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见了,心中就是一叹,心道好在自己年岁已高,不然能不能抵得住这一看都未可知。也难怪念恩一心认准了她,现在未长开已经如此,要是再大个一两岁,怕是皇子们都得惦记上了。
好在皇后抢先将人封了公主。这是太上皇与皇帝共同的想法。可惜皇帝也是刚与平郡王说话才得了那么两句,所知不多,又不忍让那两汪清泉蒙尘,只示意平郡王快点接上。
平郡王巴不得这一下,开口道:“公主放心,父亲一切都好。我们到的时候,父亲身边的时先生已经找到了一位有本事的乡医,为父亲治好了病。”
“乡医?”黛玉不由有点着急,那样的地方,一个乡医能成吗?眼睛不由探究地看向平郡王。
置身温泉是平郡王此时的感觉,温暖又不至炙热得让人受不了,只觉全身都是舒坦的,身心都是放松的。可他是放松了,黛玉又不放心起来,是不是自己刚才猜测得是真,舅舅果然没好利索?
“郡王?”她小声问道:“您走前,舅舅可大好了?”
见她如此担心,太上皇与皇帝倒觉得是个有良心的孩子。皇家不怕孩子有出息,却怕孩子没良心。可是平日里居然是没良心的居多,得陇望蜀之辈比比皆是。皇后只静静地听二人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皇帝只好自己咳一声:“你从头好生说道说道,也省得你母亲他们提着心。”
平郡王这才将自己这半年的经历都一一道来,等说到贾赦让侍卫们耕作时,太上皇已经在批胡闹,可说到最后吃饭时的话,又改口夸人家深谋远虑。
平郡王哪儿顾得上他如何批评,只要那双眼睛只看着自己,哪怕让他再说个三天三夜也无妨。
人算不如天算,说得就是如此。正说到兴头上,御膳房已经把午膳送过来了。皇后就要与黛玉告退,平郡王一脸不舍地望望太上皇,再望望皇帝,又望望太上皇。
被他看得发毛,太上皇只好发话:“又不是外人,这次东西还是娴静舅舅送过来的,就在一起尝尝也好。”
等到吃上了饭,太上皇才后悔自己不该多那句嘴,何必看着这小子可怜?分明就不想让人吃下饭。食不言早让平郡王抛到了脑后,一心向桌上的人介绍两种新鲜吃食。
这本不是大事,毕竟他比别人多吃了几回。可是你一边叫着皇祖父,一边眼睛盯着人家小姑娘是几个意思?你让四叔小点口,免得卡了嗓子,真当皇帝是纸糊的?你让四婶细品土豆的软糯,可手里挟的东西为什么放到了人家小姑娘盘子里?真当宫里的人连布菜都不会了?
总之这顿饭,除了平郡王外,人人吃得胃酸。好容易吃完了,平郡王已经准备告辞:“已经见过皇祖父与四叔四婶,也该家去看看。”
太上皇与皇帝巴不得他快走开,不想人家下句是:“公主也出来大半日了,想也疲累,不如我送公主家去。正好给母亲请安。”
完全听不下去了有没有。就算是来自现代的皇后,都没想到平郡王一得了机会如此会发挥。她与贾赦的心思差不多,怕平郡王一时心热,总想着让黛玉与人多多相处,别冷了人家的心。可现在分分钟都等不得的平郡王,又让皇后心里打起了鼓。
黛玉今年才十三岁,就算是过了年不过十四,还是虚岁。可以平郡王这着紧的样子,怕是太上皇现在心里已经在给两人排婚期了。还是个孩子呀,皇后想得心肝肺一起疼。
果然,就听太上皇问道:“这个娴静,过年也有十四岁了吧。”
“是,还有一年就及笈了。”青朝女子,多是及笈后方才成婚。难得太上皇还有心思操心一个小女孩的年龄,就是原来太上皇自己的几个女孩,也不见得记得如此清楚。不过想想平郡王的年纪,也难怪他记得住林仙子的岁数。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太上皇就有些不耐烦:“你看看念恩的样子。”
皇帝对这个侄子即心疼又好笑:“怎么就看上了个这么小的。但凡再大一点,何必露出这样猴急像。”
皇后不理皇帝吐槽,只一心对付太上皇:“就算是不用等到及笈,那孩子身上还有孝呢。要是不让她守完了孝,怕是那个家伙回来,有得闹了。”
听皇后提起贾赦,太上皇又有别的头疼之事:“皇帝,你看如今对这个贾赦?”
皇帝想了想道:“东西还没推广开,不如等推广一年,见了成效再封赏。”这次可不能再用封赏家人对付了。
太上皇再想了一时道:“不必再等一年。立时下旨吧。”
听他这样急,皇帝倒不解起来:“何必急于一时,左右他也不在京中。再说等见了成效,也不至于让那些酸儒说什么赏罚不明。”
看皇帝是真的不理解此中深意,太上皇就是一叹:“人心。有了这两样东西,足以安定人心。就算是一时推广不到,可人心有了指望,就易于安定。不光江北如此,江南之人也如此。”这些年北方少雨,江南的压力就大了起来。
“父皇圣明。”皇帝这次颂圣真心无比。太上皇心中有些得意,也把刚才的话再提起来:“那你再说说,给他些什么封赏好?”
皇帝沉吟一下:“他的官职已经以了头,再升,就只能升爵位了。”说着看看太上皇的脸色:“当年袭爵,本就降等降得有点多。”
“谁让他自己不争气。”提起当年来,太上皇的好心情就不多,不过太医也说过,他不该再多气伤身,只问:“以这个功劳,就是封个异姓王也不为过,你说呢?”
听太上皇如此大方,皇后也不觉抬眼看了一下,才又去研究茶杯上的花纹。皇帝却只摇了摇头:“就算是如此,毕竟与军功不能比,不开疆扩土,不能轻易封王。我知道您疼他,可是...”
下面的话没说出口,太上皇如何不明白,如果王爵轻封,于国并非好事,容易引起人们幸进之心。嘴上却道:“疼他有什么用,还不是一心的怪朕当年...”说得自己也说不下去,一会儿才和言与皇帝商量:“总得封个国公,太低了也寒人的心。”
皇帝心说要不是说你疼他,怕是一个伯爵就给打发了。太上皇大概是让那些人给伤了心,对爵位越发看得重起来,轻易不肯封赏了。如今从他嘴上说出国公之赏,皇帝心里十分满意,嘴上却道:“别人家都是降爵,他复了祖上原爵,怕是不好。”
“那就重定封号好了。也让人知道,这是他自己挣出来的,不是靠了祖荫。”太上皇认为这不是问题。皇帝索性成全他的“偏心”:“那给定个什么封号?”
“就封为鼎国公吧。”太上皇准备一锤定音。
皇帝以为他又糊涂了:“八公里,原就有定国公。”国初大封天下时,太祖以东平、南安、西宁、北静封四位异姓王,又以荣宁辅镇、修齐定兴为号封八国公,为开国盛事。
太上皇道:“是鼎力相助的鼎。”
第168章
再说平郡王, 一路从大明宫裂着嘴笑到宫门,把跟黛玉进宫的川贝笑得头皮发麻。等黛玉上了车子,川贝就与她家姑娘咬耳朵:“姑娘, 这位平郡王, 一直笑一直笑,怪吓人的。”没好意思说是不是脑子有病。
黛玉白晰的小脸就一点点红了上来。还没等回答川贝的话, 就听外头又是吩咐“车子赶稳些”,又是叫“让人把路清一清。”
只好看川贝一眼:“出去说一声, 我着实累了, 想早点到家。”
川贝鬼笑一声, 就出去传话,外面立时静下来,车子走得也快了些。等川贝再鬼头鬼脑地上来, 又冲着黛玉要笑不笑地说:“都不让再出一声呢。又嘱咐我,好歹让姑娘靠着歇歇也好。”
一句话说得黛玉恼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自己倚到靠垫上想心思。川贝也就止了笑, 小心伺侯起来。让人这样在意着,又与舅舅舅母的在意不同,好象天下间除了自己, 再没有别人了。不象舅舅舅母,总有别人要分些心思。想到此处,黛玉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没有良心,竟让人把舅舅舅母都比了下去。可心里头一点点泛上的甜意, 却是压也压不住的。
这样直进了二门,就听有人小声叫川贝:“公主可是睡了?用不用人请母亲取软轿来,先抬公主回园子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