这一场博弈十有八九会以他的败北告终。
“我不想回去。”丁子乐说,“我过得挺好的,不需要很多钱,我自己过得挺开心的。”
“如果你想……”林心兰努力挣扎,决定打出最后一张王牌,“如果你愿意,我会劝你爸。”
丁子乐抬了抬眼:“他会同意?”
“我不敢保证,但我尽力。”老妈叹了口气,“真是怕了你了。”
“妈,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丁子乐叹了口气,决定彻底击碎老妈的希望,“我不会结婚。”
“你?”林心兰一瞬间睁圆了眼睛,“你什么时候?”
“我也是前段时间才有这么个感觉的。”丁子乐给自己添了水,“很多事情,我不说,你们也不会知道,也不想知道。我也明白你们一直想把我掰回正途,回家,帮爸一起做生意,然后结婚,最好生几个孙子……可我不想。”
“你也知道其实很多事情并不一定往你的规划走的。”丁子乐看着盘子里残余的耗油,“有一好没二好,你有个儿子比别家的孩子会读书,可他偏偏离经叛道;你另外一个儿子虽然连高中都没念完,但也许他还能帮爸的小公司弄上市呢。”
林心兰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我怎么就这么不幸,你们一个个的没一个让我省心。”
“你要是老这么想,”丁子乐叹了口气,“怎么都会不满意的。我也是,阿跃也是,人各有命,到了年纪就该自己做主,你想管,其实也管不了。”
林心兰知道劝不住,要是能劝住其实也轮不到今天。她沉默了半天,终于承认他们母子俩在这方面的共识怕是没什么可能达成了:“别人说我命好,生了两个儿子,老公会赚钱,我跟他们说我也有愁的,结果呢,没一个理我……阿乐,真的是妈妈太贪心了?”
“不会,”丁子乐绷了一晚上的弦在这一刻终于松了下来,“你只是觉得,这样可能对我们好而已。”
丁子跃和钱澄蹲在湖边,冬日的风吹得潇洒放纵。
“什么时候回去?”钱澄被冻得脸蛋发麻,在这湖边直吹得他心窝发凉,他终于忍不住问。
“再过十分钟吧,我妈会给我发消息。”丁子乐裹紧了衣服,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靠,你们这儿风可真大。”
“我们……为什么不去车里?”钱澄晕头转向,提了个建议。
“对啊!”丁子跃努力兜住时刻要随风而逝的智商,一拍大腿,“你怎么不早说啊!走走走去车上,哎,最近智商要续费了。”
丁子跃确实长高了,挺明显,青春期的小朋友蹿个儿就是这么随意。钱澄跟着上了车,挺好的黑色SUV,个头大,坐着也挺舒服。
“准备考B本?”钱澄摸了摸车子,“普通的不就够了吗?”
这车子确实还不错,钱澄好歹也是拿本好几年的老司机了,除了以前偶尔给领导开开车,平时居然也没什么机会练练手。
“不够,我还要跟货呢。”丁子跃轻车熟路地调节位置,车里温暖的空气让他舒服得一哆嗦,“真是羡慕你们,朝九晚五还有双休,像我这种没文化的,赚的就是辛苦钱。”
“我还以为你们腰缠万贯。”钱澄笑着说,“怎么,富二代也要去跟货?”
“我算个屁的富二代啊!”丁子跃被这一个大帽子扣得无奈,“有我这么简约朴素的富二代么?给你那钱也是我妈的,她私房钱多嘛!我啥也没有,吃家里的住家里的,我爸叫我干什么我就得干什么。”
“不会觉得不自由吗?”没想到丁子跃居然冲自己大倒苦水,钱澄很意外。
“当然不自由。”丁子跃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凑在鼻子下闻了闻,“做什么都得有人管着,跟一般打工还不一样,自己爹妈管得更多。”
“嗯,那倒是。”钱澄歪着头,透过车窗看着夜色,丁子乐也是这么想的吧?
两人都不说话了。丁子跃手里搓着香烟闻了半天也没点上。“听音乐吧?”丁子跃提议,然后点开音响。
钱澄以为就他这种奔放的小性格应该会放点农村摇滚,听到前奏的时候他舒服地往下躺了躺。
看来人真是不可貌相。
“其实我怕你总夸奖高估我坚忍,其实更怕你只懂得欣赏我品行,无人及我用字绝重拾了你信心,无人问我可甘心演这伟大化身……”
丁子跃始终还是没把烟点上,歌唱到一半的时候手机嗡的震了一下,他掏出来看了一下,整个人又倒了回去。
“走吧,我妈催了。”等歌放完,丁子跃关了音响,“咱们去看看他们会谈得顺不顺利。”
钱澄跳下车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妈不是叫你拿东西么?”
“就说没找到,”丁子跃满不在乎地把烟收回兜里,“就算拿上去了一会儿也得拿下来。”
看来这借口找得也真是太勉强了。
回来时气氛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丁子乐为了不牵扯伤口基本脸上都保持着同款表情,他老妈就更别提了。相形之下,丁子跃简直就是个移动表情包。
“我的虾饺呢?”丁子跃眼尖,一回来就抓住了重点。
“不好意思,被我吃了。”丁子乐笑着说,“要不要再给你点一份?”
“算了,”他弟很无奈,只语重心长地提醒,“能不能不要跟我抢食,我还是未成年人呢。”
“开车的时候就不觉得自己是未成年人了?”丁子乐反唇相讥,转头看向他老妈,“我下去结账?”
“你去吧。”他妈点点头,“今天就吃你一顿。”
“明天什么安排啊?”丁子跃看了眼他老哥的背影,喝了口已经冷掉的茶,“我陪你去那个什么岛转转?”
“嗯,行啊,随便转转吧。你哥明天值班,就不烦他了。”林心兰拆开湿纸巾擦了擦手,“你待会儿不是要找阿勋么,顺便带点东西过去,他妈妈交待的。”
“这你就别操心了。”丁子跃笑了,“保证把东西带到。”
好不容易把人送走,虽然一场戏没看完整,但钱澄也大致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今天表现不错。”丁子乐知道钱澄等着他这句评价,“顺利助我度过了难关。”
“没那么夸张吧。”钱澄笑了。
“嗯,感觉这回我妈都进步了,虽然思维还是转不过弯来……”丁子乐又补充,“以前几天不见都能拉着我看半天,现在居然克制住了,我都觉得有点不像我妈了。”
“是嘛。”这天可真是冷啊,钱澄心想,冻得他接连几次表情都切换失败了。
第20章 大佬的冬装
钱澄觉得下一秒丁子乐就能一枪要了他的小命,砰砰两声脑浆在空中炸开成一束灿烂的烟花,定格成绚烂的夜空中。
怎么办?他怀疑了?他看出了真相?真相只有一个……钱澄的脑子嗡嗡地飞速转开,这些念头转眼间全部被搅成了粉末。
最怕空气突然地安静。
再过一秒他就能扑通一声跪下求饶。
“也许她想开了吧。”丁子乐又自顾自地接了下去,“以前她特别执着,也不管我听不听都要毅然决然坚持把话说完然后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今天居然能好好跟我交流了。虽然结果也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