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犬为宦[重生]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油炸糕

作者:油炸糕  录入:07-26

  赵治本就开蒙晚,又在舒贵妃死后,被扔到行宫耽误了两年,如今可谓是众皇子中最为不学无术的一个。
  他一无母妃,二无圣心,身后就只有个外公李青,勉强能算依靠,可即便是李家最如日中天的时候,朝中大臣都没人愿意把宝压在他身上,若不是陛下下旨让她家督公给他做老师,谁乐意搭理他。
  谢渊还没说什么,他倒是先不愿意上了,真是不知好歹。
  那小侍女虽是这么想的,可却不敢在人面前这么说,这位谢督公虽说面上瞧着为人谦逊低调,可私下里却一直御下甚严,但凡在朝中人,不论是为奴还是为官,皆对他的雷霆手段有所耳闻。
  若是让他知道了,她们在背地里这么嚼人舌根,怕是扒你层皮都是轻的,所以在谢府里做奴才,第一点就是要学得会闭嘴。
  谢渊坐在榻上,瞧着眼前这颇为熟悉的场景,脑子里一团浆糊。
  淮王,那是赵悯生还是皇子时的封号,老师更是他刚封王时的事情,莫非……谢渊迷糊着伸手在自己腿上使劲拧了一下。
  很疼。
  谢渊揉了揉被自己掐疼的腿肉,看着桌上袅袅生烟的香炉,有些呆楞楞的从床上站起来。
  那小侍女看着谢渊如此,不由的更加紧张了,这几日谢渊四处与人应酬,身子本就不太爽利,如今这样举止反常,不会是被那赵悯生气出癔症来了吧。
  “督……督公,您近几日身子一直不爽,要不奴婢去给您请个太医来看看吧。”
  那小侍女瞧着谢渊起来,壮起了十二分的胆子,才敢跟他多这么一句嘴,却不想人家根本没在意,草草穿好了衣裳便出门了。
  ——
  外面的雪果然下的很大,谢渊却没有随身带伞的习惯,从宫门口一路走到涛蕴院,他这身上都已经被雪打的半湿了。
  不过还好,虽是雪地难行,但他还是赶在卯时前,到了涛蕴院的门口,望着远方刚蒙蒙亮的天,谢渊站在原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方才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能够重来一世,这实在是他始料未及的,上一世他为赵悯生生,也为赵悯生死,可到最后也没能让人多看自己一眼,这一次他不愿再痴心妄想,可也的确做不到完全对赵悯生放任不管。
  索性就收回心思,彻底的做个谋士,等到哪日赵悯生坐稳了江山,他便随意找个深山老林藏起来,从此青灯古佛,不问世事。
  “哎呦,咱们殿下怎么还不起啊,这谢督公都在外头等了半个多时辰了,再站下去,怕就要成个雪人了!”
  一个有些上了年岁的太监,跟赵悯生的寝殿门前,急得直打转。
  赵悯生是个牛脾气,什么事只要他转不过弯来,那就是菩萨转世也别想说动他。而事到如今谢渊的存在,就是一道他转不过来的弯。要对一个宦官叫老师,赵悯生在这大楚国的皇子中也算是独一份了,这样的奇耻大辱哽在心头,让王起就算是想劝,也难张开口。
  寝殿之内,地龙烧的热气腾腾,赵悯生坐在床上,瞧着自己眼前的这间寝殿,简直欣喜若狂,周围的一草一木都回到了自己十七岁时的模样,他不知是何种原因才能让自己有幸能重来一次。
  他只知道上一世他猜不透谢渊的爱意,到死才明白自己的内心,害谢渊爱的太辛苦,这次他得以重来,定不会再让他深情错付。
  赵悯生坐在床上,咧着嘴笑得像是一个失而复得的孩子。
  过了这么多年,谢渊年少时到底是怎样的一张脸,赵悯生好像真都有些忘了,如今突然能够重见,他还真有些紧张。
  赵悯生坐在床上缓了口气,挠了挠头发,忍不住打趣自己。
  人活两世,竟还像个毛头小子一样。
  他闻着自己房中淡淡的桂花香气,从桌上顺手拿起一块糕饼塞进嘴里,也不知如今是什么年岁了,谢渊又在什么地方。
  赵悯生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决定先将房门打开,找管事的王公公好好问问,了解一下现如今的情况。
  想到这里,赵悯生不禁勾了勾嘴角,打开房门,迎接日光,昂首凝视,笑得喜气洋洋像个福娃一样。
  却没想到他刚一推门,一个矮他一头的黑影,便如没头苍蝇一样,撞进了屋里,还在他未来得及穿上鞋袜的脚上,结结实实的才了一脚,瞧这鞋印就知道,这人今日穿的应该是双足六寸的鞋。
  不过在如今这时候,这些都不重要。
  王公公刚一撞进门来,便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将赵悯生这个足有八尺的大小伙子,如同是藏包袱似的,往这屋子里塞,一边塞还一边小声跟人抱怨起来。
  “哎呦我的殿下,您可算是醒了呀,怎么还穿着中衣呢?谢督公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这天寒地冻的,要是再给冻坏了,回头陛下又该不高兴了。”
  这一个早上,王起过的真可谓是度日如年,一面要拉拢着谢渊,别让人看出什么破绽,另一面还要尽可能的照顾着赵悯生的情绪,他这老胳膊老腿的过了大半辈子,都没有像今天这么累过。
  如今这小少爷终于起来了,却还敢这么光面堂皇的在门口站着,这要是让谢渊瞧见,还不得火冒三丈!那位大人可是从暗阁里一步一个血手印爬出来的主儿,他的那些雷霆手段,随意取出一个用在赵悯生身上,他都吃不消,更何况他现在身为太仆,能为陛下亲驾御马,是陛下身边的近臣。
  自舒贵妃抑郁而终以后,皇上便总是对年幼的赵悯生避而远之,一开始时,是怕见到他就想起他母妃,触景生情徒增悲伤,后来他身边又添了珍妃以后,就是渐渐对其淡忘了。
  在这皇宫之中,不得圣宠,已然让他们的日子很是难过了,像谢渊这样的近臣,他们如今也是真的得罪不起了。
  “谢渊在外面等着?”
  赵悯生听了王起这话,只觉得胯.下一阵凉风吹过,激的他浑身都跟着一阵颤抖。
  如此场面,他好像不用问,就能知道这是哪天了。
  “贼老天,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非得要选这一天,你这不是成心不想让我好过吗?”
  赵悯生伸着脖子,朝着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这大雪天可别把他的谢督公给冻坏了。
  “王总管,你快给人先拿把伞!”
  赵悯生一边手忙脚乱的穿着衣裳,一边死命的把那半块糕饼塞进了喉咙里,却不想那糕饼实在太干,噎在他嗓子眼里,险些让他再度升天。赵悯生越忙越乱,最后只得端着茶壶对着嘴,狂饮了半壶,才终于得以自救。
  良久以后,赵悯生才终于穿戴齐全的走到了涛蕴院的门口,看着眼前那个满身霜雪的背影,赵悯生心中突然袭来一阵酸涩,惹得他长出口气,回过头去,红了眼角。
  “既然殿下已经来了,那奴才是不是可以进去了。”
  赵悯生听到谢渊的声音,猛得转过头去,脚下的厚雪被他踩得“吱呀”一声,隔着片片白雪,他终于又一次的见到了谢渊那一双眼。
  那一瞬间,恍如隔世。
  谢渊这个人其实长得很妙,皮肤白嫩,美而不妖,一双眼睛长情深邃,那是赵悯生最喜欢的地方。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人那两片双唇,也不知平日里是受了他多少的虐待,赵悯生每次见它,总是干得起皮,没有半分血色,连带着谢渊整个人,也因此显得冷心冷面,不近人情,看起来凶巴巴的。
  “那是自然,招待不周,老师请进。”
  “奴才还未喝过殿下的拜师茶,算不得是殿下的老师。”
  赵悯生弯腰拱手立在一旁,听见谢渊这话,闭着眼睛,狠咬了一口自己的下嘴唇。
  怎么都过了一世了,在谢渊面前,他还是这么不会说话。


第4章
  皇子拜师,虽不用三跪九叩,但敬茶行礼这些基本的还是要做的。
  赵悯生端着茶杯立在人前,眼神一个劲儿的往人身上瞟,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谢渊今日穿了件白色官服,带着纱帽,威严又好看,只是方才在那门前站了太久,霜雪落在人身上化了又冻,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冰壳,如今进了屋里,冰雪消融,不免将人的衣裳打湿了些。
  虽然谢渊没说什么,但赵悯生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如今他这衣服湿了,在这屋里有炭火拢着,倒也不觉什么,可等到一会儿,谢渊出门见了冷风,身上衣服未干,怕是要因此而染上风寒。
  他有心想让人多留一会儿,换件衣裳,可奈何如今是二人第一次见面,他贸然如此,只怕谢渊非但不会领他的情,还有可能把他想成一个阴晴不定,反复无常的神经病。
  这可要怎么办好,赵悯生皱着眉头,瞧着眼前人落在地上的白色衣角,如同老僧入定般稳稳的端着茶杯,站在原地。
  王总管站在一旁,瞧着自家殿下像块儿木头似的跟那杵着,急得是干跺脚。他也不知道这赵悯生今天是撞了什么邪,平日里那么精明一孩子,怎么偏偏到了谢渊的面前,就这么的糊涂。
  拿了茶既不说话,也不递帖,就知道在那傻站着,这要是换了他是老师,早就气的跳起来抽他了。
  还是说他这又是起了什么坏心眼儿,在这挑衅督公呢?一想到这儿,他就更是担心了。
  方才看他起床时,挺着急的样子,又给人拿伞,又着忙穿衣的,王公公还以为他是想明白了,不打算跟人对着干了,可谁能想到,转个身的功夫,他这突然就又不明白了呢。
  “咳,殿下,殿下……”
  瞧着赵悯生那副样子,一旁的王总管终于是忍不住出言暗中提醒。
  谢渊坐在正厅里,朝着王起的方向瞟了一眼,而后便又转回头来,盯着眼前如同是被人钉在了地板上一样的赵悯生,一言不发。
  上一世他来这里等着赵悯生给自己敬茶时,虽然也是这么坐着,但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时刻都得提防着,不知道这小子下一秒又能使出什么阴招来作弄自己。
  那个时候,能走到他身边,可真不容易。
  十六七岁,赵悯生在最好的年华里,体会着最肮脏的人心与算计,那时候的赵悯生浑身都是带着刺的。为了搏得他的信任,谢渊几乎是每日给人当牛做马,伺候起居,可饶是这样赵悯生还是明里暗里的试探他许多回。
  甚至还因为谢渊有次不经意间,瞧见了他桌上的信件,而罚他跪过筷子。
  只是不知道这一世,他会怎样。
  此次重生,二人虽然清醒的时间都不算长,但却都清楚的意识到,这一世他们所面临的状况,已经与从前,不甚一样。
  上一世舒贵妃因自己兄长含冤,倔强自戕,致使整个李家获罪。这一世舒贵妃虽也身死,却是在幽禁之时,抑郁而终,李家还在,赵悯生的外公李青也还在太尉的位子上好好的坐着。
  虽然近几年圣心有变,但说到底,皇帝也都只是想想,具体的大动作还不敢有。
  因此,早在来的时候,谢渊就曾想过,这一世的赵悯生也许也会与上一世,有所不同。
  只是他从未想过,这两世之间,区别会是如此之大。
  谢渊瞧着赵悯生古灵精怪的,冲着王起公公挤挤眼睛,端着茶水一步步向自个儿走来。
  “老师请喝茶。”
  赵悯生的礼行的端正,一杯茶水,被他高高举过头顶。谢渊刚抬手,还没等接,就只见那茶杯在人手里身影晃晃,下一秒就落在了谢渊的胯上。
  一杯香茗全撒在了他身上,倒是一点没浪费。
  “哎呦哎呦,我没拿住,那杯子突然就滑了一下。”看着赵悯生扑在自己身上,拿着袖子直擦自己衣裳时,那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谢渊不禁陷入了沉思。
  “悯生一时失手,弄脏了督公的衣服,还望老师大人大量不要怪罪。”
  赵悯生在撒娇认错这一方面,还是很有一套的,常能在你张口前,就主动出击放低姿态,以至于让你就算是心中窝了火,都不好意思跟人发。
  上一世谢渊看倦了他的多疑与猜忌,竟都忘了在人年少时,他也曾因为这招,吃过他许多的亏。
  “要不我先带督公去把衣裳换了吧。”
  赵悯生尚还拘着礼,弯腰弓背的抬起头,委屈巴巴的看着他,谢渊本还心中有气,觉得赵悯生是在故意捉弄自己,可如今看着他这副低眉顺眼的可怜样子,又不由的对人心软起来。
  赵悯生偷偷拿眼睛瞄着谢渊,只瞧见人站起来空甩了两下袖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被迫画了“地图”的裤子,他便已经提前露出了得逞之后狡黠的微笑。
  “老师请随我到内室更衣。”
  “方才那茶我可是一滴都没有喝到,拜帖也还未收,担不起殿下这句老师。”
  赵悯生毫不意外的又被人挤兑了,可他却不是很在意,只是依旧面带微笑的走在前面。
  “你没喝我的茶,可是他喝了,我叫不得督公你,难道还不能是叫他?”赵悯生说着便回过头去,指着人裤子上的那张“地图”,冲人挑眉笑笑。
  阳光透过窗子的缝隙,柔软的洒下来,正好映在赵悯生的鬓间额上。
  这样的他,不禁让谢渊神情一愣,停步驻足。
  方才那一瞬间,谢渊在人身上恍惚间,好像又瞧见了多年以前,在马厩里被自己仰望的那个赵治。
  “这些时日,你过得还好吗?”谢渊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稚嫩的孩子,终于自进门以来,第一次的放软了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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