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黎冷哼了一声,“责罚?今日我府上损失岂是你一句责罚便逃得了的。”
“丞相息怒,大火还未扑灭,还不是谈论谁是谁非的时候,如今只盼着府里没有人员伤亡,待火势过去了,我同萧都尉自然会帮丞相查个水落石出。”晨风俯首作揖道。
“相爷,火势凶猛,老奴先陪您去皇宫避一避可好。”王伯说。
东方黎瞥了他一眼,“避?为何要避,本相要坐在这里等火熄灭。”
王伯这会儿突然想起什么,急忙大喊:“对,紫云轩……快,你们快去,少夫人……还在紫云轩,少夫人还在紫云轩。”
“你说什么?”
萧逸和晨风异口同声地喊。
王伯说,“快去救少夫人,在紫云轩……”
两人没等王伯说完,便冲进了大火里。
……
大虞和胡合部的战争持续了数日,两方势均力敌,郁尘这次带了五万中军,而胡合部仍旧是十万大军,又加上物资补给及时竟然将西南中军逼退至幽州城内。
郁尘站在城墙上,望着紫荆山的方向,问道:“可有月公子等人的消息?”
沈安说:“回将军,月公子至今杳无音讯。”
郁尘咒骂道,“他娘的,好好的监军不做,非要出去浪,这下好了,若是被胡合部的抓了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少胳膊少腿的不说,若是拿来威胁我大虞那就坏了,果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副将沈安说:“将军不必心急,月公子虽然不是军中将士,不懂作战之法,可也是有勇有谋之人,定会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郁尘看了他一眼,“沈将军,今夜若他们不归,守城的重任就交到你手里了。”
“将军,不可”,沈安抱拳,“郁将军是军中之首,若将军有什么不测,势必会影响军中士气,将军万万不可涉险。”
郁尘有些沉不住气,“他们出去两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若是真出了事,回去不说皇上怪罪,丞相他第一个不绕我。”
他确实心急如焚,不只是因为东方月,还有跟着的子煜。
……
上官子煜的脚不小心被藤蔓绊了一下,狼狈地倒在了地上。
葱白的手不知道被什么利器划了一道,一点一点渗着血珠。
东方月闻着空气中淡淡地血腥味,嗤笑了一声,“原以为是带了个能者,没想到竟然如此废。”
夜羽伏在他身侧,看着他,说:“公子……”
东方月叹了口气,说:“罢了。”
夜羽随即撕下衣物,缠在了他手上,“有狼群,血腥味可以让他们更加疯狂。”
上官子煜凝视着他,忍痛道了声,“谢谢”。
东方月侧身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凝视着不远处的营帐。
赤色的军旗在风中摇曳,被烛火映照得更加赤红,再往深看,便看到“胡”字沉沉的印在大旗上。
周围的空气静得吓人,除了三个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可以清晰地听到不远处狼群的长嚎。
东方月长舒了一口气,看向夜羽,“俘虏的事,几分真假?”
夜羽说:“七分真。前日夜巡,我换了胡骑的衣物潜入,听一个巡防的兵说的。昨夜我去查探,发现前方营帐并非胡骑大军所在,从值守兵来推测,可能只是先头部队,真正的大军应该还在紫荆山外的旷野上。”
“先不说战时对策,达哈尔弑杀成性,若真有我军将士落入他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听他扬言,要一个一个砍下他们的头挂在城门上曝晒三日。”
“这达哈尔竟然如此狂妄,今日就要让他知道,这是谁的地界。”
上官子煜看向东方月,“不可轻举妄动,既然得了消息就应通知将军,然后再做定夺。”
东方月斜睨了他一眼,笑说:“你可知监军一职是何用意?监军故名,监督而不受约束。”
“公子,我去引开他们。”
东方月看了一眼上官子煜,说:“在这待着,等我们回来。”
而此时,胡骑营帐内,达哈尔摘了头巾,卸下一身的装束。
脱下铠甲,才看得到这人的真面目。那是一张沾染了风霜的脸,苍老却带着风雪吹不去的血气。薄薄的嘴唇有些干枯脱皮,高挺如刀削的鼻梁昭示着草原男儿原有的野性。
“大虞可有什么动静?”他说。
“回可汗,并无动静,想必他们也是被可汗的英勇给吓退了。”
“大虞失了最勇猛的将领,现在的他们不过是苟延残喘的废人,不足为惧。”
“可汗可是有了退敌之法?”
“大虞这次派来的是什么中军,常驻西南,根本适应不了荀北的天气,他们现在退守不过也是在为自己争取时间,只要阻断了他们的军备供给,想赢.....无非瓮中捉鳖。”
军师说:“可汗所言不虚,但事事变幻莫测,大虞阴险狡诈,我们要提早做防才是。”
“报”
军师说:“何事如此慌张。”
“报……可汗,大虞军队忽然调了一万精军从紫荆山后方侵入。”
“你说什么,此话当真。”
“已……已经在路上了。”
达哈尔将石桌一踹,酒杯滚落一地,“快,召集人马……”
“慢着……可汗不必惊慌,不过一万精军,想来也作不起什么大的风浪,我们就在这帐内不动,以免中了他们调虎离山之计。”
“军师何意?”
“前日可汗不是派人放出风声,说要将抓来得俘虏砍下头来挂在城门暴晒,想来他们是要出手营救了。”
“军师的意思是……”
“可汗只要派兵严加把守,我们就可以来个瓮中捉鳖。”
“不愧是军师,果然妙啊。”
东方月换了胡骑的衣服,躲在草垛后面观察着各个营帐的情形。有两个特别奇怪,一个帐前只有一人看守,另一个却有很多士兵守在帐外,且相隔甚远。
“听说大虞调遣了一万精军想要来功打我军,果然不自量力。”
“可汗为何还不出兵”
“军师和可汗商量缓兵之计,不是你我能懂的,我们就在此严阵待命就好。”
东方月躲在帐后,听着士兵的谈话。
他想,如果他们不出兵,那么缓兵之计又是什么,若非真的有我军将士落入他们手中,现在必须尽早决断........
记忆中那浑厚的声线又在耳畔响起:“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月儿,你要记住,行军打仗要的不只是杀伐决断,还要学会诡诈之术,审时度势,灵活应变,方可取胜....... ”
若是要瓮中捉鳖,必定会制造假象,那么营帐中便只有……
东方月撵着手里的火折子,面上是狂放不羁的笑,原以为师傅所教之兵道这一世是用不得了,不成想还真给了我尝试的机会。
“火……着火了快救火……”
“营帐着火了……”
……
落日的余晖,金灿灿的洒落在这幽州城内。
郁尘站在城墙上眺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紫荆山脉。
那座山的尽头是茫茫无际的旷野,更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营帐。那是胡合部的领地,是他们数年来不曾踏入的地方。
东方月拿了酒壶,不知何时早已站在了他身侧,“想去看看?”
郁尘回眸,“不只是看看。”
“想要?”
“想……做梦都在想。”
东方月微眯着眼把酒壶递给他,“喝吧,喝多了就梦到了。”
郁尘回神打掉他手中的酒壶,不悦道:“你什么意思?”
“做梦?”东方月看着他道,“说你憨蠢你果真是称得起这名号,你跟着大将军驰骋沙场就学了这点本事吗?”
“关你何事。”
东方月垂了眼眸,“你可知王道?”东方月看着他疑惑地神情,咂舌道:“想来你也不懂,所谓王道,是说以仁义治天下,以德政安抚百姓……”
“你想说什么?”郁尘看他,“你我都不是王,你何必在此卖弄学识。”
“我只是想说我来这里看清的东西。”东方月饮了一口酒,“都说民心趋之,那何谓民心,又怎得安之?”
“国家昌盛,百姓安乐,无灾无恙,便是安稳。战乱频繁,最扰的便是民心。”
“今日喝了不少酒吧,在这耍什么酒疯。”郁尘夺过他手里的酒壶,痛饮了一番,“烧营帐的事干的好你怎得知道胡骑营帐中并没有我军将士。”
东方月置若罔闻,醉醺醺地说:“若要民心趋之,便要免内乱,正所谓无家则无国,无国亦无家。”
郁尘以为他是醉了,便顺着他的话,问,“何为家,何为国?”
“月儿,何为家,何为国。”
“师傅,统治为国,住所为家。”
男子微笑着看向他,说:“一兵带一户,一户谓为家,万户万家意为国。”
东方月迷蒙着眼,仿佛又看到了师傅模糊的模样,他挺直身子,义正言辞地地对着郁尘说:“一兵带一户,一户谓为家,万户万家意为国。”
郁尘扶了他,却听这人呢喃道:“他说上官羽有家国胸怀,今日我终于明白了这话何意。”
“你说什么醉话呢。”
东方月推开他的手,“你为何还是看不懂,明明监军一职古往今来都是宦官,而你身边确是我,你自己都不思量一番吗,皇上手中握着兵符,却没握得住....没能握住军臣的心,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皇上要的不只是你们的言听计从,还是……”
“是什么……说啊。”
东方月狠瞪了他一眼,切实的瘫倒在他怀里。
是摇尾乞怜的哈巴狗,是放出去知道回来的忠犬........
第18章
景帝夜不能入眠,便起了身。
淡冷的光透过窗映在琉璃盏上,洒了一处明亮。
小玄子听见响动推了殿门,弯腰走了进去。
景帝掀了紫金纱帐,声音沙哑,“李英可在?”
“回皇上,李公公他去了颐和宫。”小玄子扶了景帝,“公公他让奴才在这候着,说是您醒过来便把温着的汤药给端过来,伺候您喝了。”
“什么汤药?”
“说是特意讨来的方子,务必伺候您喝了。”
景帝看了他一眼,拖长了声音,疲倦地道:“可知他是哪里讨来的方子。”
小玄子忙回:“公公走时交代过了,说是以前海棠小姐在时给皇上讨的方子,有安神助眠之效。”
“那便端过来罢。”景帝说。
晚些时候,李英回了承德殿。
见景帝伏案批阅奏折,便退了出来,在殿外候着。
“汤药可喝了?”李英问。
小玄子回他,“本来看着圣上有些犹豫,但听说是特意讨的方子,便欣然了。”
李英笑道:“不是因为特意讨的方子,而是写方子的人,圣上也是易念旧情的人,如今小姐已故,提起来未免伤感。”
小玄子听着有些云里雾里,也没再回话。
“是李英回来了?”
李英躬身答道:“回皇上,奴才回来了。”
“太后身体可好些了?”景帝合了奏折,说,“昨日朕去请安,太后都未曾起榻。”
“回皇上,身体是好些了,可是这精神却还是萎靡着。”李英上前扶着他,继续道,“太医说是近日劳心伤神,才至有气无力。”
“丞相府出了这般大事,她怎能不伤神,再加上拿着当女儿疼的人就这么去了,更是伤心了。”
“奴才是怕太后走不出来,人已故,不能再这般劳心伤神了,圣上也是,最近都消瘦了。”
“朕能怎么办。”景帝叹道,“李英啊,朕现在也是身处两难之境。先不说这无端而起的大火到底是有人刻意为之,还是府里人无心之过,朕最对不起的便是名扬了。他在外为朕鞍前马后,监督着中军,朕不但没给他解了后顾之忧,反而让他……朕都没脸说下去。”
“皇上,奴才听说京辅都尉萧将军已经在彻查京城巡防了,很快便会有结果了,皇上不必太挂心。月公子他生性善良,也不会怪罪皇上。”
“怎能不挂心。”景帝微怒,说:“他不怪罪,我更是难受,朕对不起他啊。还有,这场火来得突然,堂上众臣虽然不言,但心里却各有想法,朕猜不透他们在想什么,却也能思量个二三。”
李英俯首,“皇上,那不过都是茶余饭后的闲聊,您不必太记在心上,伤了心神。”
“罢了,罢了。”景帝叹了一口气,“扶朕过去,休憩一会儿,便要上朝了。”
第二日清晨,大虞朝堂。
景帝看了一眼分庭而站的众臣,抿了笑意,“众爱卿今日可有本奏啊。”
沈凌白出身,屈膝而跪,缓缓叩首道:“皇上,臣有事奏。”
景帝说:“沈爱卿,有何事,这般行礼?”
沈凌白抬头,说:“皇上,臣请求皇上宽恕臣无礼之罪。”
“话都没说就让朕宽恕你?这怎么行。”景帝看向朝臣,“众臣也该不愿了。”
“若是皇上不宽恕臣,臣就跪在这里等皇上宽恕了再起身。”
“你这……沈爱卿你这是逼朕呢”
“微臣不敢,只因臣接下来要启奏之事,关系圣上,所以才想先拿了这权,以免皇上为此责罚微臣。”
“沈爱卿,若是都像你这般,那朕这朝堂可就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