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明面上受到这个消息影响最大的,莫过于冉星辰。
冉星辰,穹国的太子,理应是穹国的下一任皇帝,一旦冉苍去了,便是他继位。而且在之前冉苍对他颇为照顾,甚至要他一起处理朝政,批阅奏折,对于冉苍的路线计划,定是比旁人更清楚几分。
不过话是这么说,实际上却没几个人信。
不说当年太子舍身护驾、多年守卫边疆,也不说这些年太子在众人面前表现出的德行,单单说冉星辰是穹国太子,皇位早晚都会给他,就不应该操之过急,作出这种蠢事。
太子一颗玲珑心,这件事不会不知道。
与之相对,落得猜测最多的是五皇子,冉星河。
***
有凤栖。
“母后!究竟是哪个混账放出的风声,儿臣这段时间都在宫中依您所说的跟着先生学东西,就连内力都已经小成,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是儿臣做的啊!”
“河儿,稍安。”
德皇后捏起茶杯轻轻吹动,套着甲套的两指翘起,脊背挺直,说不出的优雅端庄。
“母后,您说是不是冉星辰那个混账,一肚子坏水的阴险小人,故意做了这件事就是为了坑到儿臣头上?这件事一出来,全落在儿臣身上了,他什么事都没有招惹!”
冉星河一想到外面的人对自己议论纷纷,却对冉星辰信任有加,就恨不能将这件事全都扣在冉星辰头上。
明明他的母后才是当今的皇后!明明他才是最受宠的皇子!
凭什么一个前皇后的儿子能一直占着这太子的名头,就连失踪的十年也未曾摘下,回来之后父皇也没有生出芥蒂?!
冉星河不甘,因为在他看来,这些都应该是他的。
德皇后看着焦躁的儿子,想起之前冉星辰那边的反应,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儿子是差那么一点。
她向来要做就做到最好,可是在那对母子身上却栽了跟头。她坐上了皇后的位置,前面却始终压了一个“先皇后”,她的儿子始终都是皇子,而不是太子。
当年那个小杂种失踪的时候只有六七岁,她才不信一个小孩子怎么就能若能让冉苍为他留住太子的名号十年,说来说去,还不是冉苍记挂那个贱人。
德皇后想到这里眸色微暗,几乎要掰断了做工精美的甲套。
“母后,儿臣该怎么做?”
“河儿,你不要轻举妄动,这几日随母后去庙里吃斋念佛祈福,早宫里安排些人将舆论往太子身上引一下。”
“可是现在该怎么引导?满朝文武都不信他会这样做!”
“那就让他们信不想信的。”
“放出猜测,太子正是因为摸准了旁人心思,才会大胆动作,就是料定了无人会怀疑他。”
冉星河眼前一亮,行礼便迫不及待地要告退,又被德皇后喊住。
“河儿,等等。”
“母后还有什么事吗?”冉星河一想到冉星辰百口莫辩的样子,就恨不能飞出去。
“你和国师那边联系的怎么样了?”
冉星河皱眉,“国师啊……母后,我搜集了许多旧时的机关藏本,但是连人都见不着。国师他不下占星台的吗?怎么这么大的架子。”
德皇后放下茶杯,叮嘱道:“切莫急躁,你要知道你父皇极为看重他,若是得了他的青眼,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冉星河有些不以为意,“母后,父皇都在他身边安插人了,早就看他不顺眼,我这上去不是自讨苦吃吗?”
“河儿,你难道以为不过几个学了十几年的徒弟能比得上国师?”德皇后摇摇头,“坐在那个位置上,哪里有全心全意信任谁的,安插人不是正常得很。现在他的徒弟们还没有长成,皇上也没有换国师的打算,国师的意见皇上一定会考虑。”
冉星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是,母后,儿臣记得了。”
……
而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时候,被看做“心中无愧淡然自若”的冉星辰其实压根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施己教和殷国有关?”
“师父体型转换了两次?!”
“二师兄中毒了?”
“大师兄和二师兄……?!”
“还有师父和小八兄……不对,师父和师娘???”
“韶女侠准备和雷大侠成亲?地点就定在醉仙楼?”
“老五老六的关系公布了!”
“隐门大师兄折在墓里面了……”
“边疆震动,殷国的动作越来越大了。”
……
一条条消息砸得冉星辰头晕目眩,哪里顾得上冉苍。
“太子殿下,还有冉苍的消息。”
冉星辰随手接过,“被施己教算计之后被毒蛇咬中,为了祛毒引发囚蛊造成的经脉断裂?咬得好!”
冉星辰想起这段时间敲打之意明显,甚至在隐隐控制自己的行动的言论,顿时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这个太子的位置就是冉苍给他放头上来顶锅的,凡遇到了事情所有人的目光都会看向他,好比这次,若不是他往日留给人的印象极深,恐怕就要糟糕了。
不过如果不出他所料,他的好弟弟过不了多久就会再引导言论,准备对他动手。
冉星辰想起小师弟派过来的听风者,又想想边疆的殷国,顿时有些愧疚。
他们同门之间虽未曾言语,却默契地达成了共识——要将自己所管理的处理干净。就好像大师兄和二师兄分管正邪两道,四师弟与小师弟游走灰白之间,子车位于医道,小六处于蛊域,而他应该处理的,就是这金銮之上,百姓之间。
奈何直到现在都是自己的师兄弟帮自己,自己还只是顶着一个太子殿下的名头。
冉星辰揉了揉太阳穴,又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给自己打气。
“早日篡位,处理朝政!”
“带着同门,游山玩水!”
……
冉苍靠在床头,隔着帷幕,外面跪着的是御医院的大夫。
若是有人看到他现在的模样,定会大吃一惊,冉苍往日俊朗凌厉的容颜已呈老态,一头乌木似的长发,鬓角已经沾了点点星白,眼角有细纹,嘴角已下拉,然而更令人心惊的是他身上的暮气,竟如垂垂老人。
分明是常人百姓五六十的容貌,却有着百岁老人的气息,
相信不论是谁看到,都会认为冉苍已经时日无多,至少那个铁血君王与他创造的时代大势已去。
冉苍从不是在意容貌的人,然而他梦回时想起重新站在他面前的宁恒,着一身白衣,执一把长剑,长身而立,容貌姿态更胜从前,再想起自己如今的样子,就生出一股深深的恐慌感。
还有他这一身武功,内力全无,经脉尽断,若是经脉完好大不了他从头练起,可是满朝御医竟然无一人知晓经脉重塑之法,唯一一个吴御医,知晓的仅仅是一种药方。
“回皇上,这就是臣知晓的方子了,可是里面的药材……”
他的话中为难之意任谁都听得出来。
冉苍看着手中的方子,怔然出神。
这方子……他曾见过。
当年为他重塑经脉之前,在阿恒那处见过。
“这些药物很难寻?”
吴御医在帷幕外连连点头,“难寻。不要说是这年份上百上千的人参灵芝,就单单说这九色灵,据说是江湖上药庄里特有的,五年才产一滴,千金难换。还有生长在外的药材野草,有些长在雪山之巅,有些生在悬崖峭壁,就算是经验丰富的采药人,除非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也不会摘取。”
冉苍听着,手上渐渐用力,将纸张捏地微微发皱。
感受着体内苦修的内力消散的时候,是恨的。恨他强夺他多年内力,毁他根基。
是怨的,怨他不懂自己心思,将他看做那些郎莽之徒,不懂他苦衷。
是慌的,慌他内力尽失之后所面临的种种,慌宁恒是否当真对他一刀两断。
然而种种情绪,最后都落笔与此时的茫然与疼。
他错了吗?不对啊,他怎么会错呢?错的分明是阿恒啊,他为什么就不能理解一下自己呢?
可是他没错吗?也不对啊。
如果他没错,怎么就把那个愿意为自己历尽千辛万苦去求药的人,弄丢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私以为虐渣最好的是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悔不当初,撕心裂肺,痛不欲生。老宁会涅盘,而渣苍会将自己禁锢于牢笼,就像是他当年囚禁老宁一样。
第280章
隐门。
木卓走了,折在了幽冥墓里。
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的众人在回到宗门等待了七八天,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
最后的清剿,将幽冥墓里扫了一遍,不知那家拿出的黑火药将所有的暗室炸了个通透,于是有尸收尸,有骨埋骨,里面的蛇虫蚁兽都被清了个干净。
没有找到木卓。
但是有肉屑与血虫。
这些贪婪的虫能将一切吞噬殆尽,是最好的化尸水。
木卓走了,以后的隐门再没有大师兄。
木尽的师父听闻消息放下手头研究了一半的机关出关,老泪纵横。
他担心极了木尽,他怕自己没了一个徒儿,还会再没第二个。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被宠着的、未曾经历过风雨的小师弟未曾崩溃。他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七天,就在掌门急眼要去翻墙的时候,木尽出来了。
他脸上的婴儿肥瘦成了锥子脸,下巴上多了一层胡渣,眼底青黑,眼睛却说不出的明亮。
像是什么都没变,又像是什么都变了。
收拾完自己的木尽,像以往一样穿着门派服饰,有条不紊地安排着隐门的事务,安排着木卓的葬礼,为隐门的大师兄立起了衣冠冢。
隐门上下沉于机关阵法,不理俗事,因此向来由掌门弟子接手。
现在木卓走了,还剩下木尽。
掌门看着立于木卓坟前的木尽,突然发现他的眉眼间,依稀有了几分木卓的影子。
***
洛书被二零八八按在椅子上,为了防止洛书到处乱窜,还从雪暮枝那里把雪月归“借”了过来看着洛书。
洛书和小伙伴大眼瞪小眼,小心翼翼地道:“小归,我想……”
雪月归把剥好的枇杷放在盘子里,往洛书面前一推,“不,你不想。”
洛书欲哭无泪,拿起枇杷狠狠咬下一口,泄愤似的嚼了嚼,甜美的果汁在唇齿间充盈,带着果子特有的清香,洛书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双手捧着枇杷专心致志地吃着,像只仓鼠似的,两只腿触不到地面,悬空一晃一晃。
雪月归欣慰地点了点头,少年老成地在心里感叹,果然是小孩子,吃到喜欢的就满足了,也不想想自己也只有八岁,比洛书现在的身体还小上一岁。
洛书出醉仙楼时是白发老人,回来时是垂髫小儿,一口气进行了两次体型转换,二零八八担心洛书体型转换太快身体会受不了,骨头太脆经不住折腾,一路上把洛书当成瓷娃娃,他的反应同时也影响到了众人,洛书毫不夸张地说,自己这一路上脚就没沾过地。
为了让洛书的身体早日恢复,路经山林时,二零八八出去了一趟,捉回来了一头野猪,想了想索性炖了一路大骨头汤,将第一只野猪剥皮拆骨料理干净,最后和香料一起炖煮,香气勾得诸位侠士频频往大锅的方向看,可怜诸位侠士,拿着金银利器就为了换一碗汤,被二零八八统统冷酷无情得驳回。
百骨知悄咪咪地擦了擦嘴角,然后完美地给醉仙楼打了一波广告,有人嘀嘀咕咕说以后饿死也不去吃,至于最后有没有去,管账本的洛晴最清楚。
二零八八炖骨头汤还不算,他还从隐门那里换了一辆机关车,把锅架在上面,一路走一路炖,反正在山林里枯枝也不少,这味道一香就香了一路,深山多野兽,期间引来的野兽基本被众人料理了,锅里的骨头就没少过。
到了最后,基本每个门派都有点收获,尤其是洛书的车,为了给洛书保暖,上面挂了一张虎皮两张鹿皮,屁股底下垫着一张狼皮,洛书怀疑若不是现在冬天熊蛇之流在冬眠,估计还会多熊皮和蛇皮。
一群人苦笑着,都说没想到这次最大的收获居然是最后走的这一趟,打下的这些野味。
洛书喝了一路的大骨头汤,期间还吃了几顿烧烤,鹿宝和鹿鞭全被二零八八给洛书烤了,看得菜刀门和医谷的人直跺脚喊浪费。洛书吃得倒是很爽,只是心里暗暗庆幸,心道幸好现在不过是十岁的身体,要是之前那三四十壮年的身体,天天这么补着,心上人还在身边,这谁顶得住啊。
洛书就这么补了一路,连带着宁恒他们几个都吃了个爽,二十多天的路程,雪月归竟然生生拔高了一截,导致洛书老盯着雪暮枝看,怀疑他没给雪月归吃好,雪暮枝请教了二零八八菜单,雪暮枝心里苦,雪暮枝不说。
这一路下来,洛书觉得自己元气满满,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已经达到了一个巅峰状态,奈何二零八八不放人,坚持要洛书把他的大补菜单吃完再开始运动练武,看得子车痕欲言又止,最后想想之前师父到处乱窜加上功法原因,身体还是留下了一些暗伤,就把话又收了回去,甚至兴致勃勃地与二零八八探讨药膳的做法。
对于这件事,洛书甜蜜的抗议被打压在二零八八检测洛书的身体状况时发现,他的身体素质竟然真的又提上去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