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紫苏率队第一批到达现场救援,稳控了局面。经过清点,死者1人,重伤3人,轻伤42人。很多伤者都是达官贵人、京城名流。
太子李承乾夤夜召京兆尹、大理寺问责,戴公亲自前往。
这些讯息,是直到第三天下午,黄三炮才带到凡舍来的。
萨摩看着死伤者名单。唯一的死者是秦将军。
——他终究还是没有逃过么。
“咦,让我也看看。”一旁凑过来的,是最近频繁出没于凡舍的昆都伦。他咬着一根红烧鸡腿,伸长脖子想看清萨摩手里那张纸。
萨摩刷的抽手,皱眉道:“一边呆着去,油滋滋的,口水别滴我身上。”
昆都伦哧的笑了,挑衅似地用力咬一大口肉。
上官紫苏被任命为大理寺少卿的消息,就是昆都伦告诉他的。这鬼手在军方及官场上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当时,他一边等人,一边和萨摩闲扯,末了笑呵呵说道:“大理寺的水,也开始变深了呢。你确定要趟?”
萨摩能够感受到这之中的微妙变化。本来,作为目击者及协助办案人员,他应该第一时间了解案件进展及资讯。现在,他显然已被排除在核心群外。那必然是领导者风格转换的缘故。
——如果他是这样,那李郅此时境遇如何?
“老大还在太医院。”三炮咕嘟咕嘟猛喝水,抹抹嘴。这几天他也是忙乎的脚不沾地。“萨摩,上官少卿有请。”
萨摩注意到三炮在说“上官少卿”时语气并不自然。三炮对紫苏的仰慕,是尽人皆知的事了。两人本来差距悬殊,如今只怕已遥不可及。更何况,紫苏与李郅的立场,似乎很微妙。三炮的失落情绪,可想而知。
巧舌如簧的萨摩也想不出该用什么样的言辞来安慰他,只能默默的跟着三炮,来到大理寺议事厅内。
紫苏临时在李郅的办公间搭了张桌子。任命匆促,又发生了探花居塌楼之事,大理寺来不及为新任少卿清出办公场地。
紫苏穿着官服,在长桌上翻看案卷。几名差役守在一旁。
萨摩走进去,紫苏略抬一抬头,道:“坐。”
停一下,目视三炮,道:“去叫双叶。”
简洁的命令,一句废话也无。紫苏对她的新角色适应得很好。
——昆都伦说过,李承乾亦对紫苏在探花居案的表现十分赞赏。
萨摩敛容而坐。没多久,三炮带着双叶进来。双叶满脸倦容,呈上一份报告。“少卿,尸检结果出来了。确定毒物要做实验,花了些时间。可以肯定秦将军是□□中毒。”
“中毒?”萨摩诧然。是那些酒吗?
“你们喝的葡萄酒里有罂粟花汁,不过分量不大。”双叶道。“秦将军是被带毒的利器所伤,正割在颈侧大动脉的位置。”
“我们已经盘查了探花居的厨子和绮碧楼的舞姬,”三炮道,“没有发现下毒的人。”
“继续查!”紫苏霍然站起来,面沉如霜,“我就不信,这么大的手脚会不留蛛丝马迹,这三个凶手能凭空消失!”
为她气势所镇,三炮、双叶和一干差役都肃穆而立。
紫苏平静了一会儿,似在调节心情,转头对萨摩道:“不要怪我着急,此案大理寺责无旁贷。而且,李少卿已经在太子面前许下诺言。我上官紫苏会把他的诺言当成自己的诺言来遵守。所以,我也只剩下七天。”她停一停,望着众人道:“望诸君协力。”
连萨摩也不由坐直了身体。众人应声道:“是!”
上官紫苏,当真不可小觑。
双叶回到解剖室,三炮带队前去盘查。只剩下紫苏和萨摩。
紫苏啜了一口茶。萨摩默默看着她脸上的疲倦之色。只是几日的功夫,紫苏仿佛变了很多,再不是站在李郅身后的那个明媚无邪的小女生。
“萨摩。”紫苏放下茶杯,看着他。“虽然太子任命我为少卿,但我和戴公、承邺哥哥一样,不站派系。大理寺永远是秉公办案的地方,这立场不会改变。”
萨摩点点头,眼前浮现上官公的背影。那位为天子深深倚重的重臣,他只遥遥见过,从未看清真正面容。萨摩说:“紫苏,我信你。”
——但是,你父亲呢?
紫苏如释重负的微微笑了,露出一点点天真神色。“太好了。最近我挺孤单,三炮双叶都不怎么跟我说话。还有承邺哥哥……”一抹淡淡的红晕浮在紫苏脸上,很快消退了。
萨摩忽然有一丝怀疑。但他抓不住思绪。
“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萨摩。”紫苏的声音有些飘忽。萨摩看她,紫苏神色如常,刚才那一瞬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双叶回到解剖室,三炮带队前去盘查。只剩下紫苏和萨摩。
紫苏啜了一口茶。萨摩默默看着她脸上的疲倦之色。只是几日的功夫,紫苏仿佛变了很多,再不是站在李郅身后的那个明媚无邪的小女生。
“萨摩。”紫苏放下茶杯,看着他。“虽然太子任命我为少卿,但我和戴公、承邺哥哥一样,不站派系。大理寺永远是秉公办案的地方,这立场不会改变。”
萨摩点点头,眼前浮现上官公的背影。那位为天子深深倚重的重臣,他只遥遥见过,从未看清真正面容。萨摩说:“紫苏,我信你。”
——但是,你父亲呢?
紫苏如释重负的微微笑了,露出一点点天真神色。“太好了。最近我挺孤单,三炮双叶都不怎么跟我说话。还有承邺哥哥……”一抹淡淡的红晕浮在紫苏脸上,很快消退了。
萨摩忽然有一丝怀疑。但他抓不住思绪。
“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萨摩。”紫苏的声音有些飘忽。萨摩看她,紫苏神色如常,刚才那一瞬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对这案子,你有什么看法?”紫苏说道。
萨摩沉思一会儿,主要是把自己从烦乱的情绪里摆脱出来。“三个死者里,身份唯一确定的是秦将军。有没有对他作调查?”
“有。”紫苏道。“秦将军于武德年间以战功封将,最著名的战役是率军于长安城郊外击退刘黑闼余匪之役。在己方伤亡惨重的情况下,转败为胜,缴获敌首三千,为受命平定关中的秦王殿下解除了侧翼的威胁。所以,战后陛下论功行赏,封为大将。”她顿一顿,道:“不过之后秦将军一直卧病,处于半隐退状态,很少出来走动。
萨摩道:“那他常去平康坊吗?”
“几乎不去平康坊。”紫苏道。“也未闻秦将军好女色。”
萨摩隐约想起有人说过,秦将军是性情中人。是谁这样说过?
——朱妙儿。
他微微皱眉。“为什么秦将军会在那天晚上出现在探花居?”
“这是最蹊跷的地方。”紫苏道,“我仔细询问了,其家人回忆,五天前曾有一人上门投递名帖,称谢芷亭主人有信带给将军,邀将军于流芳宴当晚至探花居见面。”
“谢芷亭主人?”萨摩道,“听起来还蛮像青楼的名字。”
“我着人查过了,平康坊没有叫这名字的青楼。”紫苏果然办事极为细腻。“有没有可能是第二名死者的雅号?那人可是外地来的,也许特地来赴将军之约。”
萨摩凝神想一想,道。“不可能。第二名死者被杀的消息全城轰动,秦将军没理由不知道。听到他的死讯,秦将军怎么都不会当晚再去赴约。所以约将军的肯定是另一个人。这个人应该就是给秦将军下毒的真凶。”
“但这都是推论。”紫苏道,“线索也只到这里。我们怎么继续查下去呢?”
萨摩沉思着。事态越发复杂了。两个身份不明的死者,三个骷髅杀手,还又多出来一个谢芷亭主人。看似无头绪,却又隐隐联系在一起。
关键点在哪里?
上官紫苏妙目盯着萨摩,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连他脸上一个细微神色都不放过。
“我得好好想想。”萨摩沉吟良久,终于说道。
紫苏哦了一声,极为失望的道:“真的什么都想不到吗?”
萨摩点点头。他感到好疲倦,精神完全无法集中。
紫苏静静看着他,终于点头。“请回吧。”
萨摩走出去,来到庭院,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夕阳西坠,那一身官服仍不掩秀色的少女站在空旷的堂前,仍在目送着他。
萨摩也望着她。
压制不了的,是心底浮上来的疑团。
——如果紫苏喜欢李郅,她为何故意在自己面前表露出来?
☆、第7章
这个疑问压着他。萨摩连吃晚饭都没有精神。
所以,四娘特意留的鸡腿又被昆都伦霸占了。
这位鬼手似乎已经放弃了钟爱的铁匠生涯,借口“等人”,彻底在凡舍落地生根。
他为人豪爽,打赏又丰厚,上上下下都很喜欢这位金主。
萨摩趴在桌上,瞄着昆都伦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和四娘谈笑风生的样子,忍不住从鼻子里冷哼哼。
“喂,你到底什么时候滚蛋。”他说。
昆都伦用棕色的眼睛看看他,笑道:“说不好。哪天你嫁给我,我就带你一起滚蛋。”
饭桌上顿时一片欢笑。萨摩气恼的发现,不三不四乃至四娘都不是瞎乐,好像真心希望这样。不四还用筷子敲着碗,有节奏的喊道:“在一起、在一起……”
搞错没有?他和李郅才是真CP。
萨摩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吞下了一大块米饭,有种噎着了的窒息。他想明白了。
——紫苏表露对李郅的在意,那是因为把自己当成了情敌么。
女人的感觉,的确敏锐的可怕。
萨摩渐渐露出了笑容来。
在第一次见到李郅的时候,已经确定这个人如此特别。
他的人生,因伽蓝倾覆一夕之间进入黑夜。而李郅的光芒,如黑夜之中的太阳。
就像飞蛾,即使被烫到,萨摩也仍然控制不住接近他的本能。
如果紫苏竟觉得自己是威胁,是不是说明------自己对李郅也很特别?
心底涌上来的欢愉,几乎盈满了整个身体。萨摩一把从昆都伦手里抢过鸡腿,撕下一大口。好饿啊。快乐的时候,胃口就会变好。特别好。
昆都伦疑惑不已。“你武功进步了吗?”他说,“居然能抢到老子的鸡腿。”
萨摩对他眨眨眼,神态清纯妖娆。也就萨摩,可以同时混合这两种气质。昆都伦叹口气,不忍心再问,挨挨擦擦靠近他,诚挚道:“我是真心的。”
“嗯?”萨摩已经拿起他面前另一条鸡腿。昆都伦道:“真心想带你离开长安。因为——”
“你不用想了。”李郅道,“萨摩去哪里,都是跟我一起。”
心花怒放,是萨摩此刻的写照。
就像被流氓纠缠的大姑娘,突然看见白马王子从天而降。
萨摩忍不住露出大大笑脸,好像李郅是他刚赢回来的五百两金元宝。
李郅被他笑的有些莫名其妙,在他身旁坐下来,伸手去摸萨摩额头。“脸红成这样,发烧了吗?”
昆都伦有点发酸,手里筷子一转,直戳李郅脉门。李郅手腕一翻,手势神妙一变,轻轻托住昆都伦的腕部,指尖一弹,两根筷子哐当落在桌面上。旁人看来,两个人是在握手。
李郅微微笑道:“昆大师,许久不见了。”
昆都伦把手抽出来,奇道:“你武功也进步了。怎么回事,全长安只有我一个人在混吃等死?”
萨摩对两人的交手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他搭着李郅的肩背,笑嘻嘻道,“老昆,汉人的成语古诗你学了不少,不过凭良心说,今天这混吃等死四个字用的最贴切。”
昆都伦一怔,转眼怒火冲天。“萨摩多罗我告诉你,护食不能护成这个样子——”
“我就护了怎么着!”萨摩下巴高高翘起,强势怒对。
昆都伦从没见他这么悍过,愣了片刻,有点伤感。罢了。打又打不过李郅,说又说不过萨摩。
自己钱再多再帅,又有什么用,女大不中留,随他去吧。
四娘出来打圆场了。“李少卿来啦。伤势怎么样?”
“谢四娘关心,好得差不多了。”李郅温文回答道。
“一起吃饭吧。”四娘拿了碗筷,笑盈盈放在他面前。“是不是一出太医院,你就赶来这儿了?”
“嗯。太医院伙食太寡淡了。好想四娘的饭菜呢。”李郅说。虽然说的是客套话,可是那一脸的真诚,实在感人有木有。哄得四娘立刻夹了一大筷肉给他。
萨摩抱着膝盖,开心的看李郅吃饭,偶尔和昆都伦耍几句嘴皮子。
所谓家,就是一碗安乐茶饭,和一群肝胆相照的人。
李郅刚放下碗筷,黄三炮就气喘吁吁跑来了。身后还跟着双叶。
“老大,怎么自己出院了。害我被苏太医好一通数落。”三炮在朝堂上的定位是少卿保镖兼保姆,尽人皆知。他顺手把一个汤煲放在桌上。萨摩打开看了看,白水青菜,不由皱眉。
“太医院就给他喝这个呀?”萨摩随手拿起一把汤匙,尝了一口,不由睁大了眼睛。
那种清爽的鲜味,就像春风一般在舌尖化开。
“没见识。”三炮得意洋洋道,“这是御膳房毛大厨亲制。拿毛蟹、鲫鱼、海参、春笋、熏火腿、咸肉熬出鲜味,滤去那些底料,只留汤汁。配菜是他自己种的小青草。”
萨摩听的咽了口口水,暗暗为那些底料惋惜。“太医院的伙食也并不寡淡嘛,比不三不四做的牛蒡炒山药,草莓炒西芹这些暗黑料理强到不知哪儿去了。”他一边说,一边拿过汤碗来给李郅盛汤。“这么急,是为案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