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毒[古代架空]——BY:青浼

作者:青浼  录入:09-09

  如果这小裁缝死了,霍显觉得自己有责无旁贷的责任。
  ——寻常人死了也就死了,可是这小裁缝,看上去好像是白大帅罩着的人,如实死了实在是不好交代。
  思及此,霍显动了动,正想站起来替徐书烟解围,结果屁股刚抬起来,这时候,桌下膝盖忽然被什么投掷过来的东西弹了下,他疼痛地跌坐回去!
  怒气冲冲抬起头,一眼就对视上白毅那双坦然锋利的眼。
  霍显挑眉,正欲发飙,这时候却听见白大帅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低声道:“坐稳了,霍显你出门什么时候才能带上自己的猪脑……想害死他?”
  此时,霍显还不懂他的意思。
  正想反驳,这时候,在他不远处坐在顾司令旁边的徐书烟却动了——
  只见黑发年轻人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把酒从男人的脑袋上浇下去,而是爽快地伸手端过酒杯,又伸手撩起男人的胳膊,一个弯腰,下一秒稳稳当当坐在男人军装笔挺的大腿上。
  瓷白的酒杯里酒液未洒出一滴。
  一身朴素马褂的黑发年轻人靠坐在身着军装、浑身散发着生人莫近危险气息的男人怀里,后者像是怕他跌落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在他坐在他腿上的第一时间,原本懒懒搭在座椅扶手上的手臂动了动,揽住了怀中人的腰。
  黑发年轻人笑了笑,将手里的酒杯送到男人紧抿的薄唇边。
  “请吧,顾司令。”
  他看上去没有任何不自在——
  “都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好马不吃回头草,顾司令可要好好尝尝这杯酒,试试回头草的味道甜不甜?”
  一时间。
  包房中鸦雀无声。
  霍显盯着揽在徐书烟腰间那只正逐渐收紧力道,气势霸道又有力的手,有些目瞪口呆……
  显然这事儿的发展方向已经突破了他想象力可覆盖范围。
  霍显:“……”
  什么“回头箭”,什么又是“回头草”?
  霍显一脸懵逼,显然没想到这事情的发展能是这个诡异的方向——眼下见那小裁缝坐在军装笔挺的男人怀中,两人挨得极近,却好像也没没有太大的违和感。
  显然顾容也是这么认为的。
  不管这男人此时心里想着什么,他眉眼平淡,低头就着徐书烟的酒喝干净,而后如同什么也没有放生似的,转头与白初敛聊起了古盐城的布防。
  仿佛方才那诡异气氛从来不曾存在。
  只是他慵懒搭在黑发年轻人腰间的手却再也不曾挪开,目光放松的同时,那指尖也这其腰上小幅度摩挲——
  并非含有戏谑成分。
  旁人一看,便知道那只不过是含着漫不经心的下意识动作,如同白初敛思考时会下意识把玩手上的扳指玩物一般……是在把玩一个亲密物件。
  徐书烟坐在男人腿上,除却最开始有些紧绷之外整个人很快放松下来,搭在他腰上那只大手并未影响他丝毫,酒壶拿在他手里,稳得很,一抖未抖。
  霍显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到酒杯里。
  趁着白初敛没注意,他在桌子底下踢了白毅一脚。
  白毅”嘶”了声瞪了他一眼,霍显坐到白毅身边,凑近了他:“白副官,我从来不干不明不白的差事,这事儿你得给我讲明白。”
  “你事都办砸了,还有脸跟我说差事?”白毅冷冷地说,“没听过好奇心害死猫?”
  “老子是虎。”
  白毅将酒杯往桌上一搁,余光瞥了眼不远处,顾容低头就着徐书烟手里的酒杯喝酒,之后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心,微湿润的唇瓣扫过了后者的指尖。
  徐书烟明显停顿了下,扣在杯子边缘的指尖因为用力微泛白。
  顾容却偏开头,去调侃白初敛的布防不足甚至落伍之处,白初敛还给他一记不阴不阳的笑,等待赐教。
  白毅收回目光,言简意赅道:“顾司令年轻的时候曾经有过一段不太长的婚姻。”
  霍显一脸懵逼。
  认真想了想后,又恍然大悟,而后一拍大腿:“这男人结了婚,不管喜欢不喜欢,最好老老实实的别作妖,今日不喜欢指不定哪天脑子就砸进坑里了——嗳,不行,我得提醒提醒顾司令,这年头最危险的生物就是‘前妻’,那都是虐死人不偿命的……”
  白毅:“你婚都没结,哪来的这些感悟?”
  霍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白毅笑了:“想起来了?”
  霍显:“那晚在戏园发了高热,躺在姬廉月床上,我这脑子里跟放电影似的,展现了我自作孽后,被虐的悔恨一生——”
  白毅弹了弹手指,示意他闭嘴。
  这时候,脚步声越来越近,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了,进来的人是顾容的另外一个副官。
  ……
  与白初敛的谈话被打断,顾容抬起头露出个不满的表情。
  直到那副官顶着森冷的空气压力走进了,低头俯在男人身边低声地说些什么,顾容面色变了变,抬起手挥退了副官。
  下一刻,他便站了起来,连带着毫不留恋地推开了怀里的黑发年轻人。
  男人伸手重新戴上手套,接过旁边副官递上来的军帽戴上,对白初敛说:“改日再聚,今日突然有了些突发事件……”
  徐书烟冷着脸站在一旁——
  旁边的人没有听到副官说什么,方才坐在顾容怀里的他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说的是有关街尾赌坊的乱子。
  ……呵。
  这边,顾容穿戴整齐了一切,正想迈步往外走,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脚下一顿——
  回过头看像身后的黑发年轻人,犹豫了下,他微微蹙眉:“徐书烟,你听到刚才李副官说的话了吗?”
  徐书烟被点名。
  却依然一脸淡定。
  只是“哦”了声,黑发年轻人点点头,一脸无辜:“然后呢?我只是个裁缝,你还指望我能怎么着?”
  “徐书烟!”他厉声呵斥,“何唐生如今被扣在了顺昌赌坊,李老三要用他的一只手替他老娘偿还赌债!那是一只手!你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
  “别吼,吼什么……我提醒过他,唯有鸦片与赌碰不得,”徐书烟淡淡一笑,“他不听,我有什么办法?”
  “不是他碰!”
  “他也没好好阻止他家里人。”
  他冷漠的话语让男人的手微攥紧——他简直难以置信,这世上会有徐书烟这种冷清冷血之人……
  “徐书烟,你当真无药可救,”顾容的声音已经冰冷至极,“当初若不是你撒下哪种谎话,何唐生何必沦落到如今这样的田地……”
  “我怎么了?我不骗你,你便娶了他?然后呢,顾容,让你丈母娘打着你的旗号欠遍古盐城每一个赌坊?”徐书烟嗤笑一声,抬起手,眼角带着嘲讽地冲着门口方向微扫了下,“现在也来得及,这不是让人来找你求救了吗?你不也扔下一切要去?财神爷?”
  其实是想说“冤大头”。
  要不是看见他别在腰间的枪的话。
  顾容简直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原本是撞上了心里头的心结,想要借机骂他两句撒气,却偏偏自讨了没趣——
  这个狗胆包天的人!
  恨不得想要掏枪一枪崩了他,在心中骂了两句脏话,向来自持雍容镇静的顾司令差点儿把持不住脸上的表情,怒容微露,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不说话,那阴沉的微压已经铺散开来。
  他懒得再同这油盐不进的冷血之人废话。
  军靴一抬正欲离开。
  这时候忽然听见身后那人慢吞吞道——
  “少在这给我装情深似海了,顾容。”
  顾容脚下一顿,转过身去,从帽檐下眼神阴郁地望着徐书烟,似乎是在等待着他又想放什么屁。
  却没想到后者冲他笑了笑,眼中是压都压不住的戾气。
  “话那么多,还指望我跟你们说对不起?你要真那么在意何唐生,怎么可能把他扔在古盐城不闻不问,明知道你每月给他那点钱,根本不经他那老母败光。”
  徐书烟自顾自在餐桌坐下,指尖在方才顾容用过的杯边一扫而过——
  “还有,我们俩成婚的时候,我从来不准你身边有乱七八糟的女人近身,你总是听话的像是街边的大狼狗……如今如此肆意妄为,哦,何唐生管不住你呀?”
  上挑的尾音落下。
  整个包厢里安静的一根针掉到地上大概都能听见。
  在座各位,尤其是顾容的副官们,恨不得捂着耳朵就此人间蒸发。


第94章
  顾容离开后, 徐书烟整个人反而冷静了下来, 顶着一屋子人诡异的探究目光,他在顾容坐过的椅子上坐下来,用他用过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一仰头,就是一饮而尽。
  他话说的响亮,其实心里未必好受。
  白初敛看在眼里, 看得明白, 并且没有给徐书烟这个面子——白大帅向来谁的面子都不给, 毕竟至少在古盐城, 他白初敛还是可以横着走的。
  “阿烟, ”他很久没有用过这样的称呼叫黑发年轻人,“你不该再想着顾容,也不该再为何唐生的事情烦恼,这种事我早就告诉过你的。”
  白大帅的语气冰冷得让徐书烟觉得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早知道就该让白毅在棺材里多躺两日, 可惜这不是冬天。
  徐书烟心中腹诽,一抹淡色唇瓣坐直了些, 嗓音是酒水润过的低沉:“你少说这些有的没的, 你这么为我好,当初怎么不找个理由一枪崩了何唐生算了?替我操心不如让他把那个秘密带进棺材里, 我和顾容,也不用变成今天这样。”
  “……”
  没想到这锅最后居然甩到了自己的身上,白初敛瞬间不说话了。
  徐书烟对于当年瞒骗顾容救命恩人真相这件事并没有多少悔过之心,他是知道的……要说相比起“悔过”,这个人可能内心“懊恼”还要更多一些:懊恼不够小心, 最终还是让顾容知道了这件事的真相。
  白初敛不是好人,从来不自诩正义。
  能和他在一起的人狐朋狗友,自然也不会真的是什么单纯而被欺的小裁缝。
  事实上有时候,白初敛甚至觉得徐书烟比自己更坏,他白大帅手上可能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有过无数条人命,而徐书烟却向来兵不血刃地祸害人——
  看看,看看如今的霍显和姬廉月,这些天被一个破前世今生盆折磨得心神不宁,别说霍显像把脑子落在裤裆里,那姬廉月,也是连着几天没有再登台,戏园子里都快闹翻了天。
  这些白初敛都是知道的,毕竟少不了有看霍显不顺眼的人告状告到了眼皮子底下……他只是什么都懒得说。
  而作为罪魁祸首,徐书烟却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责任,这就未免让人有些不高兴了。
  ——有人要看,他就大方地把那前世今生盆摆出来让别人看?
  ——这人安的什么心?
  ——看笑话?
  是的。
  也许是看笑话。
  毕竟他可以站在他那破旧的柜子后面,双手撑着柜台笑着对任何人说:抱歉,你们有缘无分的。
  顾容骂得对,这个人冷心冷血。
  大概是因为作为八件神器之一墨子线的继承人,也是徐家的后人,他必须习惯坦然面对这些生离死别的离奇故事,把它们只是当做一个个荒谬又可笑的故事。
  其中——
  也许甚至可以包括他自己的。
  思及此白初敛抬起手,慢吞吞地戴上了手套,又稍稍弯下腰,动作自然地让白毅给自己戴上军帽,这才直起身,扫了眼身后的黑发年轻人。
  停顿了下。
  若有所指地望向窗外。
  “今晚月色不错,”白初敛淡淡道,“阿烟,你该回去看看你的那个专注惹是生非几百年的盆子……你和顾容这样戏剧化,你怎么知道这问题不是出在那上面呢?”
  他的话让徐书烟脸上的淡淡笑意放空了下。
  “你想到的事,我天天对着那个盆子怎么会想不到?……是看过了,我和他并没有过去。”
  徐书烟的声音空洞地响起,与此同时,他盯着自己右手小拇指上,如同自言自语一般嘟囔——
  “白初敛,徐家人可以看别人的姻缘,却唯独看不见自己的姻缘线,我猜想我的右手手指上空空如也。”
  “……”
  “或者即便是有,那一端也不曾连着顾容……兴许是我搞错了吧?”
  走到了门口的白初敛闻言,猛地一顿,转身看向身后。
  黑发年轻人坐在那,冲着他笑了笑,眼中其实并没有多少笑意。
  白初敛这时候想要安慰他,人定胜天。
  但是余光瞥见旁边笔直站着的白毅,后者手臂弯里还搭着他的披风,今晚起风了,白副官就等着出了酒楼给他披上,以免着凉……
  谎言白大帅从来不屑说,自欺欺人的废话他更是灭绝了开口的冲动。
  脚下军靴一转,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后便大步离开。
  ……
  徐书烟向来不懂什么叫“好自为之”。
  他只知道“天堂有路我不走,地狱无门自来行”。
  所以出了酒楼,他招招手唤来一个黄包车,踏上去坐稳,便毫不犹豫地去了长乐赌坊。
  长乐赌坊是最近才到古盐城开的赌坊(毕竟古盐城的人都认识何唐生老母那个“老赖”,不会允许她进入场子),听说是一位来自隔壁近海市的一位生意人开设的赌场,那人姓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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