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因为前头的事情,大家都在传您和亲王的感情不好。不如就顺着这个流言,让他们真的以为您和亲王的感情出了问题,这样亲王那头也能少些压力。”
厉染单手抵着隐痛太阳穴,“你暗地里查查赵玉成养在外头的女人是什么背景。”
“是。”赵长松出了书房。厉染走到窗边,已经夜深了,今夜乌云遮挡了月亮,星星也没有一颗。
皇城的冬天难得有太阳,向来阴冷潮湿。
凤霖今晚不知还会不会回来,一个人在医院会冷吗?
杨凤霖在医院病房陪着王玉致说了会话,直到护士来提醒探视的时间到了,杨凤霖才惊觉原来已经这么晚了。王玉致催着他回去,杨凤霖嘱咐她好好休息这才出了病房。
一出病房,刚好碰见隔壁病房出来一个男人,杨凤霖觉得这男人有些面熟,感觉在哪见过。
出了医院上了车,杨凤霖靠着车窗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人他在议会见过,这大晚上的来探望病人需要这么鬼祟吗?
回了皇宫,到内务部销假。内务部长恭恭敬敬的立在内务部门口看来是等他许久了。
杨凤霖在本子上签了字,内务部长跟在他后头不肯走,
“有事就说,你这站在我身后,我心里发慌。”
内务部长压着声音,“亲王殿下,如今七殿下可是王位热门人选,您和他关系不合都已经在皇城传遍了,您看您是不是也得出来说两句,辟辟谣啊。”
这是赶着来他这套话来了。
“部长这段时间不见,是越来越富态了,看来是操心的事情太少了。”
杨凤霖扔了手里的笔,转头要走,被内务部长拦住,“亲王殿下,留步,留步。我还富态呢,我都快急死了,这不是盼着您回来给我说几句好话来着。”
杨凤霖回头一笑,“就我和七殿下这关系,给你说好话怕是越说越错。”
杨凤霖走了,内务部长摸着肥厚的下巴,难道传言是真的?
杨凤霖回了住处,刚进去就看见外间的案桌上摆着好几件白色的礼服,这是参加冯将军入殿仪式的衣服。
杨凤霖叫了几声厉染,没人应声,想着应该还在忙。去了里间洗漱准备睡觉,出来就看见厉染站在床前看他。
杨凤霖打着哈欠,“你回来了?”
厉染拿着干布巾给他擦头发,“我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
杨凤霖眯着眼,你这擦头发的动作是越来越熟练了。
“这不是怕你晚上没我睡不着吗?”
头上擦拭的动作停下来,杨凤霖不满,“别停啊,继续。”
头顶上传来一声轻笑,杨凤霖揉着酸疼的肩膀,“外头都在传我和你不合,我看再这么传下去过几天就得说我们老死不相往来了。厉染,我们是不是也该应应景,干脆分房睡得了。”
话落,一个温凉的怀抱就盖了下来,“不行。”
我就开个玩笑,你那话里的不开心是啥意思。
杨凤霖转过身,双手搭上厉染的脖子,“好累啊,厉染给我抱会。”
厉染弯下腰不动了,安静的站着乖乖让杨凤霖抱。
“你姐姐的事情,我很抱歉。”
杨凤霖将头埋进厉染的肩窝里,“不关你的事,我姐姐的身体有我呢,我会好好照看着。至于赵玉成,就让他再逍遥几天吧。”
厉染拍着他的肩膀,“都是因为我,不然你也不会顾及那么多。我也不能为你做太多,议会那边……”
杨凤霖抬头捂着厉染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我明白的,你不管就是对杨家好。”
两人额头互相抵着,杨凤霖一声叹息,也就只有两个人时才能这般亲密了。
冯将军和冯莹的入殿仪式放在一天举行。厉染因为与冯将军的关系特殊要为他在伽蓝殿祝祷七天,身为亲王的杨凤霖也要跟着。
仪式很正式,穿着也很正式。
入殿仪式当天,一早杨凤霖就和礼服杠上了。
这皇家礼服和一般民间的还有些区别,八角琢磨了半天,这么多的配饰挂哪里呢?杨凤霖让他去找内务官,再这么研究下去都快迟到了。
八角刚一出门,厉染就来了。还是一身烟灰伽蓝褂,见杨凤霖礼服才穿了一半,上衣倒是穿好了,下面就穿了一件里裤,幔裤还没穿。杨凤霖晃着手上一堆肩带,挂饰,
“厉染,救命!”
厉染咬紧牙关才没让自己笑出来,“花娘没教你吗?”
花娘是教了,可没教幔裤怎么穿啊。
厉染接过他手里的肩带,拿过幔裤,非常利索的帮他穿好了。杨凤霖在心里感慨,不愧是皇子,穿这些可比穿西式衣服熟练多了。
杨凤霖今天的头发全都向后梳,用鲜花精油固定着,露出光洁的额头衬着那一身白的发光的皮肤,厉染有些看愣了。
“你穿这身很好看。”
杨凤霖低头看了看,“是吗。”
厉染很认真的说道,“没有一个皇子妃可以和你比。”
杨凤霖大笑,“你把我和那些皇子妃放在一起比可还行。”
厉染从衣架上拿了一件厚外套披在他身上,“待会要跪很久,也不能穿外套。幸好皇城比太原道暖和许多,大殿里头人多应该不会太冷。你要是累了就往身后靠,我就在你后头。”
冯将军的入殿仪式很隆重,因为连着大皇子妃的一起办了,每个皇子和皇子妃都来了。
杨凤霖比较惨,冯将军那处是逃不了,冯莹这处应着辈分不用跪,但人还是得站着跟着下头的皇子妃一起。
头一天,他还能支撑得住,过了两天,那阴湿的地板跪得他膝盖隐隐作疼。他忍着没和厉染说,让八角给他涂了药酒就过去了。
到了第六天,他的膝盖已经肿了,皮肤摩擦着布料疼的要死。偏偏还得跪在地上纹丝不动。
厉染在他后头,看见他颈部发了汗。这些天他一直在伽蓝殿没回去,凤霖的情况都是八角传话,每次都是很好不用担心,看来凤霖又报喜不报忧了。
厉染往前移了移,“靠在我身上。”
杨凤霖低声道,“这怎么行,不像样子,我还能坚持。”
话落,厉染扯着他的腰封往自己身上一带,杨凤霖膝盖上的压力瞬间减轻了不少。
“像什么样子。”杨凤霖小声嘟囔。
厉染抹着他颈后的汗水,“义父不会怪罪你的。”
杨凤霖看了看周围,“别人看见了,我们还是关系不好吗?”
厉染抓着他的腰往身上带,“你放心,有我。”
冯将军的入殿仪式终于是完成了。杨凤霖给冯将军上了一炷香,路过偏殿的时候只见厉染立在角落里冯炎的长明灯前。
杨凤霖倚在门口,没想进去。见厉染亲自灭了那盏灯,却没有再碰灯座。杨凤霖背过身子,揉着肿痛的膝盖。
冯炎,你现在入轮回了吗?
放心去吧,厉染我会好好照顾着。
若真有来生,愿你还能再遇见他。
“你说什么?冯炎的长明灯灭了?”梁羡颐的身体好了一些,这段日子在皇城,他搬了好几个地方,有人在调查他。是谁?梁羡颐心里很清楚。
他的身体好不容易捱了过去,冬天本就是他最难过的时候,又加上受了刺激,他差点就死了。
冯炎的长明灯灭了,怎么可能?难道厉染找到了冯炎的骨灰?梁羡颐支开旁人,从书房的暗格里拿出一个绣囊。
这是冯莹给他的,厉染灭了灯那他手里的这个是什么?
冯莹,临死前你还摆了一道,你这个贱女人就算死了也在算计。
厉染,我手里和你手里的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将小锦囊塞回暗格里,有人来报说是杨家有人带了话给他。一听是杨家,梁羡颐赶紧命人将人带进来。
来的人是杨凤霖在皇城商行的经理,梁羡颐见过。
带的话很简单,给了一个时间,一个地点说是自家老板想见见梁先生。
梁羡颐以为自己听错了,杨凤霖要见他!
惊慌的打碎了杯子,赶紧跑到镜子前。
眼眶漆黑,脸色惨白一副病容,这种样子怎么去见杨凤霖。赶紧拿起梳子梳了几下已经很整齐的头发,放下梳子,木梳上头全是掉发。
梳子扔进水槽里,梁羡颐紧闭着眼,这幅像鬼一般的样子,他怕是看了都会厌恶。
脑子里浮现厉染的脸,梁羡颐猛地抬头撕扯着脸上皮肤。
我比厉染好,比他强。没错,只要让凤霖看到他的真心,他是可以和厉染争的。
可以的!
一拳砸在镜子上,镜子裂了,手也伤了。
梁羡颐仰着头大声嘶吼,守在门口的侍从吓得发抖,没有一人敢进去。
梁先生,你这是又疯了……
※※※※※※※※※※※※※※※※※※※※
玉致姐姐怎么说呢,各人有各命,不论结果如何,都是各人因果。
第十八章 你是我喜欢的厉染
杨凤霖坐在自家商行的办公室里头,厉染不到半月就得回太原道了,他需要在这段时间将商行堆积的事情处理了。
刚好龚全也来回报说太原道采石场一切进展顺利。杨凤霖翻着账本,一页一页的核账,现如今最头疼的一件事情是商贸部挂名的荣誉部长,虽说只是个挂名,但应着这个名头议长怕是不会那么容易就放他回太原道。
敲着手里头的笔,杨凤霖在账本上做了标注。敲门声起,经理进来在杨凤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杨凤霖将手上的笔一扔,“把龚全叫进来,我们出门。”
车上,杨凤霖嘴里叼着烟,瞅着前头的龚全,“今天去见什么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厉染不能知道。明白了?”
龚全很为难,“亲王殿下,梁羡颐这个人您避着都来不及,还去见他?”
杨凤霖拿下嘴中的香烟,“避着,能避到猴年马月去?不去会会他,试试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等着他背后捅刀子吗?”
龚全不言语了,车里头气氛瞬间尴尬。
“您怎么总是叼着烟又不抽呢。”
杨凤霖盯着架在两指间的烟,“厉染不喜欢烟味,只能这样过过瘾了。”
龚全向来正经严肃的脸上很诡异的出现了一抹尬笑,“您对殿下可真好。”
杨凤霖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的嘴角,“你这笑的可有些吓人,想笑就笑呗,憋着干嘛。就你这样什么时候能追上八角。”
龚全愣了,一个不小心碰到了喇叭,刺耳的声音弄得杨凤霖差点破口大骂。
“您……您知道啊!”
杨凤霖真想翻白眼,就你那点心思连厉染这木头都看出来了,谁还能不知道。
“我知道归知道,我是不同意的。八角那孩子我是当成亲弟弟一般的,他不喜欢男人,我还是希望他能往娶妻生子的平凡路上走。而且,没记错你龚家是上九卿之一吧,世家最看重门第,别说是个男人了,身世就过不去。你早点歇了那份心思吧。”
龚全绷直的背瞬间塌了下来。杨凤霖知道他这话说得重,但没办法让他早点认清现实也是为他好。
王国贵族等级分明,平民想进皇室是不可能的。他是例外,先女王亲自立的婚约,要不然就算杨家再有钱,他也进不去。
不可能的事情,那就趁早斩断在摇篮里,各自的伤害也能少一些。
约定的地点在一家酒楼,这酒楼只做晚上生意,白天歇业不开张。杨凤霖带着龚全从后门进去,进了包厢就看见早已等着的梁羡颐。
杨凤霖让龚全在门口等着,坐到梁羡颐对面,“你好啊,梁先生。”
梁羡颐看着他的眼神都痴了,伸手摸了摸脸,今天这个妆应该能掩盖住他的憔悴。
“你可以叫我阿梁。”
短短一句话,声音都在抖。梁羡颐将双手放在桌下,右手抓着左手极力克制着不发抖。
杨凤霖给他倒了一杯茶,再给自己倒了一杯,“我已经记不太清楚当年在花楼的事情了。不管你是梁先生还是花楼的阿梁,我和你都不应该有交集。”
梁羡颐猛地看过去,那双狭长的眼睛紧紧盯着杨凤霖,那是肉食动物捕猎的时候才会有的眼神。
“你觉得我在西南的生意见不得人是吗?我可以立马停了那边的生意,我不做了。”
梁羡颐这话不假,如果停了西南的生意杨凤霖就愿意和自己来往,他立马烧了罂粟田。
“为什么?”杨凤霖镇定的看着他。
梁羡颐愣了,不是这样的,他与厉染说话就不是这种语气。
杨凤霖翘着腿,喝了一口茶,“因为你喜欢我?找了我这么多年你想干什么?得到我?和我在一起?”
梁羡颐慌张地站起来,桌上的茶杯翻倒了,他不知所措的搓着手,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头掏出一把花花绿绿的糖果。
“当年,你给我的也是这些水果糖。”
杨凤霖伸出手,从他手里拿过一颗剥了糖纸扔进嘴里,甜的腻人。
“梁先生,如果当年我知道一把水果糖会给我以及我身边的人带来这么多的麻烦,这把水果糖我肯定不会送出去。”
梁羡颐失神的向后退了两步,椅子挡住了他的路。
梁羡颐眼角红了,“也许这把水果糖在你看来不算什么,对于我来说却是我黑暗岁月里头最好的慰藉。”
“梁先生,我这么说可能会有些残忍,但那天就算受伤的不是你,我也会这么做的,你只是把一份平常的善意加以美化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是你错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