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赵悯生问话,那小太监本想抬起头来,好好答话的,可谁知道他这猛得一抬头,便瞧见了赵悯生那一张噙满了笑的脸,那感觉实在是将皮笑肉不笑这一句话,演绎到了淋漓尽致,看的他恨不得直接从天灵感麻到脚后跟。
“没没没,奴才什么都没瞧见。”
“那公公可曾听见了什么?”
赵悯生瞧着人如今的这一副表现,心里虽然很是满意,却还是免不了要谨慎着多问上几句。
“没有,没听见,也没瞧见,什么都没有,奴才打小就是个瞎子,还是个聋子,又聋又瞎。”
听见人如此说,赵悯生才终于放下了心来,继续跨过宫门朝着御书房走去,在这宫中只有又聋又瞎的人,才是最能够让人放心的人。
那小太监一直跟着赵悯生走到了御书房的门口,才朝着人拱了拱手,示意人自个儿进去,赵悯生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闲庭信步的走了进去。
赵悯生走路的步伐很轻,可皇帝却还是在其进入书房的第一时间,便停下了手中的笔墨,抬起头来,对着人说了一句。
“你来啦。”
“是,儿臣见过父皇。”
赵悯生站在下边,对着人微微躬身行礼,看起来仍旧还是和在靶场时一个样子,身有傲骨,不卑不亢。
“方才在靶场的时候,你便是这副样子,朕实在是很少能够看到你这一副显露锋芒的样子。”
那皇帝说着,便又拾起了毛笔,在那雕着花的砚台上,轻舔了两下笔尖。
“不过……朕也不是不能理解,李家的事,还有你母妃的事,这许多年来,朕也觉得很遗憾。”
那皇帝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眼前的赵悯生,长叹了口气,做足了一副满是感伤的模样。
赵悯生明白,这不过是眼前这个人,作为一个皇帝,所说出来的场面话,他也清楚,赵悯生不是这么轻易便能糊弄过去的,如今这样,也只不过是两个人都同时保持着一种不揭穿的默契罢了。
“是。”
那皇帝手握着毛笔,抬起眼皮,略微的扫了台下的人一眼,赵悯生如今这回答的确显得有些敷衍,但也的确是人所想要听到的。
故而即便是稍微简短了些,皇帝也并未与其计较。
“你这一次的棋,下的很漂亮,先是利用谢渊,让朕将李念放到了江南去,而后再由你自己在朝中将赵展给挤兑走,让其走投无路,狗急跳墙,只好顺着你铺好的路,去将西陵牵扯进来,进而让李念同时站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也因此而成为朕出兵西陵最好的选择。”
那皇帝说着,看着赵悯生的眼神中,便更多了几分的欣赏。
“只可惜,就连朕也在最开始的时候,被你骗到了,我本以为谢渊不可能那么快,就归顺于你,为你摆布的。只可惜,朕上了你的套了,西陵也同样上了你的套了。”
皇帝说着,颇有些可惜的耸了耸肩膀。
“可是即便是这样,父皇您不也还是朝中最快反应过来的人吗?如果不是这样,您也不会那么巧的,就把赵展安排在了岭南。悯生所会的不过是一点小聪明,又怎么敢拿到父皇的面前显摆,西陵的事,始终是你我父子二人的合谋才对啊。”
“哈,朕就说方才在靶场时,朕绝对没看错,就西陵这事来说,你才是这朝中最懂朕的人啊。”
那皇帝说着,看着赵悯生爽朗的笑了笑,随即大笔一挥,写下了一封密诏,交到了赵悯生的手里。
“既然这样,那么这个好消息,便由你来告诉李念吧,让他即日从江南秘密出发,带领李家军前往西陵边境,听候指令。”
“是,儿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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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在拿到了密函之后,赵悯生很快的便从御书房中走了出来,在返回马车的这一路上,他一直都走的很快,那步履翻飞的样子,直让周围的小太监都误以为他是被皇帝安排了什么要紧事。
可实际上他们却都不知道,赵悯生心中那所谓的“要紧事”,也仅仅是他想要见谢渊而已。
然而此时此刻,反观另一边,谢渊一个人坐在马车之中,比起赵悯生如此急切的想要见面,他反倒是更加希望赵悯生能够回来的慢一点,再慢一点,好让他能够更加清楚的,将方才所发生的事情再想一想。
自打赵悯生走后,谢渊便一直都还是以那一个姿势呆呆的坐着,看起来好像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太缓过神来。
周围不断的有人走过,谢渊坐在车中,细细的聆听着车外一阵阵传来的脚步声,微微的闭上了眼睛。
外面和煦的春风,从轻薄的车帘中,缓缓的吹进来,谢渊将头靠过去,感受着从风中不断传来的泥土味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额上的几丝碎发,在春风的撩拨之下,跟着其微微的浮起,随后又轻飘飘的落下。
就如同是存放在他胸膛中的那一颗心,不论他如何拼命的规劝抑制,最终却也还是免不了要在人轻巧的撩拨下,很快的便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真没出息啊。”
谢渊微微抬眼瞧着那窗外的一片朦胧春色,不由的长叹了一口气,对着自己略带着些嘲弄的勾起嘴角,笑了一笑。
明明只那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他便已经将一切都猜到了,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就在他感受到自己腿间来自赵悯生的炽热的那一刹那,方才脑海中所有复杂的念想,便都如同是期待已久的乌云终于受到了阳光的照耀一般,只在一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那个时候,他的脑海中就只留下了一件事,那便是赵悯生说他爱他。
那一句他在梦里梦见了无数遍的话语,真的在人口中被说了出来,被那个他藏在心中,偷偷爱慕了数十年的人,极为认真的,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
那一刻,谢渊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已经被人填满了,即便是他从前所做的所有的打算,所有的准备,全都因为赵悯生的这一句话,便付之东流。
即便是他知道,自己今后的道路,很有可能是再一次的重蹈覆辙,迈入深渊,他的心中也再感受不到一丝丝的不安和害怕了。
因为不论从前是什么样的,在那一刻,谢渊都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内心之中空空荡荡,可从内到外,从始至终却也都只装得下三个字,那便是赵悯生。
不论是一辈子,还是两辈子,谢渊他都只活了赵悯生这三个字。
也许是自从那一日,马厩之中赵悯生开口问了他一句名字起,这之后的种种,便都是命中注定的吧。
在善良的小皇子面前,那个满身泥泞,蓬头垢面的小太监,注定要以爱他的名义,在他面前一直一直的输下去。
“可是既然戒不掉,就这样……似乎也很好。”
谢渊透过那不算太大的窗口,瞧着不远处,赵悯生那一路疾行着的身影,深深的吸了口气,明明自人离开以后,都已经过了这么久,可谢渊却仍然觉得赵悯生身上的味道,好像一直都充斥在马车之中。
明明是让人静心安神的檀香,可在如今的谢渊眼里,却好似可以让人意乱情迷的毒药。
赵悯生怀揣着期待已久的密信,双手拎着自己的衣摆,如同是一个做了好事,要回家讨糖吃的孩子一般,健步如飞的走在前边,一不留神便将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监落下了几丈远。
“督公!你想好了没?”
那小太监本就没有赵悯生那么好的精力,再加上方才被人那么一吓,还给吓出了一泡尿来,此时此刻追赶起人来,就更显得有些吃力了。
还不等他赶到马车旁,便只见赵悯生已然跨上了马车,此时正颇为兴奋的掀起了车帘,同人问了一句这般没头没尾的话。
谢渊坐在车里,离着还好远时,便瞧见了人一路急行着往自己这边奔,如今突然间就到了面前,果然在人的脸上瞧见了那一脑门的汗。
“奴才又不着急,殿下出了门以后慢慢走就是了,何苦跑出这一脑门的汗。”
谢渊并没有直接回答人的问题,而是顾左右而言他的收敛着眉眼,转身从一旁给他拾了张帕子过来。
直等到他瞧见赵悯生一直只是盯着那帕子,却不伸手来接,才终于抿了抿嘴唇十分温柔的朝着人笑了笑,抬手轻柔的触上人的额头,缓缓的说了一句。
“殿下在奴才的眼里便是比那天上的星星,都还要再耀眼几分,奴才又怎么有不喜欢的道理。”
阳光在不经意间钻进了马车里,照耀在谢渊略显细软的发丝上,赵悯生感受着自己额间,那真丝手帕柔软的触感,看着自己眼前从未如这般温柔过的谢渊,一时之中,只觉得有些看呆了眼。
那种感觉,就仿佛此时此刻的他自己,仅仅就只是一副躯壳,除去了胸腔之中的那颗心,还在跳动着,并且不停的发出着剧烈的“噗通”声外,脑海之中只剩一片空白。
谢渊的手此时还放在他的额头上,不停的替人擦着汗,可赵悯生却像是全然感受不到一般,只顾着睁大了一双眼,直直的瞧着眼前的谢渊,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想到过,谢渊的答案一定会是喜欢,可却从未想到过,谢渊竟会是以这样的一个动作,这么温柔的一个表情,对他说出这样的一番喜欢。
让他只是一瞧见,便控制不住的想要吻他。
他好想吻他。
赵悯生瞧着眼前人尽在咫尺的双唇,不由自主的便轻咽了一下口水,对于这种事情,赵悯生从来都是敢想敢做。
几乎只是在他生出这个念想的下一秒,谢渊那一只替人擦汗的左手,便已经牢牢的被人攥在了手心里。
尚且还未反应过来的谢渊,刚才移下视线对上了赵悯生的双眼,便已经被人攥着左手,贴到了面前了。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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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谢渊瞧着此时距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的赵悯生,略有些意外的轻唤了一声殿下,却在发出声音的下一秒便被人的一根食指轻触在了嘴边。
“嘘,别说话。”
略带着些许凉意的食指,沾染着人身上淡淡的檀香,忽然间的碰触到了谢渊的唇间。
赵悯生握着谢渊的左手,不断的贴近身体,使人身后的空间一步步的被逐渐压缩,直至他的手腕终于在人略显心急的攻势之下,碰撞到了车壁,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后,赵悯生才终于心满意足的低下了头来。
略微有些粗重的鼻息忽然间落在谢渊纤长的睫毛上,弄的他有一些痒,不由自主的便皱起了眉毛,微微的向下低着头躲闪。
可即便是这样,却也仍就没能逃过对方的追踪。
赵悯生很少能够瞧见谢渊这副模样,明明身穿着官服严肃而又笔挺,五官也都很棱角分明,但看起来却又都仿佛浑身上下,全都笼罩着一股含蓄的温柔,就连平日里看上去冰冷凌厉的眼角,如今也都带着些满含情意的青涩。
就好像是被累累硕果压弯了枝头的青梅,从不清清楚楚的显露自己,却又阵阵的散发着酸甜的梅子气息,使人但凡只要从它身前经过,便总会忍不住的想要在其肥硕的果肉上咬上一口,即便是明知道下一秒就会被酸的直皱眉头,却还是每每都不能自已。
“老师不是说喜欢我吗?那为什么还要一直皱着眉头呢?”
赵悯生说着,便随着人略微低下的头,跟着矮下了身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仿佛一下子,便能穿透进别人的内心里。
“奴才没有。”
“明明就是有,督公如果不喜欢我对你这样,可以直接跟我说的。”
赵悯生的食指轻轻的抵在谢渊的唇边,此时他一张口说话,那两片柔软的薄唇便总是在赵悯生的指节上若有似无的磨蹭着,看的他不由的轻眯起了眼,贪婪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谢渊的后背抵在车壁上,左手的手腕被人紧攥着,压的有些略微开始吃痛起来,可他却也无心去管。
赵悯生方才所说出来故意逗弄人的话,十分成功的牵动了谢渊的心弦,让他不由得感到一阵慌乱,急切的想要同人解释,却也因此而掉入了赵悯生一步步设好的圈套之中。
“不是的,奴才没有……”
“既然不是的,那老师就是喜欢我这么对你喽。”
“我……”
赵悯生明知道眼前人被自己逗得心急,却还是屡屡在人说话的时候出言打断,直到了二人之间的对话说到此处,他才深吸了一口气,猛然间的凑到了人的嘴边,用其听起来不太平稳的气声,同人说了如此一句话。
“谢渊,你真的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赵悯生的鼻尖就轻轻的抵在谢渊的鼻尖上,二人的唇瓣之间,也仅有一个食指相隔,凌乱的气息随着人唇瓣的开启,轻柔的吐在谢渊的嘴边,带着些淡雅的茶香,让人刚一闻到,就不自觉地想要沉溺于其中。
窗外阵阵的微风吹进来,车外的小太监站在车下等了许久,却始终都不见人吩咐启程,终于也赶在这个时候忍不住了,扯着嗓子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