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这不是又误会了,我是做什么错什么了,回你不成,不回你更不成。”东方月语气无奈,“若离,我醉酒那日你为何出现在我眼前,那时看到你我还以为是梦了。”
上官明棠说:“公子醉了好几次,说的是哪次啊。”
“第一次,我唤你美人了……”
“那就不清楚了,公子醉了就喊美人,夫人的,谁知道说的谁呢,不该是若离啊。”
东方月凑近了人,低声道:“除了唤你,还真没唤过别人。”
上官明棠伸了另一只手盖住了他炽烈的眼神,说:“你到底为何知道是我。”
东方月伸手盖住他的手,揉了揉,微顿了片刻才说,“那日不是同你讲了,因为身软腰细啊。”
“我不信,你说……”
“因为味道,还记得第一次我在牢狱里见你吗?你身上带了清香的味道,而我决定从玉春楼里赎回凤泠也是因为她送过来的四季海棠与你身上味道相仿。虽然一个人脸可以变,声音可以变,但身上的气味不会变,那不仅是一个人的习惯,还是一个人的标志,就像眼睛。”
东方月拿开了他的手,“你在牢狱里第一次见我,那时候的眼神,恐惧里带着恨意,再见我那恨意更浓了,我猜你该是知道了什么,但我仍没想到你为男子。醉酒吐的那天,我看到了你,虽然不是很清楚,但眼神和气味骗不了我,那应该是你,你们是一个人。”
上官明棠说:“那我嫁过去之时你便知道我?”
“不,因为醉酒还是不敢相信,不确定你是女扮男装,还是男扮女装。”
“那时候你便在试探我了?”
“我回荀北时刻意搂了你,也刻意贴近了,但那脸太不一样,怀疑还在。最确定的就是我醉酒亲吻你时,我没醉,但想醉在那柔情里。”
上官明棠看着他,说:“那对我的情意呢?”
东方月叹了一声,“便是醉在那柔情里了。”
“不可信。”上官明棠说。
东方月牵了人,柔声道:“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一眼吗?”上官明棠也卸了防备,似是被宠坏的人,眼里带了情,说:“果真是吗?”
“惊鸿一瞥,一眼沦陷。”
上官明棠思量着他这番话,内心跟着暖了起来,说:“纨绔不是你,可仇恨是我,若是你我二人哪天刀剑相向,你也可做到今日这般吗?”
东方月也看向人,问:“我到了罪无可恕的地步了吗,你要同我刀剑相向。若离,你不必怀疑,我不会有向你出剑的时候。”
“你呢?”东方月说,“你现在握着剑,还要刺向我吗?”
上官明棠也不犹豫,“需要思量一番。”
“那便好了。这力气总有用尽的时候,那恨意也有消的时候,时间早晚而已,我还可以等。”
上官明棠嘴里含了笑,他想说,东方月可以等,但他等不了了,东方月说不会对自己抽刀,但这话谁又能保证呢。
人心难测,谁不是藏着些小心思,有了心就够了吗?
上官明棠望着他,说:“今日皇上宣你进宫作何?”
“还能做什么,无非就是问东问西,看看那赈灾粮的事如何解决。”
东方月暗了神,挑拣着菜往自己碗里夹,他心里愧疚,因为刚承诺了人,却又在撒着谎。
上官明棠神色如常,应了声。
席间便剩了沉默。
半响,东方月想起了什么,才抬了头,说:“赈灾粮一案现在交给了淮南王,也不晓得他查得如何了。刚回虞都之时,听闻皇上还怀疑过定远侯,便唤了晨风过去调查,户部当然也脱不了干系,一并受了审。”
“问题定是出在了户部。”上官明棠说,“正值新春,皇上特意搁置了几个案子,为得是不在开春施以重刑,但这节一过,那便是要问责了,监察院有这监察职责,最近沈凌白沈大人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为得也是早做打算。”
东方月点头,说:“是了,皇上这几日虽不过问但不代表这事就去了,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新春不可杀生,免得坏了一年的气运,但前几日我是听说他召见了淮南王,想必心里还是惦记着这事。不过,我想问,你为何如此笃定问题在户部。”
“皇上觉得定远侯有通天的本事可以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偷运粮食,但这一半的赈灾粮不是小数,若是真的偷运,根本避不开皇家的眼线。晨风将军押送的粮,便不会有中途换粮之事发生。所以,那粮食如今应该还在虞都。”
“你的意思是,当初户部派粮的时候就已经把一半的粮食换走了,然后换成了同样重量的物?”
“大抵如此。”上官明棠抿了口茶说,“我猜想是装粮时给换了。”
讲到这里东方月忽然觉得惊恐,那户部侍郎颜如玉是他的酒友,他向来是为了上位费尽心思,不该会为了官职做这种事,但那日回虞都之时,他的行为却让人怀疑。
上官明棠见他思虑慌神便伸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东方月说:“初到汴州之时,那汴州刺史杜安便说过赈灾粮不足,与审批下来的数量不一,也就是说他们当时接手了粮便查探过了。”
上官明棠说:“那夜你与牢房里审问,他不是已经同你说过原因了吗?官官相护,若真的把事情说出来,问责起来怕也是他们底下的小官承担了这责任,那种情况下谁还敢上报,当然是能瞒着便瞒着。”
“看来在这背后操纵之人也是善于玩弄心计。”
上官明棠就着他的话补充道:“且还有更大的人物在这背后护着他。”
东方月吃饱了,搁了筷,“那就不好查了。”
上官明棠也趁机搁了筷,他也吃饱了。
东方月看着他碗里的青菜,觉得这人又想趁乱糊弄,便用训人的口吻说:“我是吃好了,你才吃了几口,把碗里的都捡拾干净再走。”
上官明棠侧了头,不想看,也不想回他。
东方月栖身贴近,箍着他的腰身,说:“若离,再吃些,你这般挑食的毛病以后要改了。”
上官明棠置若罔闻,兀自起了身,要走。
东方月坐在那叫他,“若离,你今日若是走了,日后的饭食可都要我掌控了。”
上官明棠回头瞪了人,又回了身。
“哎呦,这谁这么不长眼,撞到人了啊……”
上官明棠愣着神,听着坐在地上的那人叫喊。
殷十娘还瘫坐在地上,看着人说:“这位公子,你这撞人了,可疼死我了。”
上官明棠俯了身欲要去扶他,被东方月抢了先,说:“殷老板,对不住了,我扶你起身。”
“哎,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月公子啊,不必麻烦了,老身自己就起了。”
东方月看着店掌柜说:“今日殷老板的酒钱都算我账上。”
殷十娘殷勤地凑了过来,说:“那便要谢谢月公子了,话说,您这也好长时间不来咱们玉春楼了,我那楼里啊新来了几个姑娘,个个美貌着呢。”
东方月一看身边的人已经沉了脸,心想若是再让这老鸨子说下去,这事要坏。
东方月忙挥了手,说:“不去了,不去了,我那院里还有事,这就走了。”
“哎哎哎,月公子咱们楼里的姑娘们啊,都等着你,有空来玩啊。”
东方月回身笑了笑,却见上官明棠仍旧站在原处。
东方月心虚,喊人:“若离,我们回去了。”
上官明棠不动,东方月要过去牵人,却听上官明棠对着殷十娘道:“他不去,我去可好。”
东方月沉着声,“你去做什么。”
“我去楼里看美人啊。”上官明棠刻意看着他,正色道。
东方月心想,果然还是要出事。
殷十娘一听有生意做,忙拉了上官明棠的手,笑说:“这位公子可是识货,咱们楼里的美人啊那是个顶尖的美,知书达礼的,娇艳欲滴的应有尽有,公子若是要去,我这厢便给你引路,让楼里的姑娘们候着,想要什么样的您自己选。”
东方月扯下殷十娘拉着人的手,冷声道,“他不去,你那楼里的还没他有姿色。”而后拽着人就走了。
刚转过巷口,上官明棠就拼力甩了他的手,“月公子这是做什么,我是你手下的清吏司,做事要管,但这去楼里寻花问柳的事你还要管不成?”
东方月将人逼退至墙角,揉着他的手说,“我的人当然要管。”
“怎么就你的人了。”
东方月上前扯了他的衣领,那一抹殷红还印在白皙的脖颈处,东方月伸手触及摩挲,眼里含了情,说:“若离,这里,我咬的。”
上官明棠不甘示弱,扯开他的袖口,一口咬了上去,顿时便出现了一排整齐的牙印。
上官明棠说:“这里,我咬的。”
东方月呼吸微重,低身靠了人,“现在好了,彼此留下了印记,那还去寻花问柳吗?”
上官明棠笑了,挑衅说:“那……改天去……”
“你还要改天去,哪天打断腿,看你哪儿去,只能乖乖在我怀里待着。”东方月说,“唬我好玩?”
“蛮不错的。”上官明棠说,“都说狗崽子急了要跳墙……”
东方月说:“嗯?”
上官明棠推开他探在脖颈处的手,挑眉笑说:“名扬,你跳墙……”
……
颜如玉没在监察院里找到沈凌白,却恰好在回府的路上碰到了淮南王。
颜如玉俯首作揖,拜道:“颜如玉见过淮南王。”
淮南王也正有事要寻他来问,便说:“颜大人,相请不如偶遇,不妨来府中一坐。”
颜如玉说:“那便要打扰王爷了。”
淮南王魏炎请人进了府,公子翊也恰好在,也便一同请进了书房。
下人上了茶,魏炎也不兜圈子,直接了当地问:“颜大人,这户部派发赈灾粮一案你也清楚,当日圣旨下来便交到了你们户部,从太仓里发粮的事是谁主办的。”
颜如玉看着一旁喝茶的人,难免有些不自在。
淮南王也看出来了,便说:“颜大人有事便说,翊先生不是外人,他是本王的谋臣。”
颜如玉懂了,也不再藏着掖着,说:“户部派粮的事是我主持的,尚书大人已年迈,有时候也力不从心,自是不能亲力亲为,所以现在户部各事大部分都是我在主持大局。”
“既然是这样,那为何拨给汴州府的粮减了半。”
颜如玉说:“这粮是按照皇上给的数目派发的,我即便再大胆也不敢从中作梗,那可是赈灾粮,数目不够我便是第一个被责罚的,下官哪有那个胆子。”
公子翊插了话,“这户部尚书与王爷交好,也是不会欺骗王爷,方才侍郎颜大人的话听着也不像是欺骗,那这问题究竟是出在了谁身上?”
淮南王也说:“这还真成了问题,那汴州刺史与太尉府杜大人有关系,杜大人保不了人便也弃了,我觉得他在那供词里说得也不假。皇上是不打算将这件事化小,所以监察院那边刑部那边都着急着,这查不到人便要找个替罪羔羊,既然丞相说这事出在了户部,那人便要从户部找。”
淮南王看向人,面色如常,说:“你说呢,颜大人。”
颜如玉是谁,与东方月同命,也是在那混混堆里长大的人,他不同于顾风岩,从小有人看着,读书有人叮嘱,长出了也温和识礼。
他们这般人也是最会看人脸色的,淮南王魏炎看着倒是没有大智,可谁又能知道他自己在府里安排了谋臣,这是无心朝事人该有的样子吗,很明显不是。
同是皇家人,他怎么就甘愿寄于人下,皇帝病弱,据说那身子自小就不好,那如果真要去了,该有谁来继承大统,先皇已无子,景帝也膝下无人,皇家姓魏,这大权日后便是他淮南王的。
这人是多有城府,藏的这般深,平日里笑笑就过了,竟真的没想到他这心思之深沉,也觊觎着王位。。
颜如玉再次看向人,从那眼神里,他似乎是看到了未来紫微帝座上那庄严肃穆的神情,也看到了那背后隐藏的狠厉。
颜如玉叹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也叹自己目光短浅,丞相在这朝廷上呼风唤雨,那也不过是景帝还活着,若是这人不在了,他怎么还能这般猖狂,他跟错了人,原本看着没有野心的人才是这朝堂上最可怕的存在。
颜如玉觉得自己败了,也恰恰败在了自己的聪明上。
公子翊见他低了头,那模样仿佛是要放弃挣扎了,便说:“侍郎大人可还是没想好吗?”
颜如玉说:“想什么?”
“说出事实,方可保命啊。”公子翊说,“同样是死,何不死的大气一些。”
淮南王搁了茶盏,未说话,但那眼神看过来,却让颜如玉后背起了凉。
颜如玉说:“大人既然怀疑我便查好了,我颜如玉问心无愧。”
“是吗?”公子翊笑说:“王爷,草民前阵子听闻那荀北马道上的土匪截了一批粮草,也不知是不是咱们大虞的粮,我还听说那马道要是运货物是要官府的批文,这粮食吗大部分都是出自户部,那您说这批文是何人给批的,草民也是思虑不清了。”
颜如玉慌了,但面上仍旧表现镇定,他偷偷给批文运粮的事没有人知道,不会有人查他。
颜如玉说:“那也是,荀北的土匪多,听说那胡合部来我荀北抢夺的事也常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