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行之想到这里,很是庆幸小秀才被景家捡了回来。至少小时候的小秀才,过得幸福又快乐。
若真是在那个侯府里,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下场呢。
说不得明儿长残了,后日功课跟不上,就要被用上各种暗地里的手段,甚至被摧残幼小的心灵,要多惨有多惨。
“真是感谢丢我之恩!”景行之啧啧感慨。
方启晨听着这话,心疼得不得了。
他小弟子多好的孩子啊,被亲生母亲这么欺负,心里定然很难过。听听这话,反语道出无数心酸!
方启晨伸出满是褶子的宽大手掌,拍拍小弟子的手背:“莫为不值得的人难过,景公已去,为师便是你父。”
你景家的爹虽然走了,但你还有老夫嘛,老夫也可以给你做爹。
景行之惊讶地瞪大眼:……
占我便宜???
太突然了吧。
第76章
景行之心想, 虽然一开始你打着收徒的名义,可我知道,你就是想做我爸爸。你看,这不是暴露了真实目的。
但景行之惊讶的表情落在方启晨眼中,是小弟子听到自己的贴心话,十分震惊并且感动, 激动高兴得都不会说话了。
那就由老夫来说吧, 老夫毕竟是过来人。
方启晨的手从景行之的手背上挪开,挪到景行之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慈祥地笑道:"傻了?老夫可不想要个傻儿子。"
景行之看着他的笑, 慢慢地调整自己的脑子, 爬上了方启晨的脑回路轨道。
老头让我看信,又说自己可以做爹。信里的镇远侯这么渣,想来老头是在安慰我啊。
真是个好老头。可你看起来,和我爷爷差不多大……爹我叫不出口啊。
景行之有些无奈, 心想要不叫声爷爷。可叫爷爷, 会被打的吧?
不想被打的景行之,无奈之下只好眨了眨眼,保持着傻掉的姿势。
却不想他这模样,看得方启晨心里都化了。
看看, 多好的孩子, 真高兴坏了!
于是方启晨的手,又动了。
他的手随着他的身子一起在动,老头儿微站起了身, 两手伸到了景行之的身后,他温情地抱住了景行之。
被大手轻轻地拍着背后,景行之虚揽住老头的手呆住了。
哄小孩呢?
可这么哄,谁不想做小孩。
做小孩,有人哄,有人管,有人养,多幸福。更别提老头儿是个护短的,想想都美。
真是该死的煽情,景行之都受不住了。
景行之犹豫地开口,声音微颤:"我哪里还有黑发的膳食方子……"
方启晨动作一僵,然后砂锅大的巴掌拍上了景行之的脑袋,开始打孩子。
老头笑骂道:"你个臭崽子!滚滚滚!"
景行之抱着头,鼠窜一般跑走。
方启晨却没走,坐在椅子上。等景行之溜远,老头儿皱着眉问回到他身边的汪庄:"我看起来很老?"问完没等汪庄回话,他又道,"也是,窈君也管我叫老爹,谁家这么叫啊。"
汪庄笑道:"我看小景先生是叫不出口,害羞呢。"
"哼!"方启晨一甩胡子,"要不是知道他是个好的,老夫才不开这个口。我乐意给他做爹,他还不好意思了……"
虽然觉得小弟子偶尔欠打欠骂,可方启晨还是认可小弟子的。而且方启晨身后也有自己的家族,真改了口,也是无数麻烦事。
另一边。
景行之回了家,咕噜噜喝完两杯茶。
然后他偷瞄一眼柳方,唉声叹气道:"我是个败家子。"
柳方:?!
柳方很震惊,你背着我干什么了?
不过语言艺术下,结果是这样的。柳方温声问:"怎么了?"
景行之又叹气一声:"曾经有万亩良田放在我面前,我却没答应做土豪。"
"说人话!"柳方掰开手里的松子,把松仁丢进景行之嘴里。
景行之嚼两下把松仁吃了,正经道:"老头让我叫爹,我琢磨着当儿子就要承家业。他攒的那点家当,还是都给窈君做嫁妆吧!"
"然后……"柳方接声。
"然后没有然后了。"景行之从后面圈住柳方,把头搭在柳方肩上,振振有词:"我就这样错失了当土豪的机会,真是个败家子。"
柳方剥着松子喂景行之,一边投喂一边道:"不想啃老挺好,我可以养你啊!不过这事儿也未必只能从这方面想,女孩子有个兄弟在这个时代还是很不错的。"
"如果你改口的话,窈君就有了真正的哥哥,这样以后嫁人了在娘家底气更足。只是改口有很多时候挺麻烦,我比较倾向于不改算了。"
景行之剥了个松子回喂,笑着道:"我就是不管老头叫爹,也会管小丫头啊。要是不管那个小丫头,你怕是都要生气吧!".
"所以就这样吧,老师的心意我们知道就好。"柳方简单总结,嘴里溢满松子油润咸香的味道。
景行之笑笑,手轻轻摸向柳方的肚子:“我们也快做爹了。”
柳方低头,颇有些严肃地点了点头。他们都是没“爹”的人,希望他们可以做个好“父亲”。
*****
方启晨收到了镇远侯宁海波的信件,位于京城的吴双喜也在焦急等待宁海波的信。
镇远侯府,华贵大气的正院里。
吴双喜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忍不住心中的焦急和躁意,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站在一侧的,是两颊轻微红肿的杏娘。
吴地农还在汉北府的大牢里,杏娘独身回到京城,在吴双喜身侧伺候,寄希望于夫人吴双喜能用权势把吴地农捞出来。
吴双喜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目光注意到杏娘。她挑起眉梢,表情冷硬道:"杏娘,你也是我身边的老人了。可你那个丈夫,实在烂泥糊不上墙,我没办法了!"
杏娘砰地一声,就跪倒在地上,哭求道:"夫人,都是我就那口子没用,可他也是为夫人办事,这才被抓了进去……"
吴双喜听着杏娘求饶的话,闭上了双眼,心中涌动着怒火。
自打杏娘回来后,吴双喜就存着不满。杏娘回来的时候,自己打肿了双脸,这是表示她办事不利自罚。杏娘知道她性子,自罚了吴双喜为了名声也不会苛求。
但打肿了脸,就能抵消給她带来的,这一遭滔天的麻烦?
不能!
吴双喜想到这一回,事情会捅到宁海波面前,心里就怕。那个该死的汉北府府台申方,竟然丝毫不给她面子,非得把事情捅到宁海波面前!、
而宁海波一旦问问,见到景行之的画像,肯定就知道景行之和她有关。再一查,一切都再明了不过。
她不在乎儿子是不是亲生的,可是宁海波会不在意吗?
虽然宁海波给宁雍远的关心没多少,但是隔三差五也会问上一回,这说明宁海波还是在乎儿子的。
若是宁海波很重视亲子,那么对她就会情意大减,后院那些幺蛾子肯定又要折腾……
而宁海波知道真相后,那么杏娘她也没必要维护了,甚至可以推脱是杏娘哄骗她换了孩子。
反正总的来说,杏娘对于吴双喜也只有背锅的用处了。吴双喜心李闪过万千思绪,最后都化作对杏娘两口子的不耐。
她猛地睁开眼,冷淡地一摆手:"算了。你先下去吧,等侯爷的回信来了再说。"
吴双喜意在拖延,杏娘却是以为吴地农还有希望出来,感恩戴德地对着吴双喜磕头,磕得额头通红才红着眼心藏希冀出去。
刚谴走了杏娘,侯府里的管家就把加急的信件送到了吴双喜手里。
撕拉一声,信封被粗暴地撕开。
吴双喜双手轻颤着打开折腾后的信纸,心慌又恐惧,但还隐隐含着希冀地看着信上的一行行字。
宁海波的信,首先斥责了吴双喜一番,斥责她让下人丢了亲子,实在过分!
但随意话锋一转,就让吴双喜给他好好解释解释,讲清楚为什么如此行事?
信上还问,吴双喜待宁雍远那般宠爱,为何待亲子百般为难?
最后喊停吴双喜对亲子的迫害,表示吴双喜若再糊涂,就不饶她!
两人夫妻十几快二十载,吴双喜对宁海波了解很深,宁海波了解的却是吴双喜愿意让他看到的一面。吴双喜苦心维护多年的形象,终于有了回报。
是啊!她对宁雍远这般好,她是个慈母。
至于为什么丢掉亲子,当然不是她的错!
当时吴双喜丢了亲子,换一个假的。孩子体弱,她怕没了孩子巩固不了地位是其一,怕孩子夭折后,当时宁海波新纳的亲表妹得势是其二。
最后吴双喜狠狠心,却靠着健康的孩子,稳住了宁海波的娘,熬死宁海波那么表妹,青梅成了一堆灰。细算起来,吴双喜并不后悔,也不吃亏。
只是话不能这么说,她必须得在宁海波面前推脱……
怎么推脱呢?吴双喜想到了那些个因为生子丧命的体弱贵妇人,心里升起主意--生孩子差点死去的女人,讨厌孩子,也没错吧?
她生完孩子时体弱,足足休养了好几月,借口生孩子太难受,宁海波肯定会信。
吴双喜拿到了宁海波的回信,终于能安然坐下。因为宁海波的态度,在不自觉地维护她,这个男人还是相信她的。
她坐在椅子上,左手拍打着椅子的扶手,那是她思考时的表现。
除了安抚宁海波,还有什么事情要做?
吴双喜沉思着,把哄回"狠心儿子"列入了计划表。宁海波信中表现得没有太在乎这个亲子,但也警告了吴双喜别再糊涂,说明宁海波心里这个亲子有一定分量但是不重。
以吴双喜对宁海波的了解,这个儿子他会等他忙完接回家里,届时这个儿子的分量会不断加重。
能把"狠心儿子"的心,哄到自己这边,对于弥补宁海波心里她的过错,绝对有实质性的帮助。
当夜,镇远侯府的侯夫人就病了,还病得很严重,面容瞬间憔悴。
第二日,管家把侯夫人的回信,送回给侯爷。同时附上的其他信件里,也详细地说了最近侯府有何事发生,将侯夫人突发重病的事也写了进去。
*****
信件从京城送往宁海波率兵驻地,到了宁海波手里转了一圈。
于是那军营里信差又忙活了起来,一边往京城送信和东西,一边往江南送信件和东西。
宁海波拿到吴双喜的信件,看完了,也信了七七八八,自然也想着在亲子面前,给他的夫人解释一二。
--儿子啊,你娘不要真要丢你,你要信她啊!
--儿子啊,你娘也不是真要你命,只是想要拦着你去京城,怕我发现她做错了事,一时糊涂罢了。
至于宁海波的人,他最近正是重要时候,比生孩子还重要,当然不能离开军营。
信件和东西先到了京城,随即就前后脚一般到了汉北府。
景行之拆着信封,不满地对柳方嘟囔:"我讨厌他们一家子,包括信。"
"那……不看?"柳方磕着瓜子建议。
景行之摇头:"还是委屈我一下,看吧,知己知彼。"方便以后动手。
景行之记仇,还小心眼。宁海波这个暂时没掺和的可以没事,那个差点害了柳方和宝宝的吴双喜他可不会放过。
女人,景行之不打,但得罪他的可以弄死。
拆开宁海波的这第二封信后,景行之抽出信封里两张纸。
一张上面写着字,景行之看了两眼想骂人。
于是他看向第二张纸,第二张是张汇票……相当于支票,身份对得上的人拿着这汇票就能去皇家钱庄取钱。
汇票上的面额是:十万两。
景行之看了两眼,随意地把这张汇票丢到桌子上,委屈巴巴地扑向柳方:"嘤嘤嘤,小方方,有人拿钱砸我!"
第77章
听到有人拿钱砸景行之, 柳方一愣。
景行之是什么人?
柳方曾经以为景行之是个富二代,但是等柳方自己身价百万,他发现景行之远远不能用富二代来形容,于是壕二代成了定义景行之的背景的词。
可是直到亲眼看到景行之秀出一手不科学的招|魂神技,柳方就知道壕字也配不上他的行之。
景行之曾经是顶顶的好命,出身就和万千人截然不同。这份不同不仅因为景家有钱, 还因为景家的独特性。景家的子弟, 生来就可以掌握翻天覆地的本事。世上无数人苦苦追求的钱、财、权,于他而言, 都是浮云。
可现在, 竟然有人拿钱砸景行之?
你说这过分不过分?
过分!柳方觉得这真是太过分了!
不过景行之“嘤嘤嘤”的模样, 肯定十有八九就是想逗自己玩。
柳方不止心领神会,他甚至还掌握了“回逗”技能。
柳方心中笑笑,面上皱着眉“哎呀”一声,问道:“竟然有人拿钱砸你?让我看看是多少?”
景行之看着小方方伸出去的手, 微怔。
不应该是超级生气吗?
小方方, 你变了。
柳方拿过汇票一看,眼睛微眯:“十万两?”
景行之点头:“对啊,才十万两,还是银子!”一脸理所当然。
柳方看着景行之认真嫌弃的模样, 忽然想到了送银子来的人, 心里生出比一丢丢还要少一丢丢的怜悯。把十万两送给一个县里的小秀才,肯定是想拿银子把人头脑砸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