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衣侯[古代架空]——BY:而今不多情

作者:而今不多情  录入:07-15

  空中飘来了浓重的血腥气,终年不化之雪的适月山下雪了,可是没有人抬头去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左临心身上。他的身上伤痕累累,有深可见骨的,血顺着身体流在地上,印成了一个个血脚印,这脚印步伐坚定,一步一步,朝孤光阁上而去。
  是一场永不回头的献祭。
  忽地一道长鞭飞起,正要抽在左临心的伤口上,来人却正对上了他的双眼。那双目赤红,在乌黑的眉下是还在滴血的脸颊。
  和他对视的那人心里先是一惊,还以为左临心入了魔,谁知左临心冷冷一笑,徒手抓住了长鞭,用力将他举在了半空,接着一个抡圆,远远地挥了出去。借着这力道,左临心一跃而起,春温剑在地上一撑,整个人离孤光阁瞬间又近了一大步。顾越半蹲下来,长鞭正抽在左临心的左腿上。
  左临心腿上一软,差点跪倒在地。顾越正要一鼓作气,就看见左临心微微侧身,春温剑一挡,正和自己的长鞭缠在一起。顾越看他浑身鲜血却丝毫不动摇,也有些敬佩他骨气铮铮:“你现在离开适月山,我就不再追究。你终究是中原人,和我们这些世外之人不同,不如忘了这里,下山去罢。”
  左临心抬起头,道:“你当我前面说的,都是放屁么?”
  顾越见他这么不识好歹,顿时起了杀心。他一用力,春温剑纹丝不动,自己手中的长鞭却断了,顾越收不住这力道,蹬蹬后退了两步,刚站稳,就瞧见左临心举起春温剑,用力将它顿在地上。
  这力仿佛穿过这地面,直击了地下数百年前葬于适月山的亡魂,一时间天地变色,白雪漫漫。
  左临心立在春温剑之前,黑发血衣:“助我之力,故我春温。去。”
  随着这最后一声“去”,春温剑之力沿着他脚下蔓延开,所到之处剑气遍布,空气中传来了撕裂的声音。一时间众人的耳朵里仿佛响起了龙吟之声,这声音飞过雪山,直达上空,有灵力差些的抵挡不住,只能跪了下来。
  余下的人被他这勇猛之势惊住,还没来得及阻拦,就瞧见左临心一剑劈开了孤光阁的大门,衣角翻飞间已经不见了人影。
  

  ☆、第 32 章

  谢歌台已经被惊住,此刻才反应过来:“我们快跟去。”顾长弃一把拉住他,谢歌台正要抱怨,就看见顾长弃面色肃穆:“你听,山下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这些左临心却不知道了,孤光阁下面镂空,上面是一个用长索吊起的高台。左临心仰着头喊道:“顾诛?”就听上面传来轻轻的咳嗽声。
  左临心左手持剑飞身而上,可他力气消耗过大,身上的伤口还在娟娟流血,快到高台之时已经支撑不住,眼看就要掉下去,忽地一道长索飞起,左临心一把抓住,借着这力道跃了上去。
  上面的正是顾诛。他长发披散,脸色苍白,四肢都被长索锁住,可是依然面带微笑,似乎早就料到左临心会来。但这沉着温情的目光在瞧见左临心浑身的鲜血后也不由地顿了一顿:“你的伤?”
  “你没事罢?”
  后面一句是左临心问的。他和顾诛同时开口,两人一心都在对方身上,心里都不顾及自己。
  顾诛手臂微张,他一动,手上的链条就哗哗作响:“过来让我瞧瞧。”
  左临心满身血污,本不想过去弄脏了他,但心里也思念顾诛至极,只是几日不见,却仿佛几年不见一般地难受。于是想了一想,干脆把春温剑一扔,长袍脱下随便擦了擦手脸,坐在了顾诛怀里。
  两人抱在一起,都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左临心把脸埋在顾诛怀里,那些仇杀血腥顿时如往日云烟,再也想不起来了。他当年做朱衣侯的时候,觉得这世上最快活的就是痛快地打一场,棋逢对手,对手难寻。可现在才知道,这世间最快活的,就是这片刻难寻的宁静。他摸着顾诛的手臂:“又瘦了。姓顾的王八。。。。。。顾越真是太狠了,居然这么对你,你之前的伤可好了?”他本想说顾越太不是东西,是个王八蛋,但转念一想顾越毕竟是适月山之主,在顾诛面前这么说不好,于是硬生生咽了下去,不等顾诛回答又捡起春温剑,劈开了锁住顾诛的长索。
  远远地,下面有人问道:“顾诛,你真要离开适月山不成?”
  是顾越。他反手一挥,孤光阁的门便重重关上。左临心才不怕他,抱着顾诛从高台上一跃而下,听到顾诛道:“顾大哥,我离开适月山是为了想清楚一件事,现在事情想清楚了,此次回来,一是为了临心身上的毒,二就是辞行。”他握住左临心的手:“我和他心意相通,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可是适月山不适合他,我们离开后会去寻一处避世之地,适月山的事情,是绝不会对外说的,这你大可放心。”
  顾越浑身颤抖:“好,好,你不愧是顾清岚的后人,果然和他一样。他为了个男人不肯回来,你也是。好,真是好。”左临心听他说“他为了个男人不肯回来”时,心里一动。
  顾诛:“这世上只有一个顾清岚,也只有一个顾诛。顾大哥,你若不肯放我,我就是想法子也能出去的,你了解我,自然应该知道,你当年拦不住顾清岚,现在也拦不住我。”
  顾越愣了半晌,忽地仰天长笑,声音在空荡的大厅里回荡:“好!我将你养大,难道就是为了把你养成另一个顾清岚么?你也是,顾清岚也是,适月山有什么不好,为什么都要离开?外面的人,外面的世界就那么好么?我费劲了心血,这些你都不喜欢么?偏偏要去喜欢那些肮脏的人,爱那些红花绿柳,果然,果然!你与这世上的人又有什么不同!”
  他说的颠三倒四,顾诛和左临心都听的不太明白。可在顾越看来,眼前这个长发俊美的少年慢慢地变成了他熟悉的那个人,一样的眉眼清俊,一样的长身玉立,只是多了几分妖媚不羁。
  顾越记得自己是那么苦口婆心地要他留下,恨不得掏出自己的心肝来,可那个少年只是皱着眉头不肯答应,他说他讨厌这样年复一年的日子,不爱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当时的自己是怎么说的?
  ——你若是离开,此生就别再回适月山!
  而那个少年,果然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了。毫无一丝的留恋。
  顾越不明白,究竟是适月山不好,还是这人太过狠心,这数十年的朝夕相处,这数十年的陪伴相随,竟然比不过那从未见过的外面的世界么?
  所幸顾清岚走了,还有顾诛。这个有着他血脉的少年,一模一样的样子,可性子却不同。顾清岚跳脱任性,顾诛却正值自持。顾越觉得,自己正把顾诛按照自己想象中的顾清岚来养育,顾诛大概就是老天给他的补偿。
  所幸顾诛也是这样长大的。
  他俊美,博学,冷淡又无趣。正适合就这么留在适月山,这么陪着自己一辈子。
  如果不是他离开了适月山,如果不是遇见了左临心。
  顾越:“我杀了这个人。看你还想不想离开?”左临心:“你杀的了再说。”春温剑一挥,架在了顾越的脖子上。顾越不闪不避,挥鞭而上,摆明是要和他同归于尽。
  顾诛的长索还在手腕上,他往前一步,横在两人中间,长索隔开顾越的长鞭,自己却抱着左临心微微后退。
  这选择已经很明显了。
  一时间顾越万念俱灰,仿佛回到了顾清岚离开的那一天。留的住人,留不住心,他这一生的心血,终究是白费了。左临心看他神色黯淡,一拉顾诛:“我们走。”两人并肩要踏出门外,忽听顾越道:“闻侍,那一次,是你么?是你回来了对么?”
  左临心扭过头,看见顾越提着嘴角,眼神混沌,似乎是把顾诛当作了顾清岚。
  顾诛不答,顾越就自言自语:“我好像听见了你的声音,可是好像又不是。你怎么会回来呢,你把适月山当作牢笼,迫不及待的要离开,一旦走了,只会永远都不回来罢,怎么会回来呢?”
  左临心瞧他疯疯癫癫的,面露狂态,有意地挡在顾诛身后,怕他忽然发难。顾诛忽道:“你听。”
  左临心道:“什么?”他凝神静气,隐隐地,仿佛有金戈之声慢慢地传了过来。适月山数百年来都没什么外人来,这声音又是哪里传来的?两个人抢出去一看,除了先前左临心强制闯进来留下来的痕迹,竟然没有人了。只有谢歌台等在那里,瞧见两个人了赶快迎上来:“快,适月山下来了人,看装扮,是容易阁的人。”
  山下戒备重重,布下了阵法结界,但真要闯入的话也并非没有办法。
  顾诛和左临心赶到山下,果然是容易阁的人,乌泱泱的一片,和适月山的人一方在左,一方在右,隔着雪桥而立。领先的就是当时见过的游蕊。
  谢歌台皱眉道:“这容易阁真是阴魂不散。”
  游蕊的目光落在左临心的身上,接着又往下,看见了他手里的春温剑。左临心挑衅地一挑眉,就看见游蕊身子微侧,露出了身后俊美不似凡人的男人。
  楚且殊。
  这下顾诛也吃了一惊。当时顾诛和左临心亲眼瞧见公仪鸢抱着他跳了下去,洞穴如此之高,洞外又是风雪肆虐的天气,楚且殊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从这么高的地方落下去还能生还。难道?
  谢歌台:“你还没死啊?还是说,你是个假的,故意来吓唬我们的?”
  楚且殊微微一笑,他似乎很是虚弱,半倚在马上,轻轻说道:“是我。”这声音并不大,好在适月山下已有灵界,隔开了风雪,两边的人也都寂静无声,因此这声音虽然小,但还是远远地传了过来:“当日跳下去的也是我。只是,鸢儿她最后还是心软了。”
  即便知道这个男人害了自己的一生,即便知道他害死了自己的亲妹妹,还是不忍心杀了他。还是在跳下洞口的最后一刻心软了。公仪鸢毫无生念地跳了下去,却用力地推了楚且殊一掌,让他可以借力挂在洞口外。
  如此的风雪天气,顾诛和左临心都没有仔细查看,楚且殊又十分之隐忍,就这么生生地等到两人离开,才爬了上来,捡回了一条命。
  谢歌台“呸”的一声:“真是坏人活千年。”
  左临心:“没死正好,我还有账要和他算呢。” 算算这白家,算算公仪嫣。
  这仇怨,总是要有个了结的。
  顾越也听见了声音,这声音在百年来都寂静的适月山十分刺耳。他还看见了漫天的雪,还有把天色都变深的红。他看见那个提着春温剑的少年立在人群之中,鲜血已经将他的衣服染成了红色,整个人看起来仿佛摇摇欲坠要倒下一样,可是还没有,他依然立着,有剑飞过来,顾诛就扑过去,长鞭一挥。两人配合无间,仿佛从来就不需要再一个人出现一样。
  顾越心里不知是妒是恨,他纵身一跃,挥鞭朝左临心而去。
  左临心经此一战,力气几乎消耗完,本就站不住,一瞥眼瞧见顾越这个时候还来搅混水,顿时气不打一出来,要是还有力气,恨不得立时拿春温剑劈了他。
  

  ☆、第 33 章

  游蕊在众人的混战中也受了重伤,还在护着楚且殊:“公子,我们还是等您伤好了再。。。。。。”。
  楚且殊:“别动。春温剑在这里,那闻侍应该就在这里。”他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他一定就在这里。”游蕊一咬牙,把随身带着的毒箭给楚且殊拿着,低声道:“那公子你要保重”。
  那边顾越神色癫狂,他一生所系的适月山毁于一旦,神智已经不清醒:“你也是,顾清岚也是,每一个人都要离开我,好,好的很。”他一鞭下去,用了十层的力道,地上的雪四下溅起,抬眼间,面前的少年变成了那个眼角有痣,和自己一起长大,竹马相伴的顾清岚,顾越冷笑道:“你在外面就过的很好么?你不是也受人欺骗,不是也伤心难过么?这世间,还有人如同我一般,如同这适月山一般对你么?可你始终不明白。等你明白了,也来不及了。那一夜是你罢,是你回来了,我知道。可是我偏偏就不理你,我要你伤痛难过,要你葬在这雪山之下,否则,以你的性子,是始终不会知道后悔的。”
  顾诛一顿,长鞭停在顾越头上。
  顾越:“怎么?我做的不对么?适月山是亡灵之山,这下面是数万的英灵,我要你也留在这里,永远地陪着适月山,陪着我。永远都不能离开。这是我们的宿命,也是你的。”
  听到这里,左临心也明白了。
  这时“咻”的一生,箭矢擦身飞来,顾越不闪不避,还是顾诛一掌把他击倒,躲了过去。
  楚且殊怔怔地立着:“闻侍他,死了?”
  左临心忽然福至心灵:“你当年,其实是一直在利用顾清岚罢,你知道他性格倔强护短,于是故意说出自己的身世,让他为了你离间白家,为你取得春温剑。后来他知道自己被骗,一时被激怒后想要杀了公仪鸢,你就借势和他翻脸,以便顺理成章地要回春温剑。”他看楚且殊面色不变,心里明白自己说的就是真相,于是接着道:“他视你为至亲,却被你连番欺骗,一时间难以接受,心智混乱下就带着春温剑回了适月山。适月山将他养大,虽然他恨极了这里,可他也只有这里。但在山下时他想起自己之前立誓绝不回去,于是进退两难,这里既有雪崩,又有天灾,即便他一身的武功计谋,也还是死在了这里,连尸骨也不知道在哪,春温剑也就落在了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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