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珏:也许,是因为太闲。
第25章 寺庙
二十九的宫宴上,傅壬章懒着跟他们打机锋,趁个由头就出宫回府,他那堆哥哥们各个的笑里藏刀,真真的恶心,不如回家找小红豆一起守岁吃饺子呢。
刚进府,寻了一圈没找着人,总管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迎着他,“殿下有何吩咐?”
“他呢?”
总管大人眼神一转,忙将自己知道的说个明白,“小伯爷昨个儿下午走的,说是去灵香山的寺庙上祈福,还带着许多书籍,许是春闱的时候再回来。”
什么?傅壬章瞪他一眼,问,“春闱的时候都四月了,他要在山上住两个月不成?”
总管大人被噎的哑口无言,想想还是辩解,“可能是在府里读书心不静,所以才…”
傅壬章恨的牙根直咬,才撩拨完他,然后就跑,“去,备马车,我要上山。”
总管大人还待再说话,那头极速的奔进来个太监,冲着傅壬章噗通跪下,焦急道,“九千岁,圣上晕厥了,您赶快去瞧瞧?”
“为何?”
刚才走的时候还父慈一孝的,怎的一会儿功夫就变了天?傅壬章把大氅又重新披上,听小太监磕磕巴巴的答,“起因是,大殿下家的大公子想要去亭廊高处放炮仗,小公子一听也要去,然后争执着谁站在最高的地方,皇子妃拦不住,大公子就抢先上去,结果,小公子随后就给他推下了亭廊,足足五六米啊,当时就,没气了…”
这年过得,傅壬章看了眼朱珏所在院落的方向,没说什么,径直进宫。
年三十,灵香山的寺庙里,男子一身素色棉底的袍子,正正的跪蒲团上诵经,徐徐的低沉的嗓音围绕着整个菩萨殿,逐逐的檀香味儿盈盈的飘散着,一门之隔的殿外小雪簌簌的落着,于朱红色的门上留下沙沙的声音。
“信子朱珏,祈愿盛世安平,家睦人旺,枝木长青,金榜题名。”
夜深,外头的风雪越来越急,有几个沙弥停了晚课各自回房,只余朱珏还在那守着长明灯,这是他父母的,因着在战场上连个尸体都寻不着,所以用以往常用的东西燃了做成的长明灯,他得守一夜,直至明日天亮,这烛火熄灭,才可让父母的外魂回家,火苗的颜色金黄,男子眼色悲哀的用双手拢着,指尖通红。
大年初一,寺庙里安静如常,只撞钟的声音照比往日醇厚了些,朱珏收起冻僵的双手,扶着案台起来,腿也麻的不行,缓了好长时间,才捧着那两盏灯送到了后山的家冢中,雪深,回来时滑了下,长青忙扶着他跨过来,回去了还是肿了起来,院中大师给的跌打油,朱珏也不用长青伺候,让他自去吃斋饭吧,省的一会儿耽搁了,还得饿着肚子。
所以,杨镇进门就看见了这副光景,禅房中不冷,朱珏就穿着个长褂子,底下裤子卷了几圈挽到膝盖处,往下露出来白皙的小腿以及一只玲珑的脚丫。
“怎么弄的,摔了?”
脚腕处红肿的高出来一截,朱珏正慢腾腾的摸药油呢,他受不了疼,轻轻的一触一触的,发现有人来,才抬头看他,“唔,你来了…”
“你这么擦不行,来,伸过来。”
杨镇皱眉,眼眸定他纤白的脚背上,撂起袍子坐他旁边,先擦了药油,待手心搓热了,然后托着他脚掌,用力揉开,只听朱珏突然后仰着大声呻.吟出声,直哎呦哎呦的叫嚷,“别,你,太用力了,别这么使劲,哎呦喂…”
“淤血必须得揉开,要不然好不能走路了,你也是,走个路还能崴脚,别叫了,我耳朵震的都疼。”
杨镇本身习武,对这些小伤的处理不在话下,这算什么,在他眼里都不是个事,更是不会疼成他这样的,边按边还有心思开玩笑,“至于吗,有那么疼?”
朱珏咬牙勉强恢复理智,结果,这人还说风凉话,顿时伸手拍他肩膀一下,“不是你崴脚,当然不疼,轻点,轻点呀,听见了没?”
真是个娇怪的性子,杨镇觉得差不多了,低头看看,还是红,刚松开,那边朱珏就立刻缩回去,盘腿藏褂子底下,眼眶微湿的瞪他一眼,“大过年的,你不在家团圆,来这寺庙里干甚?”
整的他一早就疼的死去活来,杨镇对于他的口气也不见怪,示意小厮进来,几个食盒里全是热腾腾的饭菜,指着挨个儿介绍,“我怕你没东西吃,所以大老远的打马给你送过来,看看,还热着呢,这个是白玉丸子,这个是芙蓉鱼骨,这个翠玉豆糕,这个琥珀鸽蛋…”
“哥,大初一的你特意来念菜名的啊?”
朱珏闻着药油味儿再混合着菜味儿,有些反胃,看着就没有食欲。
杨镇挨个儿的摆上,让小厮端着水两人净手,后拿出来竹筷递过去,“来,我陪着你一块吃,省着你自己孤单。”
没法子,只能凑近接过来勉强吃了几口,刚想撂筷,那头杨镇突然用筷子头打他手背一下,语气严肃明厉,“把这一碗饭都吃光,怎么像是吃猫食,男子汉的,有点饭量。”
朱珏被打的缩了下肩膀,自小就没长辈管他这些,想吃就吃,不想吃就饿着好几顿,这是常事,上辈子的时候,傅壬章也不管他,只房事上要求的多,却没想到,现在有个人竟然因为用饭的事而打他。
他手皮嫩,一下就红出道痕迹,杨镇仿佛没看到,眼神昵他一眼碗中的白饭,继续吃自己的。
朱珏抬眼看看他,又看看手中的饭,想想还是端起来继续吃,只不过,只吃饭,一口菜都没动,须臾,那头杨镇用公筷夹过来一个鹌鹑蛋,见他小口抿着吃了,又夹过来几块翡山药片,如此,也吃尽了。
“喏。”
朱珏抬起碗给他看看,杨镇属于那种严肃且有威严的架势,让人不由自主的信笃,认真的看了一眼他,叹口气,让人进来收拾了。
“外头雪厚,我可能要住上几日,你那些落下的功课,我可以趁机给你补补。”
这个好啊,朱珏忙点头如捣蒜,把腿伸出来直直,放下裤腿子,那头杨镇看着他弧度的脚背,下意识的摩挲了下手指,仿佛凝脂般的手感还在,唇角微微上扬。
正月里,杨镇时常过来,陪着他复习功课,有时候说说朝廷里的事,首先就是大皇子,二十九那天,皇帝因着大孙儿猝死被气的晕厥过去,醒来后先是劈头盖脸的训斥一顿大皇子,而后就下了道圣旨,降原大皇子妃为妾室,并且还禁足了大皇子的母亲康妃,一系列的事情,弄的人人心惶惶,朱珏听后托腮问,“为何要降妃为妾?”
杨镇把毛笔放下,神色照常跟他解释,“大皇子现在育有两子,大公子五岁,为皇妃嫡出,二公子三岁,为妾室庶出,当日二公子将大公子推下亭台众人皆看的清楚,圣上训斥皇子妃没有看护住两个孩子,而皇子妃却正值丧子之痛,完全不听不顾的就要掐死二公子,总之,乱套的很,后来康妃来了,自然也是哭天喊地,毕竟是大皇子的第一个嫡子,众人期盼非常,圣上听后更是悲痛。”
“那,为何又?”
朱珏可好奇的很,毕竟皇子妃是受苦的一方,圣上怎么忍心再去惩罚她?
杨镇默了一瞬,眉峰挑起,似不屑般,“自然因为她不服啊,圣上欲亲自教养二公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什么?亲自教养?
朱珏也沉默了,圣上到底是?难道对这九个皇子都失去信心了?还是,圣上认为自己还能再活个二三十年,所以想直接跨过皇子,而将皇位传到孙子身上,这是何道理?
这事不便再说,又说起别的,杨镇特意看了一眼他,说,“九殿下被刺杀了,在初三那日,刚从宫中出来,就被人…”
什么?朱珏惊愕一瞬,对,对,上辈子的这时候,傅壬章确实受伤了,但他是后来才知道,这么一推算,还真的应该就是年后这几天。
“被人拦住,虽然暗卫到的快,但九殿下的腹部还是受了一剑,圣上大怒,已经处置了好几批的人,我这几日躲着,也是因为京城里禁的严。”
嗯?
朱珏冲着他眨眨眼,“大哥为什么躲?”
杨镇摇摇头,“你不懂。”
瞧不起谁,朱珏不服,跳起来蹭过去,手指点着他肩膀,“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
拿谁当小孩儿呢,真是,他加上辈子活的十年,今年都二十五了,比你这个小屁孩还大呢,跟他面前装什么老成…
“呵,刨根问底的,你不读书了?”
朱珏傲娇的哼了一声,完全不在意的摆摆手,一股梅香暗暗的徐来,杨镇闻着身心舒畅,后退着倚靠背上,双手很自然的垂在两侧的扶手上,声音磁性醇厚且韵律雅致,“我若说了,你可得替我保密。”
这般一说,他更好奇,闪烁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恨不得他赶快说出来个什么私密的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果然,也确实很私密。
杨镇是存着故意逗他的心思,毕竟都是情窦初开的大小伙子,对待情啊爱啊的那些事,应该更好奇才是。
“京城中现在禁卫森严,谁家与谁家走动,都恨不得了解的一清二楚,而我又即将定亲,所以,常与云中宁家走的亲近,故而,我躲在这寺中,与女幽会。”
第26章 住嘴
与女幽会?
朱珏舔了舔嘴唇,下意识的觉得这事很香艳,捻着狼毫的笔杆慢慢转动,挑眉眯眼问,“可我也没看见女子来过啊,你是什么时候幽的会?”
这阵子,他俩几乎日日都在复习功课,从没见什么人来过,难不成趁着他午睡的功夫?
想想就好笑,这个杨镇瞧着一副正派君子的模样,没想到,竟然还会这样偷偷摸摸?
杨镇也不避讳他,“嗯,天寒地冻的,还不忍心让姑娘家的前往,待哪日暖和了,我亲自去接。”
这篇就算翻过去,两人又聊起别的,多是各家的什么新鲜事,朱珏像是个封闭已久的老人,什么的不甚清楚,所以杨镇就当个夫子,哪家哪家的关系都跟他讲的透彻,如此一过,就出了正月,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
外头的小雨哗啦啦的坠了半宿,早起出门就瞧见柳树上冒出来点翠绿的嫩芽,长青让他遣回去送换洗衣裳了,他就自己顺着寺里转悠一圈,有露水轻微的打湿了他靴子,正低头瞧呢,那头过来个粉衣女子,杨玉芝一清早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偷偷的上了大哥的马车,就为了来偷偷的巧遇一番心上爱慕的男人。
“请问,观音大士的宝殿在何方?”
这个寺庙位于山顶,且多是前殿会有香客还愿,后殿很少遇见人,朱珏还是第一次被人拦住问这种问题,敛起神色,抬头作揖,“小生亦是前来还愿的,所以,并不知晓。”
“那,公子可知,若是想祈求春闱高中,应取个什么签子?”
朱珏心想,莫不是这位以为他是个带发修行的?莞尔笑了笑,蓦然想起来,春闱,莫不是,杨镇的未婚妻?
这般没控制住的,抬头快速瞥了她一眼,女子身着水粉色束腰长裙,发鬓用簪子挽起,额前留着点碎发,模样温婉贤淑,是个可人儿。
瞧着灵巧的模样,配着那个一板一眼的杨镇,倒是相形益彰。
“自然上上签为好。”
杨玉芝还待再说话,那头随行的丫鬟急忙过来,小声说了句什么,然后朱珏看见女子急急忙忙的穿过月亮门,一会儿功夫就没了影子。
“一清早的,你站在这儿干甚?”
杨镇是过来寻那个顽皮的三妹妹的,遂继续追问道,“刚才可曾见过个姑娘?”
朱珏眉眼含笑,弯弯眸子闪着调戏的光芒,发丝随着微风轻拂,走近两步,反手抢过来他手中的折扇,拍了拍男人肩膀,揶揄道,“见过啊,大哥好艳福呢,瞧着年岁甚小,还活泼,对比你这呆板,是个好配合的妙人儿。”
杨镇越听脸色越黑,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真是,打住他,“你弄错了,那是我跟你提过的三妹妹…”
啊?朱珏甩折扇的动作一僵,后而合上用力敲了下他,愤恨着瞪大眼睛说道,“那你怎么不早说,我好,我好…”
“你好什么?言辞拒绝我嫡妹?”
杨镇本就带着火,一早起来,娘亲非要来上香,顺便夹带着那个淘气的妹妹,宁家姑娘倒是懂事,一直陪着娘亲,可这个顽皮的妹妹呦,居然自己来私会男人?
当然啦,否则怎么打消她的念头,唉,刚才表现的太出色了吧,蓬头垢面也可啊,真是,悔恨不已,朱珏正跺脚呢,那头杨镇拉着他手往厢房里去,“我娘要见你一面,待会儿你可以表现的差点,咦,你手怎么这么凉?”
朱珏被人拉着走路也没觉察不对劲,脑袋瓜里都在想怎么做恶呢,他母亲不同意,姑娘家的保准拧不过大腿,杨镇看他心不在焉的,用手给他捂着,边注意脚下的水,别滑倒了。
很快,守门的妈妈掀了帘子,禅房里头的样式都比较简单,炕龙上有位妇人坐着,旁边是个青衣女子作伴,见他进来了,主动垂头让到屏风后,临行前抬头瞥了一眼杨镇,见他没注意自己,略微懊恼,咬唇几步去了。
“豫恩伯朱珏,见过恩德侯夫人。”
杨镇一直注视着前方的男子,两手于前轻轻搭着,抬头看向他母亲,相看吧,就是这个男人迷的你女儿茶饭不思的。
“哦,来,快坐。”
恩德侯夫人只有这一子一女,生平都是颇为快意的,再加上丈夫看重她,掌权数年,外出际会的时候从没听过这豫恩伯,所以才想借此机会查看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