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山河不夜天[古代架空]——BY:莫晨欢

作者:莫晨欢  录入:11-02


皇帝察觉到其中的暗流涌动,他笑着问王溱:“子丰呀,这四人便那般重要?”

王溱恭敬道:“回陛下的话,臣为银引司指挥使,银引司的任何事,瞒不过臣。臣以为,这四人,确实较为重要,尤其是如今,格外重要。”

皇帝轻轻笑了笑,随意下了道旨意,要余潮生查明案情后,速速放人。

这便是皇帝。

赵辅明知王溱晓得自己在西北的部署,但是他要的是王溱晓得,而不是王溱插手。若是他真想王溱去做这件事,当初大可不必派苏温允和唐慎去。派唐慎去,是给了王溱一个得势的机会。只派唐慎却只字不告知王溱,却也是一个浓烈的警告。

晚上修仙时,赵辅心情舒畅,倍感得意。

他来了兴致,半夜登上虚极楼,望着城中的盛京风貌,对贴身太监季福道:“朕虽只居一隅,但这天下,都在朕的手中啊!”

季福赔笑道:“神陆九州,皆是陛下的。”

赵辅摇摇头:“这土地上的人,也都是朕的。”

徐毖?王诠?陈凌海?耿少云?

王溱,苏温允,余潮生,唐慎……

哪怕是那自以为最懂他的纪翁集,谁不是被他玩弄在鼓掌中!

季福自然不懂皇帝的意思,可是他活了六十年,他曾还是个小太监的时候就听管事公公说过,人老了都会骄傲自矜。这世上人无完人,谁都无法永远当聪明人,或许永远当个蠢人,至死才会知晓,蠢才是永远的聪明。

赵辅满以为自己牢牢拿捏住了王溱和余潮生。

若是王溱真插手谋辽之事,余潮生定然会参他一本。否则,王溱定不会饶了余潮生,他会借着邢州案,让余潮生就此难以翻身。

然而这世上,最难莫测的便是人心。

八月廿七,余潮生刚入刑部衙门,就有官差送来一封请柬。

余潮生打开一看,默然许久。

当日下了衙,他来到千里楼。千里楼四楼的雅间早已被人包下,仆从引路,余潮生推门进入雅间时,就见王子丰站在窗边,正眺望远方。

余潮生作揖行礼:“下官余潮生,见过左仆射大人。”

王溱转过头,目露喜色:“余大人。”他大步走上前,笑道:“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余潮生坐下,两人开始用饭。

千里楼是景王府的产业,多有朝廷官员在此集聚,所以四楼的雅间各个清幽僻静,还有小门可以出入,不怕被他人撞见。

两人吃完饭后,开始寒暄。说的大多是朝廷的事,最近西北战事吃紧,于是说着说着余潮生便发现,他们说的几乎都是幽州的事。

可王溱突然转口:“余大人可知晓,你刚进来时,我在看何处?”

余潮生刚进门时王溱确实在凭栏远望,不知看哪儿。

余潮生:“下官不知。”

王溱笑了:“你随我来。”

两人来到窗边,王溱推开窗户,指了其中一处:“余大人可觉得哪里很眼熟?”

余潮生年愈不惑,如今又是黄昏,光线昏暗,他一时没看清。他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醒悟道:“那里是琼林苑?”

王溱:“正是琼林苑。”他露出回忆的神色:“每逢三年一度的殿试,圣上亲点三甲。一甲三人信马游街后,当夜,所有进士便会在琼林苑参加那场一生只有一次的琼林宴!如今想来,那一夜已是十八年前的事了吧。”

余潮生又怎能不心生感慨:“都说人生大喜,便是金榜题名时。”

王溱:“我记得余大人在琼林宴上,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

余潮生抬头看向王溱,他目光疑惑,可不知怎的,头脑却无比的清明。他早已不记得十八年前自己说过什么话,但他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王子丰接下来会和他说什么。而这句话,又会如何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王溱真诚地望着他,语气温缓,笑道:“圣上问一甲三人,为何入京进考,苦读十年。余大人当时太过实诚,是如此回答陛下的,令子丰记忆犹新,恍如昨日。你说,你并非苦读十年,你已苦读二十载。至于为何进考当官,余大人说……”

余潮生接着他的话道:“学子之苦读,大也有寻求为何苦读这一缘由罢了。”

王溱微微笑道:“是。那如今十八载过去,余大人可有找到那缘由?”

余潮生深深地看了王子丰一眼,他弯腰作揖:“宪之此生,不及王大人。”

王溱骤然动容,他也同样回以一礼,再开口时,字字真切,发自内心。

“余大人诚凛高洁,今日,王子丰心悦诚服。”





164、第一百六十四章

虽说无法将梅胜泽、王霄从刑部大牢中救出, 唐慎依旧亲自去了一趟刑部, 只可惜还未见到人, 便被刑部官员拦下。

“唐大人, 刑部大牢中关押的皆是要犯、案犯, 若无尚书大人或大理寺卿的手令, 本官是不能为你开门的。”刑部左侍郎冲他笑道。

唐慎来之前就知道这一趟可能见不到人, 他望着这国字脸的刑部左侍郎, 端端正正地作了一揖。对方也不敢怠慢, 立刻回了一礼。

唐慎:“同朝为官,高大人应当也有许多同窗好友。梅灵甫、王岱岳皆与我同榜,乃是挚友。本官的心,大人应当明白。若这二人真犯了大错,那绝不可姑息。但都是大宋的官员,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能随意践踏。”

言下之意, 希望这高大人多多照拂, 切莫严刑拷打。

刑部左侍郎心道:你就算这么说了,该打的,咱们肯定还是会打的。而且这都已经打过了, 梅胜泽、王霄两个书生从小娇生惯养, 哪里受得了这种苦, 早就交代了一些事,都写在案牍里送去尚书大人的桌子上了。

表面上,他笑道:“自然, 请唐大人莫要担忧。”

唐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拂袖离去。

辽帝驾崩后,赵辅立即派兵前往西北增援,想趁着辽国内乱之际,一举大败辽国。西北战事吃紧,日日都有军情快马加鞭地送来盛京。就连唐璜、姚三都感觉到整个盛京城中的紧张氛围,用晚饭时,唐璜好奇地问道:“哥,是不是又打胜仗了?”

唐慎:“你都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他们都这么说。辽国皇帝驾崩了,辽国那群人正抢着当皇帝呢,哪里有空去管打仗的事。所以咱们打了好几场胜仗,都快把那些辽人打疯了,这次说不定能直接攻下辽国!”

唐慎无奈道:“叫你别老听这些街头巷尾乱传的谣言,打胜仗是真,但攻下辽国?我就问你,攻下辽国后,我们要那辽国作甚?辽人是游牧民族,遍地草原,只有几座大城池。攻下辽国后,辽人只用拔了帐篷,就可消匿在莽莽草原中。而我宋人还要去寻觅他们?去管理这片大草原?往后或许可以,如今却是无能为力了。”

唐璜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乡野小姑娘,听了唐慎的话,她恍然大悟。但她抓住重点:“所以,我们真打了胜仗?”

唐慎笑道:“是,真打了胜仗。”

唐璜止不住地笑起来。

连唐璜这样一个长袖善舞的商贾都察觉到了宋辽两国如今的局势,且由衷地为其欣喜。朝堂之上,每每到上早朝时,赵辅那欢悦的心情已然藏不住,跳跃于飞起的眉梢和眼角间。

武将汇报完了西北军情,赵辅声音轻缓:“诸位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紫宸殿中,武将们说完了事,眼睛一瞥,就看向左边那群文官。

文官队列的最前端,左相徐毖双手捧着玉笏,微微垂首望着殿中金砖,悄然不语。而他的身后,其他几位相公也蓦自看地。徐毖那张老谋深算的脸被玉笏遮了大半,连赵辅都看不出他此刻心中所想。

足足等了一刻钟,并无官员出来说话。

赵辅抬手道:“那便退朝吧。”

大太监季福拉长了嗓子,高声道:“退朝。”

徐毖依旧低头看着地面,然而他的余光始终死死盯着左后侧的方向。高台上,皇帝摆驾离去,待到他离开,徐毖猛地抬头,目光如炬,看向站在自己身后两个位子上的余潮生。

余潮生被这倏然射来的视线震慑住,头皮一麻,嘴唇微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徐毖不曾言语,按着百官退朝的顺序,他先后退离开。待回到勤政殿后,他唤来官差,让其将刑部尚书余潮生请来。官差很快去唤人,谁料半个时辰后,不见余潮生,只有官差自己来复命:“刑部尚书大人进宫面圣了。”

徐毖一愣,露出喜色,抚着胡须叹息道:“总是没那么无可救药的。”

然而当日下午,刑部大牢便放出了四名案犯。

梅胜泽和王霄从刑部大牢中走出时,两人皆恍若隔世,被阳光刺伤了双眼,久久不能回神。唐慎早就派人去接他们了,另外两位银引司的官员则被王溱派人接走。

梅胜泽与王霄被人接到工部,与唐慎匆匆见了一面。

两人见到唐慎,都双目通红,喉头哽咽。

梅胜泽:“景则……”

唐慎:“不必多说。你们今日能从牢中出来,是因为皇上下令,要你们回幽州重新赴任。你们不可在京中久留,得尽快回幽州,以防生变。今日我只是短暂地见你们一面,我只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在牢中时,可曾说出什么?”

两人倏地沉默下来。

梅胜泽羞愧难当,他咬牙切齿,没法向唐慎交代。

王霄年长他们几岁,他长叹一声,道:“惭愧啊。曾几何时,我与灵甫被那余潮生从幽州抓走时,回京的一路上我与他都说过,此去定会守口如瓶,不让对方得到一丝消息。然而……我们终究是说出了一些事。我交代出了那乔九的事。”

梅胜泽愧疚道:“我也交代了一些,包括林栩与乔九等人的关系。”

唐慎默了默,问道:“哪里受了伤?让我瞧瞧。”

王梅二人皆是苦笑摇头。

王霄:“刑部的狱卒有千百种法子,让你生不如死,如坠阿鼻地狱,却瞧不见一丝伤口。伤是见不着的,那一幕幕我也不愿再回想。只是对不住景则,对不住王相公。”

事已至此,王霄和梅胜泽早已猜到,余潮生抓他们,是为了对付王溱。

梅胜泽:“王大人可有受到牵连?”

唐慎:“不曾。”

“啊?”王梅二人互视一眼,“这怎的可能,那我们是如何出来的?”

唐慎:“此事我也不知。时间紧迫,你们先赶紧回幽州吧。”

将王霄和梅胜泽送去幽州后,唐慎急急地来到勤政殿,想找王溱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同时他也要将王霄、梅胜泽交代出去多少情报的事告之对方,以防再生事端。

勤政殿中,唐慎刚走了没两步,便在花园回廊中与一人迎面撞上。

唐慎看着对方,目露惊讶。

余潮生看着唐慎,也颇为错愕。

两人望着对方,唐慎行礼道:“下官见过刑部尚书大人。”

余潮生:“唐大人不必多礼。”

唐慎心中困惑,他始终不明白,余潮生怎么就突然放手,不仅将王霄四人放出大牢,还一点没为难王溱。若说王霄四人守口如瓶、一字不说也就罢了,可他们该说的都说了,怎么余潮生还不发难?

这时,余潮生先开口了:“唐大人步履匆匆,可是有事?”

唐慎思索片刻,道:“下官有事,求见尚书左仆射。”

便是要见王溱了。

唐慎:“大人是要出宫?”

余潮生:“并非,我去见左相大人。”

二人并无什么话可说,唐慎便想告辞离开。然而余潮生忽然说道:“有件事,说来也巧,六年过去了,唐大人倒是一直不知道。”

唐慎心中警惕,抬起头:“哦?何事,请大人指教。”

“本官回京后,便一直在勤政殿当差,当时唐大人还是中书舍人,也在勤政殿。巧的是,每每本官来勤政殿,总是会在各个地方偶遇唐大人,只可惜每次唐大人都未曾瞧见我,只是我瞧见了唐大人。”

“还有此事?”唐慎惊讶道,他没想到余潮生要说的是这个。

“确有此事。”余潮生露出回忆的神色,“算来,少说也有十余次了罢。”

六年十几次,听上去不多。可是这六年里,唐慎有两年不在勤政殿当官,又曾被派去刺州、幽州。同样,余潮生也公务繁忙,未必会日日在勤政殿。所以偶遇十几次,绝对是个不小的数字。须知道,同样是在勤政殿为官,唐慎这些年偶遇苏温允次数,别说一只手数的过来,似乎就两次。

余潮生:“只是最近两次,每每都正巧与唐大人撞上,再也不会阴差阳错。唐大人可相信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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