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归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林子律

作者:林子律  录入:06-06

  那敌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特征,使两把弯刀,挥舞间招招攻向要害。唐非衣怒了,低喝一声,靴子猛蹬一脚马鞍,整个人腾空而起,口齿中拈一句心法暗蓄内力,毫无章法地朝敌将砍出三刀!
  远处有谁大喊一句留他性命,唐非衣置若罔闻,长刀沉重而下!敌将连忙双刀举过头顶,腰向后一弓招架,可斩相思锋利砍下的那一瞬间——
  双刀应声而断!
  下一刻,敌将头颅连着肩膀一起滚落进黄沙,满眼尚是惊惧。
  唐非衣单手拉住马鞍重新坐上,待终于看见贺兰,她满脸血污,观察不清他伤处只得大声问:“你没事吧?!”
  贺兰明月单手捂住伤处摇了摇头,他看一眼黄沙中的尸身心里却止不住升起疑惑:这群是柔然人吗?
  此处靠近肃州边界,就算夏州无人镇守但柔然到此必须横渡河水,若真是柔然人,为何能悄无声息地穿过大河伏击他们?
  疑惑很快被杀声四起而掩盖了,贺兰明月随手拆了发带勒住伤处止血,唐非衣替他点过穴道,接着立刻要突破重围。
  “敌将已死!”她的声音混杂内力传递,“尔等速速离去吧!”
  随即贺兰明月剑尖一挑,吊起了敌将残躯。
  慌乱开始蔓延。
  箭雨,刀光,血腥味,残肢断骸,飞起的头颅。
  到最后贺兰明月杀红了眼,只顾往前飞驰。他不知这边损失了到底多少,可追兵状况似乎更为惨重,他望向前方,一片荒芜中有人袭向马车,心脏猛地被攥紧了一刻,贺兰明月来不及顾念自己催马而去。
  “小心——!”唐非衣一声轻吒,长刀脱手而出直直钉入一个偷袭者的后心。
  贺兰明月手起剑落,雪光闪烁间血雾喷了满脸。他气息不定,眼见马车外林商抽刀踏上车顶,单手挽弓。
  死尸跌落黄沙,车帘内的人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高景不是那么脆弱的人。
  贺兰明月忽然放了心。
  一路拼杀至肃州地界后追兵无人率领忽然撤去,好似怕极了陇右军。贺兰明月还提着一口气,连忙纵马寻到李辞渊:“四叔,你没事吧!”
  长枪架在身后的男人依稀有当年沙场上的风采,李辞渊一笑:“这话该我问你,我跟着大帅出生入死,比这还要艰难的场面见过千百次——怎么样,爽快吗?”
  贺兰明月松了口气:“你不要拼命!”
  李辞渊道:“清点伤员,全速前进到花穆接应的地方。”
  贺兰明月又叮嘱他几句诸如不可逞强之类的话,领命去巡视一圈。带出来的除了白城那两千人外,尽是银州城这些年被李辞渊训练出来的精锐,方才声势浩大的一场突围后常有轻伤,好在无人战死。
  安抚过伤势最重的一个女子,贺兰明月腰间钝痛,手掌干涸血迹提醒了他。低头解开情急下止血的绷带,他观察过伤口深浅,一抬头,唐非衣朝他而来。
  “没事吧?”她简短地问。
  贺兰明月呼了口气:“回头你那药膏给我一些。”
  唐非衣闻言却似笑非笑道:“高云霁那儿多的是,你找他要去。”
  说罢不顾贺兰明月表情扭曲片刻,她去问李却霜状况如何了。贺兰明月愣怔后失笑,径直到了高景车边,马鞭掀起他的车帘:“喂。”
  那人捧着一盏茶,眼皮也不抬:“拿药么,唐姑娘声音大,我听见了。”
  “耳力比过去好得多了。”贺兰明月道,见他从车里伸出一只素白的手攥着什么,摊开后正是白瓷做的药瓶,“多谢。”
  高景气道:“随便一个人都能把你伤成这样!”
  贺兰明月听他话语间愠怒不假,居然有一丝欢喜,暗道“他真在为我担忧”,嘴上却说:“你也不是没见过比这更惨的,装什么?”
  高景的回应是愤愤然把帘子放下,贺兰明月心觉有趣,拿马鞭敲敲窗框,高景不应,隔着闷声道:“总说些话诛心,你就高兴了舒服了?”
  动作一顿,贺兰明月没待想明白高景所言“诛心”,前方有人来报:
  肃州军督花穆前来迎接陛下返京。
  花穆长得不像传说中的武状元,白面长须,一身甲胄披上后显得不太协调。
  他率一队骑兵赶到,左侧就是当时前往银州报信的周北海,跨坐在马上笑吟吟朝贺兰明月抱了抱拳。贺兰明月还没从方才厮杀中回神,潦草向他一点头,眼见花穆交了刀、下马步行至高景车驾前,躬身行礼。
  “陛下,臣花穆,救驾来迟!臣盔甲在身不便跪拜,还望陛下恕罪!”
  高景的声音隔着车帘,慢悠悠道:“花将军是武将,此处又刚过了战场,朕免了花将军的大礼——方才有人一路捣乱,想必花将军接到战报了?”
  花穆忙道:“禀陛下,臣算日子您或许已经从银州出发前往臣的辖地。今晨有巡查将士回报一小撮柔然散兵越过黄河,臣以为人数不多,正要派兵前往剿灭,却突然得知已经发生了交战……不知是陛下,您受惊了!臣知罪!”
  “没事儿,朕很安全,得益于几位的保护。”高景笑了笑,“可否入城?”
  花穆道:“是,臣正前来迎接陛下入肃州。”
  片刻的沉默,高景道:“朕不入肃州城,就地扎营吧。待到花将军何时旗帜鲜明地跟朕提了你的想法,朕再决定。”
  花穆心中咯噔一声,身侧周北海却道:“陛下,臣僭越一句,您不信任花将军又何苦来此地?花将军对先帝忠诚天地可鉴,您此时不入城,会寒了将军的心呐!”
  花穆也连声道:“臣对陛下的忠心亦是天地可鉴!”
  他们一唱一和简直要将人逼上绝顶,高景还没发表看法,贺兰明月身边的唐非衣眉心紧蹙:“你们朝廷的人就这般谄媚么?”
  她声音不大,听得贺兰明月差点笑出来。
  “花穆,你误会了。”车内,高景平静道,“朕带的不属一军一营,贸然进肃州,就被紫微城那位以为是你的人马啦!你若后悔,到时候找谁说去?”
  “陛下您这是何意?”
  高景意味深长道:“看不出来么?朕在为你好。”
  花穆冷汗都要下来了:“是,陛下……陛下说得对,不如现在休整半日,待到日落后陛下带人去城外更近些的地方安置?臣会派遣心腹把守,一定替陛下排除一切忧虑!”
  高景沉吟片刻:“就这样吧,你一会儿再来过。”
  花穆唯唯诺诺地谢恩,转身带周北海走了。
  待他离开,贺兰明月从剑尖取下先前的敌将残躯,拨开覆面布巾,问高景:“我以为你会把这扔到他脚下给他认呢。”
  “现在我们势弱,先不激怒他。”高景掀开车帘,望向花穆远去的背影微微眯起眼,“不用你提醒我也觉得这人不太对劲,那周北海也是话里有话的……林商?”
  林商道:“是。”
  “你暗中跟着周北海,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他领命而去,另一边李却霜慌慌张张地跑来,用力拽着贺兰明月的衣袖把什么物事塞入了他手中:“贺兰哥哥,我刚才和义父去检查一具尸体……在他腰带里发现了这个,义父要我拿来给你看。”
  贺兰明月摸了把他的头:“乖霜儿。”摊开一看,神色顿时凝重了。
  “怎么?”高景问道。
  “你这位花将军不简单。”贺兰明月将手中的东西递给高景,“方才可有注意陇右军的军旗?大字为‘陇’,是朝廷统一规定的制式没什么好说的。但他的亲卫旗帜边角绣有一朵花形家族徽记,我猜那是他的标志。”
  高景迷惑地摊开手,一枚沾着暗红血迹的巴掌大令牌明晃晃地展露出印记。
  五瓣花,与那族徽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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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不辞迢递过关山(三)
  先遣人追杀,再亲自护送?
  要高景入城难不成也是请君入瓮么?
  贺兰明月不太想得通,又觉得此情此景太过可笑:花穆此前一直与高景有书信往来,若全是演的忠心耿耿,差人送军印未免也有些情真意切过了头。既然存了杀人的念头,为何不一开始把人骗进城再杀呢?
  他还没想通,那边高景已经全然阴沉了。
  “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高景握紧腰牌冷哼一声,眼眸流转望见贺兰明月揶揄神色,“你觉得应当如何?”
  贺兰明月皮笑肉不笑地一挑唇角,早已想过这结果:“我问过你许多次,若花穆不诚心你会怎么办。现在要去杀他一家?”
  高景不理会他的挑衅:“左右我们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少说点儿风凉话吧。”
  “这哪儿一样?”贺兰明月莫名一阵欢愉,“我可以当即把你卖了,领着人回去银州布下防卫,再不济退往边境。我们渡河时尚在冰封期,这几天东风渐暖,河水化冻,肃州要追过来就难了。我和你,没在一条绳上。”
  高景冷着脸没接话,掌心腰牌硌得他心也凉了半截:“你真做得出?”
  “方才不是劝我别那么心软么,不如你试试。”
  高景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好似真的怕了,但也没松口:“……是么。”
  “你要求我呢……我就留下来帮你。”贺兰明月道,见他表情有一刻扭曲,眼角弯了弯,“不是能屈能伸么?说得轻巧罢了。”
  进退维谷不过如此,他要赌自己的心,贺兰明月偏不给他机会。他对高景所言“抛弃自尊”将信将疑,一直想找什么机会验证,或是折辱他。但凡高景说了这个求字,在他面前好长一段时间兴许都抬不起头。
  高景当惯了主子,寄人篱下时都带着独一份的倨傲,他最了解不过了。
  他什么时候真正开口求过人呢?
  贺兰明月想:你到底能为那个位置做到什么程度,为我做到什么程度,不给我看一看诚心,我怎么说服自己不是你的又一个棋子?
  等了半晌,贺兰明月觉得他大约不肯,本也没想过高景会这么快就屈服,便说:“得了,你要不肯也罢——”
  “求你。”
  高景眼角发红,腮边**片刻,第一声还很微弱,后头便让贺兰听清楚了:“明月,求你别把我交出去,求你帮我……求你。”
  他能说出这两个字已不容易,贺兰明月拿马鞭一抬高景下巴,见他满眼血丝心下却并无报复成功的快感:“知道了。”
  “……你满意了?”高景声音有点颤抖。
  贺兰明月欲言又止,最终道:“昔年那些傲气,收着吧。”
  “明月!——”
  “全军原地待命不得入城!”贺兰明月不理他径直翻身上马,和唐非衣并肩而去,“唐姑娘,我去与四叔商量应对陇右军方法。林商另有要事在身,他不在的时候劳烦你护着高景,免得他遭遇什么不测。”
  唐非衣一颔首:“放心。”
  贺兰明月又看一眼高景,他坐在车内没动,从小窗露出半边漠然的侧脸。心口仿佛突然凹陷一块,但贺兰明月没在意,挥鞭而去了。
  临近黄昏,全军扎营升起篝火,林商方才回来。
  最中心的位置高景没下车,坐在旁边伸着两条腿透气,帘子全都掀上去。唐非衣与贺兰明月分别守在一旁,女子手头的树枝尖戳着一块生肉正架于火上烤,李辞渊坐去了更远些的地方,气氛宁谧却充满紧张。
  林商匆忙行至高景身侧:“陛下,周北海离开了肃州。”
  高景本是闭着眼睛养神的,闻言微微坐直,贺兰明月也看了过来,沉声道:“怎么回事?”
  见林商对贺兰有所顾虑,高景道:“没关系,在明月面前你知无不言便是。”
  林商应了声,道:“属下跟随周北海偷偷进了肃州城,他们先去都督府衙议事,言语间提及陇右军下属几个营还不知花穆心意有变,担心那些人要勤王不肯听令,花穆便先打算将您和贺兰稳在此地。此前陆怡的人进过城,属下猜测花穆收到了紫微城那位的消息,两边都不想得罪……”
  “是么?”贺兰明月嘲讽道,“看来白天那件‘大礼’情有可原,未免被下属逼迫勤王,想先下手为强了。”
  “竟是如此?!”林商诧异,听高景解释完那队人身上发现的腰牌后挠了挠头,“万一有人故意嫁祸呢?可为何他们会在身上带辨识物?”
  唐非衣道:“这就是奇怪之处。但下午李将军与霜儿带十余人返还后搜过尸体,确实只有少量的携带有腰牌——也就是说被我们发现身份终归是概率极低的事件,此中缘由,林商,你有想法么?”
  她极少说这么多话,闻言林商思索好一会儿,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就说得通了!”
  贺兰明月问:“如何?”
  “属下今日一路跟随周北海,他从府衙回自己家中后叮嘱妻小收拾随身细软,接着借口他们要回西京娘家将人送上马车提前离去。晚些时候他也出城朝东边了,属下怕他有鬼,追上去,他认出属下,怕属下对他动手连忙求饶,说用一个消息换属下放他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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