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壮默认了。
葵晓花叹气道:“大壮哥,不管怎么说,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毕竟你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手上总要攥些银钱留着说亲用。若不然,等熬过了年纪,亲事上只会更艰难。”
葵晓花说完自己先乐起来了,“哎呀,我和你说这个干什么,我自己还没人要呢。”
楚大壮道:“怎会没人要,你已经够好的了,一个小娘子赚得比人家汉子都多。”
葵晓花没心没肺地笑,“谢谢大壮哥。”
“我不和你说了,我和刘郎君约了在工坊见,要谈谈工人们奖金的事,这就得走了。”
楚大壮点头,看着葵晓花背影逐渐远去,失落地踢着地上的石子。
楚母却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上来她就强势的质问道:“说了吗?”
也许因为一个寡妇要独自拉扯八个孩子,楚母性情很强势,楚大壮很怵她的强势。
楚大壮低头呐呐道:“没,没说。”
楚母骂道:“怂货,在家不是都教你了吗,你怎么不说?”
“我,说不出口。”楚大壮看着他阿娘,试图向她解释他心底的想法。
“阿娘,我对葵娘子不是那种……就是那种感觉,她对我也没那种想法,我们都对对方……”
楚母冷笑,“自古婚嫁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感觉不感觉的,都是那些个富家郎君们的消遣。”
“感觉能有过日子重要
,没钱用什么过日子?”楚母道:“那葵家小娘子能赚钱,这比什么都重要。至于长相,夜里吹了灯,都一样。”
“葵家小娘子现在这么能赚钱,就算长相上不如意些肯定也有很多人愿意,未必就能看上我。在葵家暂做账房的刘郎君就和葵家小娘子来往很密切,有他在前,葵娘子怎么可能看上我?”楚大壮道。
楚母笑得更讥讽了,“刘家那个小郎君我知道,他可不是李长服那个只嘴上功夫厉害的草包,他是有真才实学的,有着大抱负呢,还能看上葵晓花那个样貌,别做梦了,不可能的事。”
“至于你,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就是家里穷点,正好配葵晓花。”
楚大壮低头耷拉膀子的和他阿娘往家走,还没进门,就看见他的一帮兄弟在院子里等他,各个神色焦急。
不待他一只脚迈进大门,就迫不及待道:“怎么样了,你和葵家娘子说了吗?她同意了吗?他……”
楚家兄弟们问的一个比一个急,只有楚母冷笑,“没说,孬货。”
“怎么没说?”楚四郎顿时埋怨起来,“在家不都说好的了吗?葵家小娘子一年能赚多少钱,她大哥哥夫又那么有本事,还能看着她在夫家吃糠咽菜。你若是把她说进咱家门,咱家日子肯定就好过了。”
楚大壮忍无可忍,吼道:“人葵家小娘子那么能赚钱,凭什么就要嫁到咱家过苦日子,就为了嫁进来扶贫?”
楚四郎被楚大壮突然的爆发吼楞了瞬,然后就生气的吼回去,“她要是不能赚钱就那么个长相,谁要她?”
楚大壮听见四哥这么糟蹋葵晓花,终于忍不住道:“那咱们家这么穷,谁愿意嫁进来?你们还想怎么样,就因为家里穷,吃不上饭,我十二就跟着葵大哥跑商,胡人的地界哪是那么好走的,要没有葵大哥他们护着,我早就死在那里了,也就能给你们剩下一捧骨灰!”
“还有头年的时候,为了赚钱,我去凿冰,冻得都发高热了还在干,烧迷糊了摔进冰窟里。这些还不够吗,我为你们做牛做马做的还不够吗,还要我娶了媳妇继续连带媳妇一起给你们当牛做马?”
楚四郎愤怒道:“你这话说的诛心不诛心,谁让你当牛做马了,难道我们在家享福了。除了七郎和八郎小,不能赚钱外,咱们兄弟几个哪个闲着了?我们没在家种地,没去出苦力?”
楚家兄弟认干,可没那个技术更没脑袋。有的人穷是因为懒惰,有的人家穷却有很多种原因。
别说楚母一个寡妇拉扯八个小子不容易,就是一个汉子都未必能做到。可做到了是做到了,谁又知道她是怎么求怎么借的,赶上朝廷征兵的时候,为了不让两个够年龄的儿子上战场,楚母又捐了银子,这都是钱,都是求来的
,得慢慢还,这钱还没还完,又到了儿子们成亲的年纪了更需要钱。
楚家这个境况,要是彩礼不给足了,哪家能把女儿嫁进来。只有彩礼多,才会有贪财不在乎女儿死活的人家为了钱,把女儿送进这火坑里来烧。
楚大壮痛苦的抱住头,“是,你们都干活了,可有个屁用,干活赚那点工钱都不够过日子的。家里的主要钱财来源,还不都是我拿命跑商换来的。”
“去年我们出去跑商,有个兄弟亲眼折在我眼前,你们知道我多害怕。我怕胡人这次不是真的谈和,年前那次没敢跟着去跑商,结果你们一个个就像对罪人一样对我,别忘了这个家里我赚的最多。若不是要负担家里,我现在房子地都有了,媳妇也早就说上了,更不用陪着你们吃糠咽菜,连吃口肉都奢侈。你看我那些兄弟跑商这么多年,哪个像我这般凄惨。”
终于说出来了,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了,今日终于一吐为快。
楚四郎剧烈地喘息着,眼睛都红了,看愤怒的那样子好像要随时冲上来和楚大壮打一架。
楚大壮接着道:“你们都让我和你葵家小娘子表白心意,那你们知不知道人家跟我说什么。葵小娘子说让我也顾顾我自己,攥点钱说媳妇。”
“你们便是自己想想,葵家小娘子能说出这话,难道会是个愿意嫁到咱们来扶贫的?”
“她……”葵四郎还要说什么,被楚母打断。
“行了,都别犟了。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们都是我生的,哪个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这个家穷成这样,你们所有兄弟有一个算一个都有责任。要不是我要养活你们,东求西借,这家能这么穷?现在你们都长大了,自然要一起赚钱把这个窟窿堵上,谁也跑不了。”
楚母最后决定道:“葵家小娘子是一定要娶的,这事我托媒人说。”
楚大壮要说什么,楚母没给他机会,自顾自道:“不过既然葵家小娘子有这话,那也行。你们成亲后可以出去单过,赚钱也可以自己收着,但每个月要往家里交一笔银子,这银子不是我要,也不是你兄弟们要。是还曾经我求借钱养大你们的那笔窟窿,这窟窿总是因为你们兄弟才有的吧!”
“至于到底往家里交多少,我到时候再看你们赚多少说话。”
“就这样吧,都给自忙各自的吧。”
楚母回了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无声流泪。
谁又知道她当年为了养这些孩子受了多少苦难?
楚大壮开门进来,看见他一向强势的阿娘在哭,心里那种难受法刀绞火烧一样。
“阿娘,对不起,今天我说了那些话。”
楚母难得露出脆弱,他让楚大壮像小时候一样把头枕在她腿上,她摸着儿子的脸,已经再不是那个童稚的小孩子了,而是已经长成了大人,有了棱角的面庞。
“五郎,阿娘是为了你好,你还太年轻,许多事情想不透,这找媳妇过日子,除了钱,别的都是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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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蛇麻花
“小妹, 阿娘让你回去一趟。”葵三郎对着葵晓花挤眉弄眼,笑得暧昧。
晓花正在穿串,难得从百忙之中抬头赏了三哥一眼, 就见三哥贱兮兮的表情。
晓花复又低下头, “怎么了, 眼睛抽筋了?”
葵三郎见小妹这般不解风情,气道:“这说你怎么这样,人长什么样咱就不说了,那是爹妈给的,咱们兄弟三个都这样,这辈子是别想改了, 除了下辈子回炉重造。但是吧, 这……”
葵晓花见葵三郎先指指脑袋,又指指嘴巴,“这和这你总得开窍,也好骗回个小郎君。你看我和二哥不都骗回来了, 就连大哥那个黑心黑面的都靠这两样把咱哥夫给拐回来了。你说你怎么就不开窍, 要不然是不是早就骗到手一个了。”
葵三郎唉声叹气, 这顿感慨惋惜。
葵晓花倒是没什么反应,反倒是一旁的冯唐氏听着直抿嘴乐。
“晓花,这边不用你,忙的过来,你快回去看看吧,应该是家里要给你介绍人家。”
“看, 还是冯嫂子是过来人。”葵三郎继续叹道。
葵晓花终于放下手中的活了,这回才抬头仔细认真地看了三哥一眼,然后就不满道:“你不早说,又不是谈生意,废话这么多。”
晓花这才起身,跟着三郎往家走。
“你怎么不兴奋?”记得第一次有人给小妹介绍人家的时候,小妹那个高兴劲,恨不得上天。
晓花也不是兴奋,可能是麻木了。之前家里条件一般,晓花没家世优势,相貌也不占优势,压根就没人给介绍,所以才会在第一次有人介绍夫家时乐成那个样子。
后来葵母放出口风,晓花出嫁,她自己赚的银子都给她做陪嫁带走,那时候晓花手里就有十几两银子了。那些个穷人家就纷纷打上晓花的主意,托人明里暗里的打探,什么歪瓜裂枣都有,甚至还有个痴呆。都被葵母给打了出去,也不知道是那家心存报复,就传晓花现在心高着呢,没钱没势的不嫁。
慢慢的上门介绍的人又少了,偶尔来问的也都是见钱眼开之辈,品行相貌实在不行。
直到几月前,葵武青禾进都,家里生意全部交给晓花,都没让葵家两个郎君沾手,竟直接越了过去,许多人家的心思就又活泛了。
近来从皇都传回消息,葵家夫夫在皇都里开了酒楼,建了工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且还得了圣人赏赐。不知怎么就有传言传出,葵家夫夫不回来了,以后都在皇都发展。这传言不管乍听还是仔细琢磨都十分靠谱,皇都毕竟是皇都,边陲小城怎么比得了。见识过皇都的繁华昌盛后,看不上狄水城的落后不愿意回来太正常了。
那么,重点来了,葵家夫夫既然不回来,葵家在互市
那个日进斗金的小吃摊给谁?
若是换在别人家了,那肯定是家里小郎君的,小娘子就不要奢想了。但葵家不同,葵武那人,黑心黑面的整个狄水城都有名,他若是就想给葵晓花,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
且看这架势,还真就是给葵晓花的,不然能越过两个兄弟去,单把这么大摊的生意交给一个小娘子管理?
这么一想,别说葵晓花只是生得壮实,就是母猪都抢着有人娶。
可来家里的这些人良莠不齐,好的看不上晓花,直接跟她说就是为了钱,晓花再愁嫁也不可能愿意。坏的倒是乐意,不过晓花不乐意。
兄妹二人说着话走进家门,晓花刚露个头,迎面就扑上来一对大胸脯子,可能是想把晓花的脸闷在胸脯子里,可惜晓花生得太高壮,那媒婆够不到。
媒婆僵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热情的拉着晓花的手,往堂屋里进。
“快看,咱们的葵小娘子回来了。葵小娘子和楚家郎君可真是天造地设、郎才女……”媒婆实在没法昧着良心夸赞,只能道:“女也财。咱们普通百姓不讲究什么相貌不相貌的,能过日子才是正经。”
“对。”楚母笑呵呵附和着,十分亲切和善。
葵晓花注视着坐在凳子扭动的楚大壮,不知道怎么生出股尴尬的感觉。这还是她第一次和熟人相看。
楚母热切地拉着葵晓花的手,稀罕地摩挲着,“看晓花这体格子多好,一看就能干,好生养。找儿媳妇就得找这样的,这才是万里挑一。”
不得不说,楚母这张嘴是真会说话,把葵母说得心里那个亮堂,简直句句戳在葵母心窝子里。
可不是怎么的,这挑媳妇也好,找相公也罢,都得找这身体好的,身体不好病歪歪的那种,长的好看有什么用,是他们这些穷人家能养起得吗?吃药就得吃的全家当裤子。
楚母又拉着晓花一通儿夸奖,把晓花给夸的都要认不出来楚母嘴里那个自己了。
最后,楚母总结道:“行了,你们年轻人多出去逛逛,我听说瓦舍来了伙杂耍艺人,能吞剑,还能下油锅,可厉害了,正好让大壮带你去玩玩。”
晓花看了眼葵母,见葵母点头了,就跟着楚大壮出去了。
别说,这熟人相看是真尴尬。幸好,晓花这段时间接手摊子,待人处事的技巧提高了不少,才没那么沉闷。
二人来到瓦舍,看了场杂耍。杂耍是在露天地表演的,顶着大日头,晓花出了一头汗。楚大壮见了,道:“那边有卖凉水荔枝膏的,吃碗凉快凉快。”
晓花本想说不用了,要论冷饮,谁家的也比不得她家的冰淇淋,而且她就会做,随便吃。
可刚要开口,发现楚大壮同样热出了汗,这话就吞了回去。再者,说出来未免有点瞧不起人的
意思。
“两碗凉水荔枝膏。”楚大壮对冷饮摊摊主道。
“好嘞。”摊主应着,给二人舀了两碗出来。说是凉水荔枝膏,其实不过是借荔枝响亮的名头罢了,荔枝那么贵,不是一般人家能吃起的。这东西是用梅子熬煮的,冰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