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信阳:“……”
温信阳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坐起来屈起腿,一手搭在膝盖上,靠在墙边看他:“……做男妾的委屈你都愿意担,被我说两句就不乐意了?还在生气?”
池云非转头看他,黑暗里,只隐约能看到男人的轮廓。
他很想念很想念他的将军,可他这会儿不敢再放肆。
“……没生你的气,气也是气我自己。”池云非低声道,“气我自己没本事,没法陪着你,还要让你担心。”
温信阳沉默下来,片刻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妥协了似的,爬上床去抱住了自家媳妇儿:“对不起,我话说太重了。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池云非感受到男人的温度,立刻就如倦鸟归巢般缩进了对方怀里,脑袋熟练地找到地方蹭了蹭,说话带了点鼻音,“我也不想让你担心,我只是……”
“我知道。”温信阳温柔地吻了吻他的发顶,“我都知道。”
“别亲!”池云非立刻抬手抱住脑袋,“脏!”
温信阳乐了,拉开他的手顺着额头亲到嘴角,声音黯哑:“哪里脏?我家云非最干净了。”
池云非眼眶涨涨的,鼻头发酸,又想笑又想哭,感觉自己都变奇怪了,抱着温将军就吻了过去,含糊不清地道:“那你说不脏就不脏……”
这个吻从激烈到温柔,从恨不能将彼此拆吞入腹到贪恋缱绻,待一吻结束,池云非已气喘吁吁,整个人被温信阳压在床铺里,衣服被掀开,裤子半褪,两人已极其亲密的姿势相拥在一起,仿佛两只天鹅交颈,耳鬓厮磨间,连呼吸都是滚烫的。
池云非抬手捂住了嘴,竭力不发出声音,被温信阳死死抵在身下,破旧的木板发出嘎吱声,哪怕是池云非向来脸比城墙厚,此时也臊得满身通红,眼底憋出了生理性的眼泪来。
他频频朝外间方向看,不断摇头,像只受惊的小兽,温信阳则抵在他耳边粗重呼吸,声音里满藏情-欲道:“放心,我不进去。”
池云非短促地唔了一声,便被温信阳拉开手,侧头吻住了。
……
待呼吸渐渐平复,池云非红着脸缩在温信阳怀里,不敢抬头。
他刚才没忍住,都低叫出声了,外面一定听到了!
池云非又羞又恼,忍不住抬手锤了温信阳一下,低声道:“我都说了不要……”
温信阳抓住他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轻轻摩挲,闭着眼勾起一点笑意:“胡说。明明就喜欢得很。”
“闭嘴!”池云非轻轻踹了将军一脚。
两人在这破旧的柴房里小声亲昵几句,这种感觉很奇异,仿佛昨日明日都不再存在,只余当下这一刻,只余他二人。
池云非抠着温信阳大衣上的一枚纽扣,轻声问:“刘哥怎么和你在一起?”
“我出城那日,他跟来了。”温信阳道,“我也猜到他会跟来。”
“……你还信任他?”
“信任谈不上。”温信阳睁开眼,看着天花板,慢声道,“现在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我跟你提过吗?我是在私塾里认识他的。”
“提过一点。”池云非道。
“当年他自称是孤儿,在私塾打工,得空时总在窗外偷听我们上课。”温信阳道,“久而久之我就认识他了,见他好学又认真,于是帮他跟先生说情,替他交了一部分学费,其他的拿他自己的工钱去抵,从此就跟我们一起上课。”
池云非沉吟道:“那么小的间谍……真的有可能吗?”
“一切皆有可能。”温信阳道,“不如说年纪越小,埋伏时间越长,越不容易被揪出来。当然这也有弊端,小孩子价值观尚不稳定,容易被蛊惑,往往关键时刻反水也是有可能的。但像刘庆川这样的,很少。”
池云非点头:“那他怎么说?”
“他都交代了。”温信阳道,“他和袁翎都是许总统亲自定的人选,目的是和平统一,尽量不引起内战。他来得比袁翎早,袁翎来了之后,一直是他的下线。我和他相识在年少时,正是最单纯的时候,后来我去国外,彼此间也一直有信件来往,他在我的推荐下进了温府,在我叔叔手下做事,我回来后点了他做警卫员。”
温信阳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从未怀疑过他。”
池云非知道这件事其实对温信阳打击很大,只是温信阳内心非常强大,从不外露脆弱的情绪。
池云非很心疼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迟疑问:“你有没有想过说服他投靠我们呢?我相信你们之间的感情不是假的。”
温信阳摇头:“他的意志很坚定。我说过了,从小就来做间-谍的人,最大的弊端是会在关键时刻反水,所以年纪小的间-谍其实是很少见的。但一旦被认可,也就代表着他的意志力非常强大。他既然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我也就不必浪费这个时间了。”
池云非皱眉点头:“那他跟来的目的是?”
“北方内阁左派做法向来很偏激,以前有许总统压着,尚且还好。如今许总统没有那个精力了,左派擅自行动,做出了许多错误的决定。”温信阳凝眉,语气带了些怒意,道,“他们故意引得郑其鸿和那群俄国人接触,让郑其鸿自以为在家门口有了军火渠道,一手推动了郑其鸿和温家的决裂。他们引狼入室,刘庆川和袁翎都不愿看到这个结果。”
“所以刘庆川暂时想同我们合作。”温信阳道,“目的是在郑其鸿下手前,先解决掉他和俄国人之间的联系,再解决郑其鸿。无论如何,不能让外部势力入侵。”
池云非于政-局前不如温信阳考虑得全面,他自然是相信温信阳的判断。
“那熊烈呢?”他对这件事尤其好奇,“你们怎么可能被他抓来?你们在计划什么?”
“封影认出了他。”温信阳道,“他多年前也是金蛟营的人,但在某次应对北镇军的突袭时,他所在的队伍被当时的队长抛弃了。封影一直以为他死了,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恐怕当年他死里逃生,带着那支队伍直接离开了边境。”
怪不得熊烈说起“逃兵”两个字时那么咬牙切齿,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那这和你们被他带走有什么关系?”池云非莫名,“难不成你想拉拢他?”
“他带走了金蛟营的人。”温信阳道,“但这个山寨里除他之外,却没有一个当过兵的人。联系他对如今局势了如指掌,我怀疑那支跟着他离开的队伍被他散到各地做暗线。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但如果能拉拢他为我所用,对我们这次的计划也许有帮助。”
郑家也好、温家也好,还有其他各大隐藏在暗处的势力,一般都会互相安插眼线、卧底,这很正常,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彼此心里其实都对对方的人手是有数的——就像他早就注意到了袁翎;就像郑其鸿在年前拔掉了温家安插的钉子。
而熊烈这个山匪头子,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手里的势力也许很有用。
池云非皱眉:“如果他是遣散了那群人呢?这你也不知道啊?而且你们还说自己是逃兵,他怎么可能跟你们合作?”
“我确实不知道。”温信阳道,“所以我也不能让他拿到我的底牌,我是在赌。”
池云非皱眉:“这太冒险了。”
“放心。”温信阳倒是不太在意,“这山寨里没人能拦得住我们。若确定他没有拉拢的价值,我们自有办法脱身。”
“倒是你。”温信阳转头看他,两人靠得很近,能看见彼此眼里隐约的光点,“如果我们不在这里,你和箫棠打算怎么办?”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啊。”池云非道,“我没你那么聪明,走一步看十步,但我有得是鬼主意啊。他要成婚,那就成,比别的不行,比划拳喝酒赌骰子我会输吗?等把人灌醉了再……”
池云非抬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贼贼笑道:“我有得是办法逃出去,你只管放心。”
温信阳无奈心道:能放心就怪了。
池云非小声问:“那明天你们打算怎么办?”
温信阳心说计划都被你打乱了,我自然得优先考虑先救你出去。可这话要真说出口了,估计池云非只会内疚,并不利于两人刚刚缓和的关系。
于是温信阳只轻拍了拍他,道:“看情况再说吧。”
可池云非如何不知道自己是当了个拖累。
他眼珠子转了转,不再说话,当然也并没有打算把问题全丢给温信阳去解决。
自己惹得麻烦,自然是要自己承担的。
翌日一早,柴房门外传来脚步声。
温信阳正抱着池云非挤在小小的床铺里,池云非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睡得正香。
听到开锁的声音,温信阳快速起身,推醒了池云非,又将落在地上的被褥扔到床上。他正捡起自己的大衣披上,外间刘庆川便匆匆过来了。
“快出来。”他低声道,“熊烈来了。”
温信阳和刘庆川先出去,池云非想到昨夜两人做得事,也不知刘庆川他们听到多少,脸上一时有些尴尬,稍后才慢腾腾地挪了出去。
熊烈进来时,就见池云非嘴唇和眼眶有些发红,一脸没睡醒似的,头发乱翘着,看起来别提多可爱了。
他在军营、山寨里待了这些年,哪里见过这么白嫩的小少爷?仿佛用力捏一下都会碎了似的。
他忍不住就多打量了对方几眼,随即感觉自己背脊凉飕飕的,仿佛被什么人死死盯着,转头去看时又什么都没发现,于是一头雾水道:“吃饭吧。还有……”
他冲着池云非和箫棠道:“温家的人确实在找你们,我的兄弟打听到人是从温家跑出来的,看那阵仗,温家的大少爷还挺喜欢你的嘛。”
池云非撇了撇嘴,心说:那可不?那必须只能喜欢我啊!
他边想边下意识偷看温信阳,又及时克制住了,低头不语。
熊烈好奇道:“温家家大势大,就算做个男妾怎么了?这辈子你也不愁吃喝,真这么不愿意?”
池云非面无表情道:“你可以毛遂自荐。”
熊烈一愣,随即大笑起来,道:“好好,有骨气!我就喜欢有骨气有脾气的人!不像那边三个……”
熊烈嗤笑:“贪生怕死,算什么男人?你别看那三个长得威风,论骨气还不如你俩呢。正所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你说对吧?”
池云非木然道:“你倒是懂得多,那又为何要做这山匪头子?这就算是有骨气了?”
“我熊烈三不劫,盗亦有道!”熊烈抬起下颚,张狂道,“老子劫富济贫,收留无家可归的人,怎么就没骨气了?我也不是天天下山抢劫,只能说是你们几个运气不好,正巧遇上我们准备搬家,要多积攒一些路上用的物资。”
他指了指外头:“毕竟有这么大一家子人。”
这话说得还挺有责任感,池云非却是不买账:“抢劫就是抢劫,管你抢谁呢?那些富户就活该被你劫?谁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那些‘贫’又凭什么理所当然被你接济?没手还是没脚?坐着等别人接济还有理了?”
池云非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站得自然是池家的立场。在他看来,贫穷不可怕,怕得是理所当然的贫穷,还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伸手管别人要钱,否则就是“剥削”、“压迫”和“不公平”。
对于这点,他实在是不能理解。
而这话显然戳痛了类似熊烈这样的人,若世间真有公正和道理,真有正义可言,他们又何必沦落到这一步?
来山寨的人,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有十分悲惨的身世——要么被官家欺辱,要么被栽赃陷害。家破人亡的,妻离子散的比比皆是。他们大多好好地过着日子,有一天家说没就没了,没有原因,没有理由,不过是因为你好欺负。
熊烈见池云非说得义正言辞,登时冷了脸,抬手一把捏住池云非的下颚,只微微用力就将那白嫩的肌肤捏出指印来。池云非猝不及防,疼地叫出了声。
“你干什么!”箫棠冲过去就要掰开熊烈的手,却被熊烈一掌轻易推开。
温信阳大步上前,还没出手,就见池云非垂在一侧的手摆了摆,显然不愿让他暴露。刘庆川也一把抓住了温信阳,眼底闪过不赞同的神色。
温信阳满腔怒火,恨不能直接拧断熊烈的脖颈,他声音微微嘶哑,一眨不眨地盯着熊烈的手道:“熊哥自诩正义之士,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下狠手说不过去吧?”
熊烈看了他一眼,嘲讽道:“区区逃兵还想逞英雄?我呸!”
哪料池云非并没打算束手就擒,他直接一脚踹中熊烈下腹,熊烈毫无防备惨叫一声,下意识松开手弯腰,却被池云非一把抓住手腕反扭,随即一个扫腿背身,将人往肩上一带——没带动。
……这就很尴尬了。
熊烈身高体壮,又是个练家子,虽然第一下没反应过来,但立即忍痛稳住了下盘,随着池云非的动作反身,然后一抬手将人直接扛了起来。
池云非被猛然扛到熊烈肩上,头朝下脚朝上,挣了个脸红脖子粗:“放开我!”
熊烈揉着小腹疼得脸上冒汗,咬牙道:“小子居然还会这种下三滥的招式,好,好,有趣得很!”
他扛着人就往外走:“老子今天还非娶你不可了!”
“骗鬼的王八蛋!”池云非大骂,“还自诩盗亦有道!你跟那些抢亲的有什么区别?!骗子!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