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关键的,还一直很能装。
“哦,是么,你最想听哪句?”
对此,和他在这儿半互怼着挨着聊天的段鸮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要不我实话告诉你,当时在那么多人面前我故意挑衅你的时候,我真的想对你说什么好不好?”
段鸮这会儿心情很好,就和他在这儿似笑非笑地胡诌。
两个人都不是不懂事的小孩了。
脸皮本就比谁都厚。
心眼又比谁都多。
套路来套路去的就显得这两个家伙都有点字字句句话里有话的,总而言之,就是两个都只惦记着和对方开荤的混蛋。
也是这时候,心机比谁都重,也比谁都会拿捏人的段玉衡本人曾经不那么为人所知的一面才对着自己这刚袒露爱意的对象尽情地宣泄出口了。
“哦,你当时想说什么?”
傅玉被刺激了,顿时眼睛有点暗下来轻轻地问他。
“我当时就想说,傅玉,你看上去很不错,就在这么多人眼前我都觉得忍不了,不如咱俩——吧。”
那一个没说出口的字,一副在和他故意挑衅刺探的段鸮再一次凑到他耳边边讲了。
这话可有点直接大胆地太厉害了。
若是当时在太平府监牢里的时候,段鸮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当着那么多人对傅玉说这句话,以他俩这股疯子尽头怕是当晚可能就在牢里直接搞出事了。
咱们往日一本正经走冷漠狡诈路线的南军机冷不丁变成现在这样,有点仗着傅玉对他的喜欢,横行无忌。
因为知道傅玉喜欢他,他也喜欢傅玉,所以他想说想做的都完全发自内心,把他自己整个人最真实的状态表现出来。
反正他们俩什么不是正常人的样儿,彼此没见过。
什么荒唐的要命,不是正常人的事也一起干过。
最狼狈的,最颓唐,最不受人待见的样子都已经彼此一清二楚了,就也随随便便地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好意思不好意思的。
“段玉衡,你个疯子,可真能装啊。”
“彼此彼此啊,富察少爷,你怕输吗?”
“行,不过你最好别输。”
傅玉偏偏又这么讲。
“我劝你才是。”
双眼都写着兴致盎然的段鸮也扯了扯嘴角。
“啧。”
“啧。”
这一句每一次都惯用的挑衅之词,说完,二人才玩笑打闹着又头碰头靠在了一块。
因为两个人靠在一起实在太腻歪了,段鸮抬手捶了傅玉一下,傅玉还给不客气地回了他一下。
当渐渐接近,触碰到彼此的瞬间勾起了烈火自心口处涌上,熊熊大火就此烧的二人从来都薄情而冰冷的内心再难克制分辨和思考其他东西。
仿佛和彼此遇见已是等待和耗费了前半生。
夜色中,大半夜两个人一路发疯般躲到这儿来的两个人当下就失了寻常的样子,如同一场凶狠十足的对抗,彼此脑海中的情感却没消下去。
头顶的天黑压压的。
深秋的金红,和暮色里残留的赤红将一整个星空璀璨下的太平府笼罩着。
云中似有龙来,呼啸着狂风将此夜的气魄和山河推向至一幕幕繁华壮阔的图景。
在这天地日月见证之中,从不惧怕于个人命运的他们在互相抵抗,却又在互相服从。
二人的精神和眼神却也互不服输地交汇在一起,带着挑衅,刺探还有浓重到彼此都能完全看穿的强烈吸引,也让忍不住更用力地用手臂抱着他的傅玉一下就完整地陷入了这样的漩涡之中。
而永远和他保持着势均力敌关系的段鸮也一点点加深,并一下将呼吸和理智完全地吞没,任凭彼此从最初的刺探,冷漠到完全地融合。
这是一个比起亲密行为,更像在打架发泄彼此暴躁情绪的吻。
二人不知何时才一起停下,却也舍不得放开怀中的对方,满心满眼都是烧起来的如何也消不去的喜欢和爱意。
神魂都为对方所吸引,是这俗世中对于情感最直白地倾诉,将彼此神魂化为烈火至死方休,他们当下一起忍不住发疯般继续下去,却谁也不想像这野兽嘶吼缠斗的斗争中提前服输。
他们对彼此心知肚明。
计策,权谋,斗争。
从一次次并不买账互为对手,争锋相对间有些东西已经说不清道不明了。
他们从没有这么接近过一个男子。
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强势,实力却也不差分毫,只觉得越接近越会被吸引住的男子,却又一次次和对方一起为这江山而赴汤蹈火。
但这感觉如此陌生,令人不敢相信,但却一点不坏。
毕竟都已经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哪里还会去想那么多,胸膛中就只剩下几乎要因为溢出的浓烈炙热的喜欢和爱意。
尤其,傅玉想好好疼人的时候,手段可太多了。
段鸮是他认识那么久以来头一个真正意义上完全意义上动了心的,他喜欢段鸮,就会乐意把自己一切的心动和喜欢都只对着这一个人尽情给出来。
偏偏巧了,段鸮半辈子最缺的,也最想要就是这个。
在他从始至终孤独寂寞被阴暗和疾病笼罩的生命里,从没有一个人好好地用这样的方式完全地,珍惜般地爱过他。
他一直以来,内心深处最疯狂渴望的无非就是这个。
是势均力敌,互不买账的对手,也是交托生命,心意互通的朋友,更是情感和心灵已经完全融于一切走到这一步的爱人,这就是段鸮一生所求的那个人。
“傅玉。”
“…傅玉。”
当一切来自于远处的云中咆哮归于无声时,头发已彻底散开的段鸮又一次喊了他的名字两声。
傅玉‘嗯’了一声轻轻应了他。
这才彻底停了。
除了在马房里一黑一白的暗香和梅花醉,无人听见了方才里头发生的隐秘一切。
而伴着随后外间的马匹在踏踏挪动的脚步和哗哗水声,这两个家伙到此才自由自在地坐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夜空下比谁都痛快逍遥地躺下了。
也是这时,他们俩才开口好好开始说话了。
彼时,段鸮的头发正湿漉漉地披在肩膀上,有种不同于往常的野性魅力。
他现在这样,就和傅玉呆在这大晚上的马房边也不想去哪儿,就两个人这么独处着。
收起自己一条皮肤有点凉的胳膊凑过来就挨着他,两个人谁也不卖账的样子,眯着眼睛就和他在这儿一起兴致盎然地互撩。
段鸮喜欢跟他凑得这么近聊天。
傅玉也觉得这感觉不赖。
就和世上只有他们俩一样,很快活,也很潇洒,是他们一直都很喜欢的,真正自由自在的生活。
不过话说回来,今晚私下跑出去,又卡着宵禁才一起回来这事,就他们俩自己知道。
江宁官府那边已经将第三只蜘蛛一伙人收押结案了,司马准虽然还没走,但海东青的其他人在完成这一次太平府协助任务后已经先一步撤离了。
所以,是傅玉自己决定要留在这儿等段鸮的。
他们如今已互相知道彼此是干什么的了,过去那么多隐瞒的事不用多说二人自然也是脑子一转就明白了。
南军机。
和海东青。
谁也没想到他们俩这种以往十年间就算都一起在京城,平常算是基本不碰面的行当会在这么机缘巧合的情形下认识,还一路发生了那么多跌宕起伏的事。
两个互不干涉的平行之线。
却成了彼此的命运之人。
这一切当真是命运的捉弄,也是老天爷给的机缘了。
现在,太平府除了一个司马准,差不多就剩下他们俩,不仅如此,在下一个案子找上门,或者他们自己决定具体去向前,还有三日的假期可供他们自己安排。
于是乎,这两个人就也一块聊着就心思活络了起来。
“跟你一块的人都走了,你自己准备什么时候回海东青复职?”
段鸮想想却也问了他一句。
“我和他们说了,等我这次休完假,不过‘蜘蛛’的事显然还没结束……看你的情况啊,你准时什么时候有空再回到军机处?”
整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闭着眼睛的富察大少爷也来了一句。
“……”
“……”
接着,他俩望着天一起停了下,又沉默着对视了眼才突然眼睛闪着点光地一起异口同声来了句道,
“不如一起回顺天?”
“不如一起回顺天?”
这一遭,这两个人倒是又一次没打招呼就想到一块去了。
当夜,太平府的夜里一切照旧。
倒是第二天一早,起来了之后的司马准本准备在衙门找找段鸮和富察尔济,问问他们要不要和自己一起顺路回江宁时,先看到了两个人。
当时第一眼,司马准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什么。
因这两个大清早就找上门的家伙的背影。
都可以看得出穿了一身在官场上都不太常见的衣服。
说是官服不太像,说捕快服也不是。
倒像是特属于某一个机关,所特制的某种服饰,但不得不说,一黑一白,相当气派,一看就是来头颇大的人物。
最关键的是,寻常人也就算了,活生生给吓了一跳的司马准却是认出这是什么来头的两尊大佛了。
海……东青?
南军机?
太平府这一次的案子都已经牵动顺天府啦?朝廷中央都派人来亲自收押犯人了?
而内心正惴惴不安,想着要不要惊恐地直呼一声大人的司马准最初也对着这两个‘不速之客’有些没反应过来,可下一秒,当他眼见这二人一回头,他一下就给傻眼了。
“富察?段鸮?”
“怎么……怎么会是……你们俩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是传说中的狗男男,这就是传说中的狗男男()
这两个混蛋要是十六岁的时候就认识,可能十六岁就搞到一起了,没意外的,他俩真的太合拍了,各方面都是。
友情提醒,我手动和谐地是两个阿拉伯数字。
我努力表达了一下这两个刚谈恋爱的朋友的激动之情。
他俩就是这个样子,内心都很放飞自我,后面会越来越放飞自我无所谓,这就是我一开始说的直球党。
因为这两个人这德行根本不存在暧昧期啊,好了,恋爱第一天,小段小察开开心心要一起回顺天咯~
第三十二回(中)
初三
顺天府
伴着远处城门底下的鸣鞭之声, 一匹棕色快马‘踏踏’就这么驶进北京城,马上那人依稀可见带着黑色圈内包红缨圆帽,一身特别机关的玉白色腰甲绸带立领袍,呵马间却是已快步下马进了城门内。
见此情形, 路上的百姓纷纷避让。
因这身标志性颜色的机关制服, 莫说旁人不认得, 顺天府人人还是认得的, 当下就有人指着已过去的马议论了两句。
“哟, 马上刚刚过去的像是南军机的人吧, 又出什么事儿啦。”“小老百姓的就甭问那么多了, 自个吃喝管饱就行,这一天天好好的还能出什么事……”“啧, 我可听说确大事要发生了, 不过可不是坏事,是件要紧的国家大事, 似乎和灯市口前些日子迁徙拆了墙有关的……”
这后头百姓们口中的话渐渐地就也听不太清了。
倒是那匹飞快地穿街而过的棕色马匹一路向着正阳门先这么过去了, 等到了地,马上那百姓口中的南军机中人也匆忙下马大步进入了眼前那扇门。
步伐不带停的靴子抬起一下下踏着台阶, 都能看出这人走的很快,但快到那远处的合窗户小屋前时,红缨圆帽玉白色腰甲的人连忙一拱手就先朝里头进了。
一推开门, 就见这上头光线极暗的地儿,乃是京中太和门和隆宗门之间的一个小偏房。
为避免泄露机密,这里一贯极为隐秘。
入目所及, 这地方红门之窗,简陋异常,门口无匾额,无守卫,若是个不清楚情况的还以为这是哪个宫里太监宫女备茶水的茶房。
但怕是只有干他们这行的才晓得,这一间小小的偏房小屋里,装着这朝堂之上都触及不了的权利和阴霾,是真正的权利之所。
他们这地方的名字,就被称作南军机。
此刻,这只有少数人才能踏进的南军机里正坐着一圈人。
外间有一小文书尽责地给守着门,负责登记进出者名姓,时而进来给里头开会的众位军机送茶水。
左侧有一边人坐着,多数是三十到五十之间的成年男子模样,看样子是多年来各司其职的,最当中的一张八仙椅的位置还给专门小心翼翼地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