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衡沉默半晌忽而道“谁说不要了?”
“啊?”耶律宗真愣了,磕巴道“你你你……说的是真的?!!”
耶律宗真激动地抱起颜衡,转了一圈,一时没控制住,直接将颜衡压在了床上。
颜衡毫不意外地碰到了某个硬物,颜衡咬着牙挤出来几个字“滚出去!”
——
过了些日子,按照风俗,颜衡要带着新娘子回门,为了避免耶律宗真再穿上裙子,丢人现眼,颜衡让管家找来了架马车,倒是耶律宗真还跃跃欲试“我这次不穿裙子了么?上次的喜服可是很漂亮呢。”
见颜衡冷冰冰地看着他,耶律宗真才笑着捏了捏颜衡的脸“逗你呢,以前在大渝也没这么不禁逗啊……”
耶律宗真一下子噤声,他怕提到大渝,阿衡又想起那些让他不开心的往事。
颜衡瞥了他一眼“那时候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你住在我家,就要听我的了,不需这般不庄重,明白了么?”
颜衡伸出手,耶律宗真一下子握了上去,颜衡犹豫了下,没挣开,管家忙扶了一下颜衡,颜衡这才上了马车。
耶律宗真后知后觉,原来刚刚不是要牵手啊,但阿衡也没有甩开他的手,还是应该庆幸的。耶律宗真又高兴了起来,不等管家搀扶大步一跨便上了马车。
颜衡瘦瘦弱弱的,却占了大半位置,仿佛这样才能彰显他的家主地位,耶律宗真便将自己小心翼翼地塞进一旁的角落,心里美滋滋的,我的夫人还怀着孩子呢,我理应让着他的。
耶律宗真看着颜衡的肚子,笑容越发明显。
颜衡掀开帘子,外头人很多,耶律宗真这身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文弱小姐,颜衡想了想,冲小厮吩咐了一句。
不一会儿,小厮买了面纱斗笠回来。
颜衡不由分说地扣在耶律宗真的头上“带上。”
耶律宗真很听话,边带边问“这也不像啊,我这么大块头。”
颜衡心说,你也知道你块头大!颜衡“无妨,应该没那么无聊的人。”
颜大夫一语成谶。
颜大夫下来,耶律宗真伸手扶着他,其实若阿衡不介意的话,他更愿意将他抱下来。
两人整了整衣冠,派了小厮去敲门。
“颜大夫,带着夫人回门儿啊。”
颜衡“……是。”
“夫人……挺丰满啊。”
颜衡心说关你屁事,嘴上仍是客套的“哦,夫人有孕了。”
“有孕也不该这样啊,她可有您两个宽了。”
颜衡“……双生子。”
一旁的耶律宗真在面纱下无声大笑。
这人还想问什么,好在耶律宗真的娘家终于开了门,颜衡说了声见谅便躲似的进了门。
颜衡的岳父母自然知道,这一趟,颜衡是一定要有个说法的。
颜衡没有当面揭穿,而是完成了这场荒唐的成亲礼,这个情他们是承的。
众人在茶厅落座,岳父亲自给颜衡斟了茶。颜衡虽然冷淡,但该有的礼是从来不少的,见长辈这样,忙止住他的手,接过了他手里的茶。
“哎。这门亲事,我自然是同意的。可惜小女不争气,跟着一个戏子卷了细软之后就跑了,也不知跑那里去了,南街的齐大夫告诉我,小女曾向他买过安胎药,估摸着已经有几个月身孕了。”
颜衡:原来我差点还喜当爹。
说到这,岳母却哭起来,她擦了擦眼泪。“我家女儿太任性,我是怕她在外面受苦,颜大夫您别介意。”
岳父愤愤道“婚事可是儿戏!若不是有这位兄台鼎力相助,这场成亲礼要被整个江南乃至大庆耻笑。她只顾自己,有没有想过家族?从今日起,我便没她那个女儿!”又对颜衡说道“颜大夫,这事儿是我韩家对不住你,以后若有用得着韩家的地方,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颜衡喝了口茶,幽幽道“不用以后,就现在吧。”颜大夫专治讲漂亮话的人。
岳父“……您说。”
颜衡指了指耶律宗真“他以后要入我颜家,我想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您便让他入家谱,收他做义子可好?”
岳父仔细想了一下这个入的意思,颜大夫这么多年连个侍妾都没有,自己女儿作为江南第一美人许给他那天也没见的有多高兴,眼下人丢了也没有多伤心难过,难不成……颜大夫喜欢的是这个大块头?
岳父神情复杂地看了耶律宗真一眼,除了脸挺好,他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到值得颜大夫倾心的。看来他对这位颜家家主的看法还是很对的,颜大夫哪里都好,就是眼神不大好。
“没有问题,家谱正巧排到九字,取个什么名字好?”
颜衡虽然没有子嗣,但自己家族中还是有不少小孩,他们父母给取名字的时候,抓耳挠腮,唯恐取的不好,影响了孩子的一生。
见颜衡想的入神,岳父问“不如取个性情相近的名字。”
颜衡心说,韩九狗不太好吧?狗皇帝。
一只被忽略的耶律宗真开口道“九渊。韩九渊好不好?”
耶律宗真看向颜衡,颜衡忽而想起,耶律宗真说的那句话,我可以砍掉一半的自己,成为九渊。他那时只以为这是耶律宗真骗他的情话,眼下,他倒是真的有几分信了。
岳父沉吟了一句“袭九渊之神龙兮,沕深潜以自珍。挺好。”
耶律宗真一直盯着颜衡。
良久,颜衡点点头,眼神落在不知名的某处“就叫九渊吧。”
韩九渊得了名字,高兴地简直要蹦哒,像是吃了浆果高兴不已的傻狗。颜衡看着他那个悄咪咪得瑟的样子很是碍眼“这么高兴?有劲儿没处使,不如跑回去?”
眼前黑影一扇,耶律宗真已经从马车上跳了出去,一溜烟跑没影了。
颜衡“……”颜衡认真的托着下巴想,要不要给韩九渊买个球。
第十五章 追妻
九渊住在了颜家没有几日,颜衡便被九渊蛊惑人心的能力震惊了。
他家的管家常年板着脸,跟上任颜家家主一样,是个严肃的人。
颜衡找管家想问问他,他之前从大庆皇帝那里坑来的那把刀去哪里了,听下人们说管家进了花园,颜衡闲来无事便去花园寻他,人还没到,便听从墙内传来阵阵笑声。
一想是九渊的笑不是给自己的,颜衡便有些不舒服,颜衡磨牙,看来昨日抄写的家法是白写了,今日再加一百遍。
说什么都不心软了,颜衡默念,我看他闲的很,还能有空跟别人说笑呢!
九渊背着颜衡坐在大石头上,下人们见他来了,忙要行礼,颜衡摆了摆手,花园里只剩下一个毫不知情的傻大个。
九渊眉飞色舞,丝毫没察觉自己掉进了险境之中。九渊道“阿衡真是好大的脾气,昨夜入了秋,我怕他睡不好,还特意去看了看,不想惊醒了他,你们猜怎么着?”
下人们:我们不敢猜……
即使没人开口,仍妨碍不了九渊的好心情。九渊扯下脸,眼睛瞪着,怒气冲冲道,“给我滚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跟只炸毛的猫似的。”
没人敢笑。
管家不忍心,给九渊使了个眼色,九渊问“您眼睛不舒服么?”
管家“……”
九渊终于慢慢反应过来,脸上僵住了,一转身看见不知道站了多久的颜衡。九渊“……”
颜衡冷冷道“学的挺像。”
九渊“!”果然听到了。
九渊开口,有点委屈“你来了,他们怎么不问安啊?颜家不是最看重礼节的么?我昨夜抄的书现在手腕还痛呢。若是他们问安,我也知道你来了不是。”
颜衡盯着九渊,九渊被盯的浑身发毛,颜衡缓缓道“我看你像只炸毛的狗。”
下人们是知道颜衡脾气的,颜衡肯开口,这事儿便过去了,于是松了口气,捂着嘴偷笑。
九渊愤愤道“你们还笑,若不是你们瞒着我,我能这般出丑?没义气。”又对颜衡出馊主意“不如罚他们人手一本礼书吧?”
下人们屏住呼吸,等着颜衡开口,这抄书的惩罚也太狠了些,谁愿意写那么多字?颜衡想了想道“法不责众。就挑个人杀鸡儆猴吧。你。”颜衡指着九渊“抄礼书,抄到人手一本。”
九渊“阿????”
他这是嫁了个大夫,还是嫁了个教书先生阿?
一连几日,颜衡都没看见九渊,去问管家,得到的永远是一个回答“抄书呢。”
颜衡一哂,教你学我,活该!
这天晚上,颜衡躺在床上却有些睡不着。九渊他抄完了没有?他似乎对夫人太严了些,家里世叔也说过呢,对夫人是宠的。不过那些人的夫人也没有这么皮吧?
这样罚着都要上房揭瓦了,若是宠着岂不是要上天?
颜衡翻了个身,心里忽然想耶律宗真今晚会不会还担心他,来给他盖上被子呢?这么想着也不是十分困倦了。
等到后半夜,颜衡有些撑不住了,极轻的一声脚步声却让颜衡瞬间清醒了起来。
颜衡又翻了个身,被子掉落在地上,颜衡支棱着耳朵,他会给我盖上吗?会吗?会吗?
九渊蹲在颜衡面前,小声的,颇为委屈地说“你呀,真会折腾人。好多大庆字我都不认得,怕抄错了你不认,我还重写了好多了。下次别罚我抄书了,手差点没抄断。手断了,就没法给你盖被子了。”
九渊的手酸软的像是两根面条,随着他的动作晃荡,是真的不能为颜衡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被子了。
九渊想了想,跪在地上,用牙齿咬住被角,扯起来,轻轻盖在了颜衡身上。
颜衡鼻尖有点酸。
九渊在酸酸的鼻尖上亲了一口。
九渊走后,颜衡的鼻尖酸了大半宿,他以后都不会让九渊再抄书了,世叔们说的对,夫人是用来宠的。
——
第二日将抄好的礼书交给颜衡,颜衡看后,难得的说了一句“不错。”
九渊得了句夸奖,尾巴又摇起来,抽了一本“这个我写的最认真,一个别字都没有,我重写了好几遍呢。”
颜衡心说,我昨夜已经知道了。
九渊往前一推“这本送给你。”
颜衡一愣。
九渊又拿起一本“这个写的不太好,不如给做饭的喜婶儿好了,反正她不识字,多半是烧火用。”
颜衡抢过来“不用,这些我都留下。”
九渊以为是昨夜偷偷去看颜衡,又惹得他不高兴。这些他都留下,再抄新的给别人?
九渊几乎听到了他的手臂咔嚓断掉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颜衡见他面如死灰的样子,奇怪道“怎么了?”
九渊“再罚我抄书,换一本行么?我听说你们有个三字经,那个就很不错,是不是只有三个字啊?”
九渊甩了甩自己酸痛的手臂,颜衡见他这幅样子,上手捏了一下,捏的九渊嗷嗷直叫。
九渊可怜巴巴地凑上去“我再也不学你了,不抄书了,成不成?别说三个字儿,我一个字儿都不想写了。”
颜衡一边给九渊按摩着手臂,一边道“我就是这么个睚眦必报的人,记得了?”
九渊道“记得了,记得了。”颜衡按了好一会儿,九渊慢慢感觉自己的手臂又回来了,颜衡离他很久,这院子里有没有旁人,九渊一顿,又理直气壮地想,就算是有旁人又怎么了?他可是颜家主人的夫人,还怕这些仆人不成,这样一想,很是壮胆。
九渊凑上前去,“你不只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还是个好的不得了善良的不得了却偏偏嘴硬的人。阿衡,你真好。”九渊吧唧亲了颜衡一口,然后跳着躲开了。
颜衡在九渊背后喊“礼书,罚抄一百遍!”
颜大夫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于是九渊在众多的纸笔之中为了自己一时冲动悔青了肠子。色字头上一把刀,古人诚不欺我。
死猪不怕开水烫。
九渊恭恭敬敬地抄完了一次,这一次便不想像上次那般用心,破罐子破摔地大咧咧躺在书房的地上,他就不想写怎么了,我亲亲自己的夫君,怎么还要挨罚呢?!
下次颜衡再敢这么欺负他,他便将颜衡给绑起来,扔到小黑屋里揍一顿,谁求情都不开门!
九渊恶狠狠地,像是看见肉骨头的狼。
颜大夫推门进来,九渊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将乱糟糟桌上的东西全都扫进怀里。只留下一纸一笔。
颜衡看了看九渊这幅乖乖听话的样子,有几分狐疑,但面上也看不出来什么不对,颜衡瘦了自己的多疑,道“不罚你了,世叔今日来,跟我去前厅。”
九渊怀里的东西叮叮当当,他不确定地问“你真要我起身?”
颜衡点了点头。
九渊站起来,怀里的东西哗啦啦地掉了一地,砚台里头还有墨汁,滴了九渊一身。
颜衡看着九渊满身狼藉“写字都能写成这样,你算是把礼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九渊“汪!”
颜衡“……”
——
世叔过来是来见新娘子的,颜衡却没领着新娘子过来,而是领着韩九渊过来了。
世叔不解问道“怎么不见月儿?”
颜衡让众人落座,面不改色道“我家夫人貌丑,不能见人。”
九渊“……“
世叔以为他们两个正是新婚,蜜里调油,颜衡不愿自家夫人抛头露面,被人看了去,便没再强求。世叔送来一副百子千孙的刺绣。“这么多年,承蒙你父亲照顾,这是我跟拙襟一起秀出来的,我手笨,绣的不好看,但也是个心意。你这么多年终于成家,想来你父母有灵自然也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