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会”这个词莫名让薛蔺生起种异样的感觉。耳尖微微的烫像是烫到了心上,他不自觉地偏了偏头,问了句:“你怎么会来的?”
萧玦以为他会很薛蔺式地怒斥一句“幽什么会?小娘子我誓死不从”,谁料竟只是轻飘飘地问她为什么会来。
她顿时被这句话搔得心下发痒,勾住他的下巴问道:“你希望我来,是不是?”
薛蔺脸色大变:“我没有!”
萧玦眉头微蹙,忽尔冷笑:“那你床上为什么会有我的肚兜?”
又来了又来了,薛蔺口申口今了一声,上回在鬼楼她就陷害了他一次,现在又要栽赃第二次么?
他这回精了,知道自己的床肯定保不住清白,索性顺着她的话讲:“是你自己的肚兜爱上了我的床,它们俩要偷偷摸摸厮混,还能怪得了我这个主人吗?”
萧玦沉默了片刻,建议道:“它俩都厮混到一块儿去了,不如我俩也勉为其难厮混一番?”
薛蔺如临大敌,眸子都轻颤了起来,突然就躲到书桌另一头与她遥遥相望:“公主,请自重。”
萧玦有点诧异:“你喜欢这个调调?那我现在应该是过去抓你,还是坐下来,等你主动坐到我月退上?”
“……”薛蔺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捂着胸口恨恨道,“你到底懂不懂男人?”
萧玦点头:“当然懂。”
“你懂什么啊懂?”薛蔺这段时间的辛苦压抑,全都化作了滚滚怒火,“你看到男人披的那层羊皮了?你看到羊皮底下裹的是匹狼了?男人……男人全部都是渣,你在他们面前不好好矜持,他们就……”会吃了你的!
她怎么就不懂呢?她以为他是好人吗?
他在梦里……都已经把她给亲了!她再勾引下去……
他咬着下唇,怒斥道:“你以为我是在怕你,在躲你?我不是。我……”我是在给你机会全身而退!
这句话实在羞耻,叫他说不出口来。见她惊讶地张了张嘴,他更郁闷了,来来回回踱了阵步子,心绪平静点了,又开始对着她说教:“你以为你是公主就安全了吗?男人坏起来,可不会管你身份尊不尊贵!前朝有一位太平公主,她在外祖家暂住时,就被自己的表兄给祸霍了。你想落到她那样的下场吗?!”
她脸上的讶然更盛,虚心讨教道:“所谓的祸霍,是指什么呢?”
他被她气得倚在桌沿,气若游丝:“你走吧……你不走,等我失去自控力了,你会后悔的……”
她摇头叹气:“你让我更好奇了,假若我不走,你会对我做些什么?”
薛蔺腮帮绷得紧紧的,恨恨然道:“再不走,我不能保证你还能保有你的初吻。”
话音刚落,他只觉眼前一花,暗香浮动间,有人已经han住了他的唇瓣。
他惊得用力一推,却被她抓住手高高拉起。
他整个人一下子扑到她怀里,听她暂分双唇,低哑着嗓音说:“你是不是傻?我们不是早就亲过了吗?还是……你觉得点到即止不算吻?那我可要好好教教你了。”再俯下头,继续纠缠。
这吻来得太激烈,比薛蔺梦中的吻更缠绵。身体瞬间腾起一股麻意,他整个人都轻颤起来,哪里还有方才“坏男人”的半分影子?
她以为他的轻颤是在害怕,攻城掠地般的进攻瞬间变成了温柔细密的不断轻触他的唇瓣。一边亲,一边笑:“刚刚不是还在嘴硬,说自己是匹狼吗?怎么现在又怕了?”
她眼带诱惑,用鼻尖与他的鼻尖亲昵碰触,低语撩拨:“来,拿出你的狼性来,你也亲亲我。”
薛蔺已经被她逗得身子发软了,闻言强自撑着,恶狠狠地道:“亲就亲,看我不亲死你!”
这就像只小白兔,大言不惭地跟大灰狼说:看我不一口吃了你!
萧玦被他逗得笑得不可自抑,后退半步,张开双臂:“好,我就等着你来亲死我。”眼角余光却发现到一点异样,不由转移视线望去。
薛蔺满目怆惶,脸上尽是难堪。刚刚一说完要亲死她,他就感觉到身体里腾起一股热来。
他慌乱用手遮掩,嘴里吞吐解释:“男人……都是这样的,这个年纪最容易冲动了。就是什么事都没有,每天早上还……”越慌越说得不像话,他简直被自己蠢哭。
萧玦也意识到了他的难堪,本能地把头偏开,免得他更难做。嘴里还附和了一句:“是,男人都是这样。”
薛蔺突然觉得委屈起来,怒道:“都怪你,叫你走你不走。”
萧玦看到罗汉榻上有条薄被,赶紧拿了过来,偏着头给他递过去,随便找了个话题来转移注意力:“你不是说要给那门生意取名叫大逃杀综合娱乐休闲中心吗?我已经叫人去做招牌了。基建什么的都已经搞好了,现在就差内部装修了。”
薛蔺接过薄被,在自己腰间围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看不出异常了,才松了口气。
她打算谈正式话题,正好他也想谈一些事情。
他既然都已经夺走了她的初吻,不说冲冠一怒为红颜,好歹也得尽点心力,负点责任。
他决定先从不那么ming感的话题谈起:“对了,我好像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你母亲。”
萧玦有些迟疑,但片刻后还是说道:“我不知道我母亲是谁。”
薛蔺:?!
“你认真的吗?你从谁肚子里生出来,喝谁的奶长大,你不知道?”他想想,又补充道,“就算你生母地位低下,不够资格抚养你,但皇帝宠幸了谁不都是有彤史记录的吗?玉牒之上也没写你阿娘的名字?还有起居注呢,也没写?”
萧玦眉头微蹙,没有说话。
她不想谈这个话题。薛蔺后知后觉地尴尬清咳一声,赶紧换话题:“你和陛下的父女之情,好像挺深厚的……”
她忽然开口了:“很小的时候,我就问过父亲,我母亲是谁。但我只要问到这个问题,父亲就会特别不高兴。他告诉我,我只需要有他这个父亲就足够了。”
“后来,父亲的近侍赵给使对我说……”
赵给使蹲在地上,抱着年幼萧玦的小肩膀:“我的小公主诶,你就别气陛下了。您生母是犯了大罪的人,陛下恨都恨死她了。你老是去问她是谁,就不怕陛下一再想起来你身上有一半是流的她的血,也厌弃你吗?”
年幼的小萧玦红着眼,委屈地问:“可是别人都有阿娘……阿玦好羡慕……”
赵给使叹了口气,又哄劝道:“你羡慕别人,别人也在羡慕你呀。您是天家之女,您的父亲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别的孩子就算能日日呆在亲娘身边,见到您不一样也得躬身行礼吗?”
小萧玦低垂着脑袋不说话。
赵给使忍不住搂住小萧玦,轻轻拍她后背:“唉哟小主子,您再难受下去,老奴的心可都要跟着你难受死了。罢了罢了,我再告诉您一件事。您出生的时候啊,陛下因为恨着你母亲,连带对你也不喜欢,当时就要摔死你的。”
小萧玦惊呼一声。
赵给使却笑着道:“可陛下一看到您那眉眼,长得跟他那么像,一下子就愣住了。后来他告诉老奴,他当时好像看到了一个缩成婴儿的自己,心脏一下子就被什么东西击中了,源源不断地生起慈爱来。他说,这可能就是父女之间割不断的血脉的影响。”
“噗!”薛蔺一时没绷住,笑了场。
旁边正在话当年的萧玦,脸一下子就黑了。
薛蔺其实也不是故意的,他刚刚一直在替她难受。只是听到义宁帝自述,说看到刚出生的小萧玦,就像看到婴儿版的自己,还源源不断往外冒慈爱的时候,熟知正版原著剧情的他就……
狗b皇帝,你能要点儿脸吗?
他赶紧解释:“我不是觉得你长得不像你阿耶。你长得挺像的。可有时候两个人就算轮廓相似,也有可能一个美到天上去,一个就是凡间凡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所以说义宁帝哪儿来的脸,好意思说萧玦是缩小版的他?
萧玦脸色依旧难看。
薛蔺气人的本事一流,哄人的本事跟她比起来是差远了。他绞尽脑汁又哄了两句,结果把人气得更狠。
没办法,他只好琢磨了一下她的喜好,豁出去地挤出来一句话:“公主,你这样我很害怕。”
第22章
萧玦冷哼一声:“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薛蔺:……
你这让我怎么接?
原本就是琢磨着她的喜好,想着男子汉大丈夫要多多让着小女子,逼自己转换画风说话的。可她反问的这一句,难度水准实在太高,他想了老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他忐忑不安地答道:“怕啊,你这么喜欢你阿耶,哪天他要你砍了我,你是不是二话不说拔刀就砍?”
萧玦莫名奇妙:“你在想什么?”
“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薛蔺表情极为认真,“假如我跟你阿耶同时掉到水里去了,你是先救他,还是先救我?”
没错,这是广大智慧女性发明出来的“送命题”榜单TOP1。薛蔺打算一步步让她认识到狗皇帝的真面目,这个问题是一定要问清楚的。
要不然哪天,她真的因为她父亲,恼羞成怒把他砍了怎么办?
萧玦被他气笑了:“你现在是在同时咒你自己,和我阿耶吗?”
“……你在回避问题。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先救你阿耶……”
他语气里的失落让她烦躁不已,忽然忿忿开口:“救你救你先救你!”
薛蔺根本不信:“你在骗我。”
萧玦更不耐烦了:“阿耶是皇帝,落了水,所有的人都会去救他。你要是跟他同时落水,我不救你,你就只能淹死!”
薛蔺脑子停摆了一秒,然后一股隐秘的欢喜如清泉般从心底流淌出来,带得他注视她的眼眸都充满了温柔。
原著里的萧玦为了匡扶君权,每日都在刀尖行走,连自己的性命和婚姻都可以拿出来,当作政/治筹码。他当然知道她能说出这句“先救你”,会有多么难得。
另一边的萧玦也在惊异之中。她觉得她好像从他眼里,看到了一种叫做“脉脉han情”的东西。
“你真奇怪。”她有些费解,“送你那么多费心思费人力的礼物,你没说半句谢谢。现在答了你一个问题,你就高兴得不得了。”
但他这模样,实在让人心里痒得很。她拍拍自己大tui:“过来,坐这里来。”
薛蔺其实想反过来,喊她坐到他tui上。毕竟她是女孩子。
但他这会儿看到了把她从原本的命运轨道上脱离的希望,心情正畅快,倒是从善如流地坐到了她tui上。
他这会儿身上还裹着那条薄被,感guan自然也就没那么敏锐。他长叹着“英雄难过美人关”,克制地在她tui上坐出了正襟危坐的姿势。
萧玦将他圈到怀里,把下巴搁在他肩窝上,又把他一只手从薄被里抽出来,放在手里把玩。忽然问他:“这会儿怎么这么乖?”
薛蔺当然不可能讲真话,于是痛心疾首地道:“你怎么还是这么不矜持呢?来来来,我们来复习一遍,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
萧玦走的时候心情很不错,看到跪在院子里的司筝时,还和颜悦色地说了句:“差办得不错,明天去阿川那里领两块金饼。”
走了两步,又回头加了句:“给阿卫也领两块。”
阿卫全名叫萧卫,是蒙萧玦赐了姓的暗卫,也是最先被指派过来保护薛蔺的。
司筝捅了那么大的篓子,原本以为要受大惩。故尔萧玦进了薛蔺书房后,她就一直自觉地跪在院子里,等着领罚。
谁料公主不罚反赏,她受宠若惊,赶紧建言:“主人,要不要给服侍薛郎君的小厮长林也赐一块金饼?”
萧玦用食指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回味起刚刚那记亲吻的滋味,笑了:“赏,都赏。你明天领赏的时候,告诉阿川,叫他给所有人都发一块金饼。”
啊?司筝愣了,她建议赏长林,是因为薛蔺院子里就这么一个近身服侍的人。把他变成自己人,以后公主要过来跟薛郎君幽会,会便利许多。
这赏其他人又是有什么讲究呢?
恭送萧玦离开后,司筝过去敲响了书房门,真情实意地问了句:“薛郎君,夜深了,该歇下了。你要是睡不着,奴去给你煮壶助眠的酸枣仁桂圆汤。”
里面没人应声。
司筝正要退下,门却突然开了。薛蔺冷笑道:“胆子挺大的嘛,你都在公主那边搬弄了什么是非,让她半夜三更地杀到我这边来?”
司筝心里咯噔一声,装糊涂道:“我搬弄什么是非了?我不就是把郎君的信递交给公主了吗?”她倒打一耙,装作吃惊地道,“难道是那封信里写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薛蔺噎了一记,怒道:“我就写了我打算把你收成通房,怎么了?你当时就在她身边,她要找麻烦也该先找你的麻烦。结果你倒是平平安安,P事没有。她直接跑过来找我了!”
司筝心里有愧,眼神不住往外飘,根本不敢看他。嘴里却还嘴硬:“主人又没骂你……也没打你……走的时候心情还挺好……”你不是啥事儿都没有吗?
薛蔺差点气炸:“我什么都顺着她,她当然心情好。可要不是你在她面前乱讲话,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强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