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天下分四国,齐,燕,梁,越。四国之外又有西胡,北狄,东夷。部落逐草而居,牧民皆可为战,一直是中原国家的劲敌。
当年楚恒帝分封诸王,将手握重兵的燕王,齐王,越王分在边境之地,防的就是北方蛮夷。而梁王身为驸马,得分当时最富庶安逸的梁州一带。因此比起其他几王,梁王手里并没有太多兵马。梁州一带少有广茂平原,战马更是稀缺,也不适合养兵。
后楚被灭,义阳公主投奔梁州,梁王趁机扩大封地,抢占碎雪关,自立为南梁。在义阳公主的引诱下,用凤溪姜氏之财,招揽兵马,练出一支二十万的军队。对齐国来说算是不小的威胁。
东越制夷。东越以北有肃慎,族人凶悍勇猛。东越皇帝勤勉,这些年虽与南梁暧昧不清,摩拳擦掌想要再进一步。但比起中原的广袤土地,东越皇帝更注重对本国威胁最大的肃慎。
齐国平定中原后,只有东越一直对外用兵。东越虽国小,但东越的兵马却很强悍。肃慎被东越打的抬不起头,族人已迁至更深的地方,短时间内不会对东越造成威胁。
北燕所面对的北狄是兵马最强盛的一支,当年楚恒帝封王时,燕王也是几王中得分城池最多的一位。粮草充裕,兵强马壮,这也是后来燕王能率先自立的资本。
北境常有摩擦,燕军与北狄打了近百年,双方早已熟悉。除非北狄发狠,否则他们很难突破北关防线。
去岁各地均有灾祸,北方雪灾死了不少人,北狄各部落间互相抢夺牛羊粮食,北境也不堪其扰。眼下中原一带春耕才开始,到夏收这段时间青黄不接。而北狄气温要比中原冷上许多,草原上的青草才刚刚冒出新绿来。北狄汗已纠结各部落准备南下。
义阳公主这时离开梁州,必是因为北燕之战。长孙恪修长的手指落在北关上点了又点,目光渐渐深沉。
第113章
夕阳西照,红霞翻飞。
卫昭处理完案头的卷宗,活动活动酸胀的脖颈,长长的吐了口气。
到了下衙的时辰,同僚们脸上都露出些许笑意,互相拱手告辞。
同僚甲:“沈大人今儿又留下了?”
同僚乙叹气:“还不是为梓州那桩旧案。”
同僚甲:“这案子不是结了么?凶手已经畏罪自杀,只等审完卷宗就归档了。”
同僚乙低声道:“听说是有人上诉伸冤,说凶手另有其人呢。”
同僚甲低呼一声:“那大人的意思是要复检此案?”
同僚乙捋着胡子点点头。
同僚甲就面露苦涩:“今年到处都不太平,衙门里几位司直都放去各地了,若再复检梓州这案子,一时间怕是凑不上人手啊。”
同僚乙表示同情:“谁说不是,好不容易等到去年开了科举,谁料到最后竟才录取两百人,这点儿人六部还有地方都争抢着要呢,大理寺倒是一个都没抢着。”
同僚甲附议:“咱们沈大人查案厉害,要论起跟那帮老大人们打机锋,啧啧,还是略逊一筹啊。”
同僚乙拍拍他肩膀:“消息给你透了,你也趁早琢磨着怎么抽调人手吧。”
同僚甲忧伤的叹了口气,突然觉得明天的休沐也没那么美好了。
梓州那桩案子卫昭也略有耳闻。据说是兄弟几个为争家财斗出了人命。按说宗族事务自有族长处理,一般自家争家产这种事情不会闹到衙门去。就算闹出人命官司,有宗族在,官府也会权衡利弊,尽量放权给宗族。
出事儿的乌家不算大族,在当地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乡绅,倒是家资颇丰,子弟豪阔。听说是仗着祖辈的关系发展起来的。
哪家没些个腌臜事,纵使争家资也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族中有子弟认为有人故意设计他家,遂纠结了同族几位兄弟上告官府。岂料事情没有缓解不说,反而斗的更厉害,一大家子死的死疯的疯,官府这才重视起来。
这案子是去年夏天报上来的,那会儿正是陆瞻案审理期间。相比之下这桩案子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沈愿当时看了眼卷宗,也觉颇有疑处,遂派了司直到梓州查验。得知乌家之争纯系族人贪婪,凶手已伏法,当场自尽。
沈愿拿到司直的案情记录,复核之下发现案情可以自圆其说,虽然仍叫人难以接受,但世上之事本就如此。他也只唏嘘一番,打算复检之后存档,此案便算彻底了结。
谁知开春后某日有人在他下衙路上投了匿名信,称梓州乌家灭门案凶手另有其人。
沈愿便压下原案卷宗,打算重新审理。但乌家已无人在,此案案发至今又已隔了大半年时间,且证据不足,只凭信中所言并不足以翻案。
他在等后续是否会有人再拿出其他证据,其间倒是收到两封信。第一封信中称乌家有前朝宝物,凶手觊觎此物才设计谋夺乌家。
时隔一个月左右,他收到第二封信。信中表明已发现凶手线索,择日详谈。
沈愿就在等那个人找上门来。只是至今仍无音讯。他隐隐察觉此人或许已遭不测。
大理寺堆积的案件如山,若在平时,沈愿或许不会特别关注。但信中提及前朝,就不得不叫沈愿重视起来。
卫昭已见沈愿连续加班半个月了,心中表示同情。见同僚们三三两两的走出衙门,不一会儿衙门里就空了。卫昭也只同情了沈愿一会儿,就开心的下衙回家去了。
小楼早就在衙门外等着了,见卫昭出来,忙撂下车凳,等着他上车。卫昭慢悠悠的走过去,忽地余光瞥见巷口有个人探头探脑的往衙门这边瞧,是常跟在陈大身边的小六。
卫昭叫车夫在后头跟着,他则走到巷口,招呼小六过来说话。
小六恭敬的哈了哈腰,道:“陈大哥叫码头上的兄弟趁闲时到顺天府去认个人,小人正巧认得那画上的人,是我们城西那头的力夫,叫武力。昨儿请了半天假,谁知到夜里都还没回来,竟是出了事儿了。”
卫昭都差点儿忘了这事儿,他敷衍的点点头,道:“可告知顺天府官差了?”
小六摇头:“陈大哥不知这人与卫老大有何干系,一认出人便叫小人来衙门等卫老大,听卫老大的吩咐行事。”
卫昭用扇柄敲了敲头,道:“顺天府掌京畿刑狱诉讼,这案子本也该顺天府接手,你既认出人来,便到衙门走一趟吧。”
小楼上前递了块银裸子给小六,小六笑眯眯的接下,并保证一定替卫老大办好差事。
卫昭回府时,感觉府上静悄悄的。叫来下人一问方知是几位主子都在西跨院老太君那儿伺候着呢。
“祖母病了?”卫昭急问。
下人摇头:“才宫里来人了。”
卫昭猛地反应过来,他长姐的产期就在四月里,这是有信儿了!
他吩咐小楼:“你去南府请长孙大人过来。”说完便脚步匆匆的往西跨院去,连官服都来不及换。
卫老太君见他额头冒汗,嗔笑道:“急什么,这会儿怕是刚要发作,今儿晚上能不能生下来还不知道呢。”
卫老太君看着轻松,其实心里比谁都紧张。不论生儿生女,这一胎都太重要了。
浑身湿黏,卫昭也觉得不舒服,便回到归云院去收拾一番。才洗完澡换了身清爽衣裳出来,长孙恪也到了。
本是晚饭时候,府上因宫里突然传了消息,人都聚到西跨院去了。都是女眷,长孙恪自然不方便过去。卫昭知眼下没事,也没急着去。索性在自个院子吃过饭再说。
姜氏笑着去小厨房做了几个菜,比不上府上厨娘做的精致,都是家常小菜,味道倒是不错。卫昭是吃惯美食的人,嘴巴刁着呢。姜氏的饭菜于他而言只能说是尚合胃口。但他发现长孙恪似乎很爱吃,便也觉得姜氏做的饭有点好吃了。
长孙恪常来府上,十次有八次要留饭,姜氏一开始有些拘谨,问了问卫昭长孙大人爱吃什么。卫昭也不知道啊。他就观察了好几天,然后发现好像姜氏做什么他都爱吃,但在外面吃饭时却又挑剔的不行。有些东西他在外面连动都不动一口,而姜氏做出来他却吃的干干净净。
于是卫昭就得出一个结论,姜氏做的菜很对他胃口,随便做就是。不过姜氏还是刻意避开了卫昭说的那几道长孙恪在外面从不吃的菜。
渐渐的,长孙恪似乎也发现姜氏做的菜没有他不喜欢吃的,为此他还暗暗高兴了好几天。
吃过饭,卫昭撑着下巴坐在桌旁看着长孙恪:“你今儿就别回去了,我心里有些不安。”
长孙恪乐得留下。
卫昭挑起个话头:“也不知道我爹和大哥他们怎么样了。”
长孙恪道:“如果北狄大举进犯,朔北一带兴许不会有战事。”
卫昭一想也是。北燕总不会放着自家后院不管跑来打朔北的。算算日子他爹和大哥已经到朔州了,但似乎并未听到有战报传回。
“其实照我来看,朝廷应该先解决渭南之事再谈对北燕用兵。北狄若出兵,北燕自顾不暇,朔北肯定打不起来。但渭南就不同了,渭南一乱,国库税收少了几近四成。这时又对外用兵,各地赋税必增。眼下朝廷广征民夫修沙堤,大片田地无人耕种,任其荒芜。皇上此举未免顾此失彼。”
“长孙恪道:“皇上有意收复渭南,又不想放弃北燕。穷兵黩武,百姓不堪重负,贵族又被打压的太狠,久必生乱。”
卫昭就叹气:“皇上一意孤行,我爹又恐北燕生变,叫北狄长驱直入。虽不主战,却也没有办法。”
长孙恪道:“只要完颜哲不蠢,朔北应当无事。”
虽然义阳公主行踪不明,但朔北有镇国侯在,义阳公主想要搞阴谋,也得掂量掂量镇国侯的分量。若能趁义阳公主离开梁州之际,扶持梁太子司马善上位,陈兵碎雪关的二十万梁军便也不足为惧了。
长孙恪眯起眼睛喝了口茶,他尽力在各处防范,但始终有一种担忧在。那个女人诡秘狡诈,饶是他暗中盯了她这么多年,也依然无法摸清她手里的底牌。
卫昭一直在找话题跟他闲聊,或许这样就能冲淡他心底深处一丝不安。不知道是否自己想的太多,自从从林老大夫那里知道了那害人的方子,他常常会梦到长姐浑身是血的躺在凤榻上,用绝望的眼神看着他。
他用力的嘶吼,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就这样看着长姐的手渐渐垂下,再无声息。
卫昭猛地坐起身,他现在还能感觉到心脏在剧烈的跳动。
“做噩梦了?”
长孙恪静坐在暖榻上调息,烛火跳动,橘色的光线氤氲,他面容柔和,让人莫名安定。
卫昭捋了把脸问:“什么时辰了?”
“子时三刻。”
“宫里有消息了么?”
长孙恪才要摇头,便听外头脚步声急切凌乱,卫昭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
小楼还没等敲门,卫昭已经冲到门口去了。
小楼也顾不得行礼,慌慌张张道:“宫里来了消息,娘娘生产不顺,老太君正要进宫去呢。”
卫昭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差点儿栽倒过去。
长孙恪眉头一皱,忙取出一颗药丸递给卫昭:“关键时候可保命。”
卫昭二话不说的接过药丸,道:“我送祖母进宫,你留在府上,我嫂子侄儿他们就托你照顾了。”
说完匆匆跑去西跨院,卫老太君这时已穿戴好,正要出门去。
卫管家套好了车,鞭子一扬,马车飞快的奔向皇宫方向。
第114章
隋宝儿白日换洗衣裳时,从衣襟里掉出一个竹哨。他恍然想起那个在宫中祭奠的小内监来。这几日没轮到他去膳房取餐,竟一时忘了还有这件事。
他仔细的打量着竹哨,忽地瞪大眼睛,匆匆移步到窗前,借着日光仔细往竹哨里看了眼。里面刻了一个字:竹。
这些日子宫里发生的事儿隋宝儿从德胜嘴里听来不少,他虽不愿联想,但如此巧合的事件也不由他不重视。
琼华宫死了的宫女叫姚竹,偏巧他又在花园里碰到一个祭奠的内监,更巧的是内监掉的竹哨有一个‘竹’字。
他握紧了竹哨,有些纠结是否要将竹哨物归原主。可转念一想,如果那小内监和姚竹有关,那么自己捡到竹哨,在那内监眼里恐怕已经认定自己看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摆脱之前冯贵妃那件事,隋宝儿实在不愿再牵连进去。
但这竹哨又绝对不能一直搁在自己身上。后宫因琼华宫的事儿都快被内廷司翻了个底儿朝天。他们宝文阁眼下无事,谁知日后会不会被波及。若被人查到这竹哨,他可真是说不清了。
这么一想,隋宝儿便打算天黑时寻个偏僻宫殿将竹哨随便丢下。
卫淑宁正要歇午觉,忽觉腹中一痛。桂嬷嬷问了几句,安慰道:“娘娘放心,这是要生了。屏儿去叫稳婆过来候命,再叫小厨房备上参汤。小莫子速去传太医,再着人到宣明殿回禀皇上。扇儿你同我将娘娘扶到产房去。”
桂嬷嬷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卫淑宁也觉得不那么惊慌了。
卫淑华赶忙叫人给侯府送信儿,又叫来宫人仔细敲打,各自守好了各自的地方,永宁宫全面戒严,任何人不得进出。
长乐公主紧张的跟在卫淑华屁股后面,小脸儿煞白。
“华姨,母后不会有事儿吧。”
卫淑华牵着长乐的手,发现她手心冰凉,忙安慰道:“长乐不要怕,长姐的身体很好,一定会平安顺利的。永宁宫这会儿上下忙乱,长乐就跟在华姨身边,千万不要乱跑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