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这样问了,司南不妨大胆设想:“该不会想偷我的铜火锅吧?”
唐玄敲敲他脑门,“你是真没读过《宋刑统》吗?私熔铜钱一两以上,杖二十,罚钱三百贯,情节严重者,可至徒刑。”
司南瞬间瞪圆眼,“敢情这不是锅,是祸啊!”
他熔锅时丝毫没避着人,于三儿那小子,八成要去举报他!
司南嗖地一下把锅塞回唐玄手里,“给你给你,我不要了,这锅原本做出来就是要送你的。快快快,郡王大人,请拿走吧!”
唐玄挑眉,“真的?”
司南毫不心虚,疯狂点头,“真的真的,比真金还真。”
唐玄轻笑,“拿什么证明?”
司南眨眨眼,“不然,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看?”
唐玄状似沉思了一下,点点头,“挖吧。”
司南:……
“小玄玄,我觉得你变了。”
“嗯,你也变了。”
“我才没变。”
“没变吗?”唐玄点点他脑门,又捏捏小脸蛋,“像是变好看了。”
司南:!!!
土、土味情话这还行?
第28章 花鬼(二更)
唐玄的土味情话让司南笑喷了, “如果也是穿越的你就眨眨眼。”
唐玄眨了眨眼。
司南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清婶刚好在对门跟刘氏说话, 听到笑声,不由感慨:“南哥儿是个会经营的,家里越来越热闹,每日听着他家小院传出的笑声,自个儿也不由觉得,这日子有奔头。”
刘氏拈着针在头发上蹭了蹭,柔声道, “有他们在旁边住着,显得我这院里都多了人气。”
“可不是么!”
吱呀一声,不知谁家开了院门,却没人出来。
司南瞥了一眼,正瞧见于三儿躲在门洞后探头探脑。
他心思一动, 朝唐玄挤了挤眼, 故意拔高嗓门:“王爷, 铜锅的事就拜托您了,铺面过两天就能租下来,要得急, 劳您费心催一催。”
唐玄抿着笑,配合道:“好。”
司南凑近了, 悄悄说:“多说两句, 钓他丫的。”
唐玄眉眼微垂,眼底映着少年坏兮兮的笑,也跟着笑了。
他顿了顿,稍稍沉下语气:“朝廷向来禁止私熔铜钱,我只搭线, 出了事可保不住你。”
“您就放心吧,我都打听好了,最近包大人忙着呢,没心情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司南眉飞色舞,演技精湛。
唐玄“威严”地点点头:“告辞。”
“等等。”司南突然想起来,“衣服没拿,故意的吧?怎么,是不是看上我家小浴室了,还想蹭澡呀?”
唐玄轻笑,“嗯,放着吧。”
“还嗯?没有嗯,拿走,我家可不能随随便便放别的男人的衣裳。”
唐玄点点头,“这个习惯甚好。”
不要放“别的男人”的衣服。
至于自己的……
“记得洗好。”
司南怒了,“洗你……”
“给钱的。”唐玄微笑。
司南斜着眼,把他上上下下瞧了一遍,“钱袋给我了,玉佩还欠着一个,你拿什么付钱?把你自己押在这吗?”
唐玄掏钱的手一顿,“还能如此?”
司南:……
又输了!
笑闹一阵,唐玄方才骑上马,跑出窄巷。
司南遛遛达达地送了一截。
于三儿见他过来,连忙往门洞里躲。
司南抬手撑在门上,“三儿哥,歇着呢?”
于三儿轻咳一声,压下心虚,“那什么,要租铺面了?”
“嗯呢,都看好了,就在大相国寺东边,玉堂巷。”司南抬着下巴,一副得意洋洋的面孔。
可把于三儿酸得够呛,“那里租金可不便宜。”
“是的呗,不仅贵,还得一口气交够一年的。”司南大声显摆,“幸好近来小火锅卖得好,不缺钱。”
于三儿更酸了,本就不大好看的脸整个绿了。
司南憋着笑,加了把柴,“我想着,租金贵点就贵点,那地段,多贵都值。等到铺面下来,我就把铜火锅也安排上,这不,刚拜托燕郡王帮我介绍个铸锅的手艺人呢!”
于三儿精神一振,“你要铸啥锅?”
“当然是——”司南一顿,改口道,“就……寻常铁锅呗,还能是啥锅?”
于三儿试探道:“要做多少个?”
“怎么也得做个十个八个吧?”
“那可不便宜。”
“没事,三两天就赚回来了。”
假模假样地拉扯两句,各自回家。
于三儿阖上门,讥笑道:“等着倒霉吧,蠢货!”
司南眉毛一挑,摇头晃脑地哼起了歌:“一个傻叉呀,住呀嘛住前院,随便骗两句呀,上呀嘛上了当……”
他没有害人之心,这样做只是出于自保。
倘若于三儿老老实实什么都不做,见了面还能笑一笑;若他当真跑去衙门生事,司南也不会再那么大方地轻轻揭过。
之后的几天,于三儿倒是挺安生,不知道是打消了念头,还是想憋个大的。
无忧洞的形势越发严峻。
唐玄带人突袭了两次,两次抓到的都不是花鬼。好在,并非全无收获,多少问出一些有用的。
据说,花鬼之所以搞得这么神秘,并非出自他本人的意愿,而是上一任洞主安排的。
花鬼跟了老洞主许多年,专门做那些拐带妇人孩童、伤天害理的脏事。
老洞主死后,所有人都以为花鬼会是下一任洞主,没想到老洞主突然把白夜提拔上来,致使无忧洞的势力一分为二。
有人说,老洞主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不信任花鬼;也有人说,花鬼可能身有残缺,无法主持大局;更有人猜测,传说中心狠手辣、无恶不做的花鬼,可能是个女人……
司南不由想到了那个卖梳子的妇人。
自从那天白夜来了一趟,那个妇人再也没出现过。
好在,他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唐玄,唐玄已经派人去查了。
司南非常谨慎,每天都带着孩子们一起出摊,绝不让他们单独行动。
本来他不想让槐树再去送外卖,只是槐树很肯定,说花鬼不敢伤害自己,白夜会保他。
见他坚持,司南没有硬拦着,只是拜托唐玄的人暗中照应。
这天,槐树照常去一心书塾送餐,回来的时候表情明显不对劲。
“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遇到花鬼的人了?”司南敏锐地问。
槐树皱着眉,迟疑道:“不,不是花鬼的人……有一个我见过,是白爷的人……可是,他们伪装成了花鬼的人。”
“堵你来着?”司南急了。
槐树忙道:“没事,他们连我衣角都没碰到,王爷的人就杀了出来,把人全抓了。”
司南沉下脸,谨慎道:“你不能去送外卖了,这摊子也不能出了,干脆歇几天。”
这下换成槐树急了,“不是说要租铺面吗?二郎那边也要用钱。总不能说花鬼一天不解决,咱就一天不赚钱。”
“怎么可能?”司南啧了一声,“你以为他是如来佛祖吗?哪来的那么大脸?顶多一个阴险狡诈的白骨精,小玄玄连金箍棒都不用使,三两下就能打死他。”
槐树:……
有听没有懂。
满庭芳派人来订小火锅,要的量大,指明了要让槐树送。
司南不同意,槐树趁他不注意,骑上小三轮就跑了。
司南扬声骂道:“回去等着挨罚吧!”
槐树边骑边回:“这回罚啥?一百遍军体拳,还是一百根柴禾?没事师父,咱来双份的!”
司南都给气笑了,“臭小子,有本事别回来。”
槐树一溜烟跑远了。
底下几个小的老老实实围在司南身边,咧着小嘴笑。
司南挨个摸了摸小脑袋,也笑了。
这人呀,为什么要努力拼搏、辛苦劳作呢?因为有想好好对待的人,有希望得到的生活。
槐树到了满庭芳,和往常不大一样。
他已经十四了,不大适合进姐姐们的屋子,往常时候都是各屋的丫鬟出来,把餐食拿进去。这次,虞美人屋里的小娥却推说怕烫,请他送进去。
槐树察觉到不对劲,却没直接拒绝,只摸了摸腰间的匕首,提着小心进了屋。
虞美人在桌边坐着,不等槐树开口,就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
槐树脸色一变,“你……”
“噓——”虞美人摇了摇头,指向墙边的柜子。
柜门开着,里面没有衣裳,没有摆件,只放着一把椅子。
“坐过去。”虞美人低声说。
槐树一脸戒备,“把话说清楚。”
虞美人低声笑道:“年纪不大,还挺谨慎,怪不得白爷选中你。”
槐树皱眉,“你是白爷的人?”
虞美人点了点头,又指指柜中的坐椅,“快去吧,白爷有大事交给你。待会儿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许出声。”
槐树看了眼桌上的令牌,最后还是执了执手,转身往外走。
师父还在州桥等着,不能让他担心。
“欸,你小子,怎么这么犟呢?”虞美人也顾不上仙气不仙气了,连忙拦住他,“你现在走了可以,待会儿你师父出了事,可别后悔。”
槐树目光一凌,“你们想做什么?”
“我哪里有本事做什么?”虞美人没好气地把他推到柜子里,干脆利落地锁紧柜门,“自己听吧,别出声。”
槐树正要砸门,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来了?”
槐树一怔,是……白夜!
他凝神一看,这才发现,这柜子竟是个阴阳柜。
所谓“阴阳柜”,指的就是这种两面各通向一个空间的柜子。
虞美人屋里这个一边是柜门,另一边有个人脸大小的镂空花格。两屋设计,相互叠错,外面看不出异样,里面却能把外面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白夜正坐在圆桌旁同人说话。
槐树视线移过去,看清了对方的脸,不由一愣,怎么会是这个人?
对方怒气冲冲地道:“姓白的,今日那些人是你安排的对不对?”
白夜吹吹茶沫,从容应道:“果然瞒不过花前辈。”
花鬼冷笑,“既然你还叫我一声前辈,那我就替师父教教你无忧洞的规矩!”
“花前辈怎么就恼了?我还以为你会感激我。”
“少来这一套,最看不惯你这阴阳怪气的毛病!你耍这等手段不就是为了引我过来吗?”
被骂了,白夜却不恼,反倒心平气和地说:“晚辈知道您想尽快离开汴京,只是苦于皇城司盘查甚严,这才未能出城。”
花鬼哼道:“我若想自己走,随时可以,只是……”
“只是还想带着你的人和钱,是不是?”白夜微微一笑,“今日请前辈来,就是想跟您做个交易,你有人,我有船,只要前辈信任,我愿送您出城。”
花鬼看着他,冷笑道:“白夜啊白夜,你早盼着我走了是不是?我走了,你就能一家独大。”
白夜坦诚道:“你我的想法是一样的,不是吗?”
花鬼咬了咬牙,“说说你的条件。”
白夜微微一笑,“我要一个人。”
“谁?”
白夜低声说了一个名字。
花鬼疑惑,“你要他做什么?”
白夜露出一个暧昧的笑,“你知道我的口味。”
花鬼眼中闪过一丝鄙夷,疑虑却消了。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
“今晚便有船出京,下一次是十天后。前辈想哪天?”白夜问。
花鬼皱了皱眉,“相隔十天?”
“你知道的,近来皇城司查得紧,不敢大意。”
花鬼咬牙,“那就今晚。”
“晚辈要的人……”
“等着吧!”花鬼丢下一句,转身出了门。
柜中,槐树出了一身冷汗。
虞美人刚一打开柜门他就飞快地冲了出去。
从满庭芳到州桥,正常需得走上一刻钟,槐树却用上所有的力气,使劲往前蹬。
他知道,花鬼会从下水道过去,足足比他少上一半路程!所以,他不能有丝毫耽搁,要快,要更快。
他怕晚上一点,司南就会有危险。
白夜对花鬼说的名字,是司南。
槐树自然不会相信白夜真看上司南了,他知道,这是他给花鬼设的一个局,他、司南、唐玄都被算计进去了。
最危险的就是司南。
赶上大相国寺集市,御街人多,三轮走得慢,槐树干脆把车扔下,不要命地往前冲。即使大腿酸胀,胸腔发堵都不在意。
还有一个路口就到了,再坚持一下就好。
然而,就在这时,槐树远远地看到,花鬼把摊子摆到了司南对面,还拿起一把梳子要送给他。
槐树心头一紧,那把梳子上定然涂着迷药,这是花鬼惯用的手段,多少妇人孩童都是因为这个遭了她的毒手。
如今,他竟用在了师父身上!
司南毫无防备,笑吟吟地接了。
一瞬间,槐树头皮都炸了,使出生平最大的力气吼道:“师父小心!她是花鬼!”
汴河大街静了一瞬。
花鬼比司南反应更快,瞬间掏出匕首,勾住了司南的脖子。既然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带走,就只能先借他保住自己的性命。
花鬼知道,司南和唐玄要好,拿住了他,唐玄就不会轻举妄动。更何况,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