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蛮子们一看到萧玦这边开始撤退了,一个个像打了鸡血般手举马刀,呼喝着加快了追袭的步伐!甚至那些早已被大业骑兵杀得信心全无的突厥先锋部队的人马,也骤然恢复胆气追击过去。
普通士卒为了保家卫国,不得不告别老婆孩子热坑头。而且又一路吃着风沙,徒步走。看到上头的人活得这么滋润,能高兴吗?
后来连刘雍都惊动了,过来叫萧玦低调点。要不然,就把薛蔺送回长安。
以萧玦的性子,自然不可能听他的。
薛蔺看在眼里,心疼在心里。当下就要自己单独一骑。
萧玦沉着脸对他道:“别闹。你之前中了毒,伤了元气。太累了,会伤到根本的。”
今日的早朝主要内容是年号改元。萧玦登基时,已是初夏,自然只能延用太上皇的年号。如今已是腊月,速速定下新帝登基后的头一个年号,就成了一等一的大事。
不过,这对于当惯了纨绔的薛蔺来说,实在是件够无聊的事。
他坐着坐着,就开始打呵欠。
这一呵欠,就把萧玦的目光给吸引过来了:“小稚奴昨夜可是累坏了?”他关切询问。
小稚奴,昨夜累坏?!薛蔺一下子被他的话给炸醒了,这马蚤包皇帝,这种闺房秘事也好意思拿出来在朝堂上问?!他正襟危坐,努力排除嫌疑:“陛下忘了?昨夜我与陛下一起挑灯夜谈看奏本来着。”
萧玦原本因为玉玦的事正在生气,但想到薛蔺经历的这件事确实糟心,勉强压下心中不快,正要开口安慰,那边史云抢先站了起来,一拍胸口:“我也站你!”
那厮说完,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就给了薛蔺一记安慰的熊抱。看得萧玦只觉愕然。
她忍了又忍,再度开口。可这回才张嘴,杜涛又抢话了。他忿忿然道:“听说薛二兄的阿耶一向偏袒你那庶弟。要是这回你阿耶还偏着他,只要你开口,我们大家绝对跟着你回去,给你撑场子!”
又是一个熊抱,抱到了薛蔺身上!
萧玦忍得把桌案都捏碎了一个角,再要开口,竟又有人抢话:“就是,太不像话了!一介庶子,没让他夹着尾巴做人已经算是好的了,他还敢杀嫡兄!”
即使如此,薛蔺整张脸也红透了。
萧玦要带着人马去射猎,就不方便再跟薛蔺同骑一匹马了。他让萧川给他找了一匹个头矮些,性情温顺的马来骑。
薛蔺上马时,萧玦适时地扶了他一把,顺便还趁着这一扶小掐了一下。
薛蔺也被他逗得起了兴,一只手看似为了维持平衡撑到了他肩上。也趁机捏了一下。
这小小的月支体接触,其实完全不算什么。但在大庭广众下光明正大地做,却让人心中有种隐秘的欢喜,就像是在向大众公告什么一样——尽管他俩的动作极其自然,估计也没人留意到。
萧玦这才诧异地斜睨他一眼:“东西本来就是我送的,何来‘偷’字?”
“可薛府的人不知道东西是你送的啊,也不会晓得你又把它领走了。在他们眼里,不就是府里特别值钱的铠甲不见了,被偷了吗?”
真相了。
萧玦沉默了一阵,给他下了个评语:“你不懂爱情。”
萧川平日里老被这对夫夫秀一脸恩爱,这回终于炸了:“是,我不懂爱情,可我也有媳妇了。你呢?”
还是萧玦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地侍候他。
等一整碗粥喂完,萧玦又端来铜盆和擦浴的帕子,要替他擦身子。
薛蔺这回终于扛不住了,红着脸去抢帕子:“我……自己来!”才抢到帕子,肚子居然又咕咕叫了起来。惊得他直想骂自己“你是狗吗?才吃完又饿了?”
萧玦看着他目瞪口呆的样子,失笑道:“你睡了这么多天,一碗粥肯定不够。”坐在他榻边,伸手轻轻替他理了理鬓发,“不过,再吃的话,胃肯定受不住。等过一个时辰,我再拿吃的过来?”
薛蔺点点头,好歹才吃完一碗,这点饿意还耐得住。
第42章:
薛蔺直接反应成,萧玦打算穿上像胡姬一般的露月土皮装,跳舞给他看了。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噗出来!
再一想,哦,对,安禄山那300斤的死胖子都能跳胡旋舞,没道理萧玦跳不了的。
他故意为难他,也凑过去跟他咬耳朵:“好啊,你穿忄生感点,只穿个肚兜和下裳跳,我就看。”
萧玦惊讶地望着他,一脸“原来你有这种爱好”的表情,回咬耳朵道:“那我要不要准备两个白面-馒-头?”
“干嘛?”薛蔺没反应过来。
“因为我不知道我们还能活多久。”他穿书而来,对书里原主和公主饮毒酒相拥而亡的下场,非常清楚。“因为不知道,所以每次见面,我都当作是最后一面来看待的。”
“因为是最后一面,所以一定要珍惜再珍惜。这样,就算它日相拥而亡,死前能想起的,全都会是最美好的回忆。如此,方不负卿卿不负人生。”
萧玦的心刹那揪紧,起身坐到薛蔺身边,将他拥入怀里:“对不住,都怪我把你牵扯进来了……”
“是我自己选择进来的。你一个人太苦了,我想陪你一起苦。”他倚着她。
“我不会让任何人碰你的!”她咬牙道,“就算是父亲也不行。”
萧川尴尬地咳了一声,加入“给没给”讨论:“药是给了的,但那瓶伤药是公主给的。”
薛蔺:?!
啥米,出-轨的人是公主?!他顿时就想策马回驰,去把萧玦拎过来跟他好好当面对质。
刘承颐同样是一脸遭受打击的模样,满脸厌恶地道:“她给我送伤药干嘛?”
送药的人就是萧川。但刘承颐一直觉得他跟萧玦分外不对付,所以自始至终都没想到萧玦会派人送药的可能性。
穿上了。
他懵逼起来,咦,女朋友的鞋码好像比他还稍大半码……
他想起古代那些因为没绑三寸金莲,而遭丈夫厌弃的女子,立马住了口。虽然大业女子没有缠小脚的风俗,但女孩子长得那么高,脚还那么大,在时人眼里应该不那么受欢迎吧?
他怜惜地望向萧玦,想到这么美这么优秀的女孩身上也会有被人看不上的地方,就挺心疼。想他一个现代大老爷们就完全不在乎这点,有一个身材堪比模特的女朋友,谁不艳羡呐?
她只是生错了时代,他想。
薛蔺:……
逗我就这么好玩吗?
他却不知道这样的玩笑,会显得两人有些亲昵。
刘承颐脸色有些难看,忽然笑着对薛蔺道:“公主就是喜欢开玩笑,我听说她还曾经吓唬过你,把你从三楼扔出去,又毫发无伤地带回来吧?”
他说的,是试玩大逃杀那回,萧玦把他困在游戏场景中,却给其他伴读分股份那一次。
萧玦浑身发冷,深吸一口气,忽然就无所谓了。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
薛蔺脸上无波无澜,指着碗:“着什么急啊?你再看看?”
义宁帝傲慢地看了他一眼,目光重新聚焦在碗里。
又过了片刻,碗里还是没有任何事发生。他正要再度出声讽刺,山东崔氏的家主脱口而出:“融了融了!这血融了!”
他如遭雷击,又看往碗里。只见那两滴原本互不相融的血,竟莫名开始互相渗透,渐渐化成一个整体。
“朝廷给你们发军晌,黎民百姓拿税赋养你们,不是为了让你们去白白送死,或是无关痛痒地找些突厥平民来杀,瞎当战绩的!你们想搞的这些事情对于整个战局有什么作用?”
“要想为同袍,为被杀的无辜百姓报仇,你们该做的是好好操练,早日习得十八般武艺,把自己练得比突厥人还猛!这样在战场上,大总管才能放心让你们冲锋陷阵,把敌方摆出的阵形全部冲乱!”
萧玦越说,声音越是激昂。
薛蔺头一个响应他的说法,把马刀一扔,“啪啪啪”地鼓起掌来。他生怕自己鼓掌鼓得不够大声,还把酒囊摘下来,嘴咬囊塞,两只手往酒囊上用力拍。
酒囊里酒水半满,他这么一拍,里面水声咣咣,倒拍出了皮鼓的感觉来。
将计就计,真的是一条很玄妙的计策。比如当萧玦突然向刘氏父子示好时,刘氏父子就算不信任她,也必然会将计就计接受,再想办法离间萧玦和皇帝的父女情。而萧玦在被离间的时候,有可能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将计就计地被离间,再找机会反杀。
作为男朋友,萧玦是跟薛蔺讲过自己的打算的。
可真到他听到流言,说公主被皇帝申斥,两父女还起了很大争执,甚至皇帝举起墨砚朝公主额头砸去的时候,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女朋友该不会为了效果逼真,又叠加了一个苦肉计吧?
他心里念着她,头天散学后马上就回家逮了司筝,帮他当小偷去了。
薛蔺拉住了他的胳膊,劝道:“秦副将,我给将士们制作干粮本来是件好事,万望副将息怒,莫让我反遭将士们背后唾骂呀。”
秦副将这才放下马鞭,对他拱了拱手,示意他来主持剩下的事。
普通士-卒就算心里再憋屈,到底是不敢对高级将领不敬的。现场一时之间,倒也算是控制住了。
薛蔺温和地对大家道:“我刚刚过来的时候,也听了几句。你们是不信这些粮食是给你们准备的吧?其实这问题挺好解决的,刚好我制作干粮还缺点人手,要不然,你们跟我一起制作?一起制作的人,到时候可以多分一点粮。如何?”
众人脸上的愤怒立马消散了,都疑惑地面面相觑,仿佛在问战-友“真的假的”、“还能有这种好事”?
萧玦却毫不在意,缓步走到他面前,将另一朵小莲灯的花瓣一片片轻轻拉开,直到它彻底怒放。
她逗他:“它若肯完全绽放,又怎么会蔫掉?”
点上火,莲花瓣离做成蕊心的蜡烛远了不少,果然没那么快蔫掉了。
薛蔺总觉得她这话有别的暗示,稍微想深一点,心脏就跳得像疯了一般,目光也自己偷溜到她月匈前。那里虽然一片平坦,此时却像有魔力一般扯着他的目光不放。
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自己的目光扯回来。偏着脑袋,把责任全部推到她身上:“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真不像话……”
她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不料下一刻,却听到刘雍语带寒意地对薛蔺道:“燕过留痕,你真以为做过的事会密不透风,谁也不知道?”
薛蔺心头一震,装懵:“刘公什么意思?”
“卧,薪,尝,胆。”刘雍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不论是萧玦还是薛蔺,当场色变。
特别是薛蔺,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是书里世界根本没有的。所以,刘雍根本不可能从别处听到这个词。而他现在知道得这么清楚,肯定是有内奸了。
能围在公主身边的,都不会是什么无名之辈。而烹茶汤这种事,就跟曲水流觞一样,是既能让文人墨客诗酒酬唱,也能让世族子弟好好装X的雅事。
如今有人竟说这桩人人效仿的雅事,是个屁!烹出来的东西只配倒阴沟,在场所有人都炸了。
看这个姓薛的衣冠楚楚,说出来的话居然是在向自己身处的阶ji挑衅,这人脑子有毛病吧?!
有人将平阳护在身后,骂道:“公主对你客气点儿,你就要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茶里加了东西,就只配倒阴沟,有本事你啥都不加啊。我看你烹的茶涩不涩嘴!”
薛蔺恍然大悟:“不不,你还是得矜持才行!”说着,赶紧给了自己一嘴巴,自骂,“叫你双标,一会儿叫人家矜持,一会儿又乐意人家不矜持。真不像话!”
萧玦:……
她表情一言难尽,薛蔺连忙把话题带回正题:“照你这么一分析,我也觉得刘雍是对太祖皇帝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不过不管怎么说,他当初的从龙之功是真的,后来匡扶社稷之功也是真的,甚至今上能坐上龙椅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这说明,他心里其实还是藏着当初与太/祖皇帝的兄弟情谊的。咱们要是引导得当,说不定能把他重新变回忠臣。”
因为牵涉到人家的祖父和父亲,薛蔺尽量把话说得委婉得当。
“哈哈哈哈哈,这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萧玦本来要蹙眉拒绝,可一听到旁人的幸灾乐福,就快脱口而出的“不行”二字,愣是被他吞下去了。
他语气极为温柔顺服地道:“二郎说去哪儿,奴就去哪儿。”
这温温柔柔的一句话,震碎了所有等着看薛蔺失宠的大老爷们儿的眼珠子。薛蔺朗声高笑,摇头晃脑地诵起诗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哈哈哈哈哈。驾!”
绝尘马儿照样不理他。萧玦忍着笑,暗地轻夹马月复,给了马儿暗示,绝尘就乖乖慢跑起来。
她感激地qin了他一下:“谢谢。哥哥这厢有礼了。”拱手一揖,末尾的动作却是昂首上扬,直接qin到他唇上。
薛蔺怔了一瞬,恍惚想起当初他给她讲《卧薪尝胆》的故事时,她为表谢意,也是这样qin了他一口。耳尖刹那红了起来。
她低下头,与他平视:“我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