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小吏[古代架空]——BY:长生千叶

作者:长生千叶  录入:02-26

  祁律后知后觉,瞥见了凡伯惊骇的面容,这才轻咳了一声,放开了天子的脸面。祁律心里还是十足的心疼,努力克制着那种花椒被猪拱了的抽搐,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太傅模样,说:“天子,山戎狡诈,不知会不会折返回来,还请快快入城。”
  众人进入小邑,全都回到馆驿之中,没有闲心休息,因着山戎人虽然跑了,但是问题还没有解决。
  眼下最大的问题便是——齐国使团。
  齐国送亲的队伍被山戎马贼给劫掠了,想来马贼一准儿便知道齐国的送亲队伍会路过这附近,因此做足了准备,在齐国的重重保护之下,竟然劫走了齐国的国女,还有齐国特使公孙无知。
  如今好了,没有国女,齐国和郑国还怎么联姻?怕是山戎人也知道,如果齐国和郑国联姻,这两个强国强强联手,必然迅速膨胀,别说对周天子没好处,对他们山戎人也没什么好处。
  姬林的确想要破坏郑国和齐国的殷勤关心,但山戎人欺人太甚,竟然打脸打到家门口来了,身为周天子,必然要护犊子,这件事情如果不出面解决,以后山戎人必定骑在大周的头顶上耀武扬威,周天子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天子将众人全都召集到馆驿之中,包括凡伯和凡国的卿大夫们。凡伯一进门,便看到天子阴霾的脸色,当即吓得立刻跪下来叩头:“罪臣无能!罪臣无能,还请天子责罚!”
  姬林阴沉沉的说:“责罚之事稍后再议,如今齐国的送亲队伍被山戎劫走,各位可有什么办法?”
  齐国先头的使者已经到了馆驿,听说送亲队伍被劫走的事情,也非常愤怒,说:“山戎人十足嚣张!我们齐国也不是好欺负的,定要和山戎兵戎相见!”
  另外一个使团的使者说:“不行啊,不能兵戎相见,山戎人心狠手辣,吃人心肝的事情都是常有的,茹毛饮血,他们甚么事情干不出来,倘或真的与山戎兵戎相见,那……那国女和公孙,岂不是……”
  齐国的国女和公孙无知都是夷仲年的儿女,夷仲年在齐国受到器重,齐侯禄甫更是将公孙无知看做亲儿子来对待,一切吃穿用度超过了齐国二公子纠和齐国幼公子小白,完全是太子的规格,可见齐侯有多喜欢自己这个侄子。
  如今国女和公孙无知全都落在了山戎人手上,一旦山戎不欢心,绝对会“撕票”,所以绝对不能硬着来。
  一个齐国使者说:“还是……还是转交粮食财币罢,这些马贼只是图财币,不要把他们惹急了才是!”
  “齐国使者此言差矣,如今山戎人都打到城门口了,如此嚣张,咱们若是闭门不战,卑躬屈膝的送去粮食和财币,岂不成了周人的耻辱?!这成何体统?”
  “你们凡国人站着说话不腰疼,被掳劫的又不是你们的国女和公孙……啊是了,怕是你们凡国的卿大夫,也不想让我们郑国和齐国联姻罢?觉得我们两国联姻,会妨碍到凡国的发展,是也不是?”
  一时堂上吵闹不休,毕竟在场之人有郑国人、齐国人、凡国人和洛师王室之人四种,大家都带着不同的目的,句话说得好,“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如今这么多个“和尚”聚集在一起,窝里就要打一打。
  姬林心中本就忍着怒气,眼看着各国的卿大夫们还要打一打,脸色更是阴沉难看,冷冷的说:“够了!”
  齐国的使者还在和凡国的大夫们争论,突听天子冷冷的断喝一声,吓得众人不敢喘气,连忙全都从班位上站起来,叩头谢罪。
  祭牙屏住呼吸,眼眸微微转动,心想着才分别了多久,天子的威严竟然越发的厉害起来。
  姬林冷着脸,眯着眼睛扫视了一眼在场众人,说:“山戎人打到了寡人的眼皮子底下,你们方才可看到了山戎人的作战?整齐有素,团结扶持,在寡人与祝将军的追击下竟然方寸不乱,而再看看你们,寡人的卿大夫,竟然连山戎的区区马贼都不如么?”
  姬林这么一说,没一个人敢开口说话,连忙山呼:“臣死罪,请天子责罚!”
  姬林冷冷的说:“官面话寡人听得多了,一点子也不想再听。”
  旁人都不敢说话,祁律坐在班位上,将那张卷在冷箭上的小羊皮展开,仔细的看了看,方才在城门楼上情况危急,所以没有仔细读完,只是大体浏览,如今这么一浏览,不由眯起眼目。
  没成想,这张小羊皮上,竟然写着祁律的名字。
  勒索的移书上写着,如果想要换回齐国的国女和公孙无知,就要用大量的粮食和财币交换,后日午时,在凡国井峪山林之中,要求天子特使祁太傅一个人,带齐粮食亲来交换。
  祁律眯了眯眼睛,将小羊皮卷给众人传看,姬林捏着小羊皮一看,脸色更加难看,沙哑的说:“岂有此理,山戎人当真是狼子野心,还要我王室的太傅亲自交换,做梦。”
  祁律倒是没有生气,被山戎人点名道姓也没有多少惧怕,而是问凡伯,说:“凡公,这井峪山林是什么地方?”
  凡伯听到“井峪山林”四个字,脸色有些苍白,连忙拱手说:“天子与祁太傅有所不知,这井峪山林乃是我凡国的老祖宗当年围猎之处。”
  当年周公旦的次子被封在了凡这个地方,因此建立了凡国。凡国背靠太行山山脉,地势崎岖复杂,又有黄河横穿而过,整个国家可谓都是天险,也因着这样的险阻,所以才能在大国的夹缝之中生存,一时没有被吞灭。
  井峪山林就在太行山山脉之中,从名字就可以看得出来,“井”指的就是水井。当年周公旦的次子在井峪这个地方打猎,因为需要喂马,所以叫人开凿了一口古井,这也是当年最早的古井,之后这片山谷就以井峪命名,一直流传到了现在。
  按理来说,井峪山林应该是凡国的一处“风景名胜”才对,当年还是猎场,怎么也不会为之色变。
  井峪山林因为背靠太行山,而太行山这个地方又经常出现马匪,也就是俗称的山戎人。山戎人生活在山里,本游走在燕国以北的地区,但是因着周平王,也就是姬林的大父时期动乱,大周迁都雒阳,丧失了大片周朝国土,以至于山戎迅速发展,从燕国的位置一路膨胀,如今已经逐渐向中原地带施压。
  山戎常年游走在太行山一带,井峪山林本是凡国的猎场,但因着不胜其扰,三番两次的被山戎袭击,山戎人又太过厉害,凡国无力自保,便放弃了这片山岭。
  凡伯一说起这个事儿,竟是老泪纵横起来,说:“不瞒天子与祁太傅,三个月前,小儿率领凡国军队,便是在井峪遭到了山戎的埋伏,以至于……全军覆灭啊!”
  怪不得凡伯脸色发白,如此惧怕此地,原凡国的太子就是在这里没的,凡国大军全部被屠灭,给凡伯也留下了心理阴影。
  姬林一听,眼神阴沉下来,如此一来,井峪这个地方必然是一个地形复杂之地,如果祁律一个人去送粮食和财币,岂不是正中了山戎人的圈套么?绝对有去无回。
  祭牙脸色凝重,担心的说:“兄长,这怕是山戎的诡计,如今山戎已经俘虏了齐国的国女和公孙,兄长这般前去,岂不是正中山戎下怀,没准他们就是想要俘虏王室大夫也说不定,兄长万不可前去!”
  真别说,这次姬林的意见和祭牙一样。
  祁律却沉吟了一会子,突然开口说:“天子,各位使者,这山戎人索要如此大量的粮食和财币,说明甚么?”
  他的话音一落,公孙子都低沉的开口,说:“说明山戎的贼窝,应该就在井峪山林附近。”
  祭牙一脸迷茫,说:“为何?”
  祁律说:“如此大量的粮食和财币不易运输,如果马贼贼窝距离太远,运粮的阵线太长,岂不是自曝阵脚?”
  祁律又说:“山戎马贼之所以如此猖狂,便是因为山脉崎岖,一直找不到山戎的贼窝,倘或能经过这次的事情顺藤摸瓜,一旦找到了马贼的据点,想要剿灭,根本不是问题。”
  他这么一说,姬林的眉头皱得更是死紧,一言不发。祁律说的很有道理,但这也是推测而已,万一出现岔子怎么办?况且山戎人叫祁律一个人独自前去,祁律的安危谁来保护?
  祁律站起身来,拱手对姬林说:“天子,这是难得的好机会,请天子派兵尾随,说不定可以一举击破山戎马贼,正我大周国威!”
  姬林眉心紧蹙,说:“太傅有心,但山戎马贼心狠手辣,倘或山戎人言而无信,连太傅一起俘虏,该当如何?马贼常年游走在井峪山林,他必然比寡人的虎贲军更加熟悉山间作战,一旦跟丢,无法顺藤摸瓜,该当如何是好?”
  祁律听到姬林的发问,似乎早就想好了,一点子也不着急,反而笑眯眯的询问凡伯,说:“凡公,律听说,除了以由余为首领的马贼小队之外,还有其他马贼也在附近劫掠?”
  之前祁律他们恰巧救了一伙难民,难民的确是如此说的,难民说马贼有好几个小队,由余的小队还是最仁慈的,只是抢掠,但是并不杀人放火,其他小队就没有这么“仁慈”了,烧伤抢掠什么都干,异常的残忍暴虐。
  凡伯不知祁太傅为何突然说起这个事儿,立刻说:“对对对,确实有这么回事。”
  祁律笑了一声,说:“这些马贼平日抢掠,想必贪婪无度,不防请天子放出消息,就说后日律会亲自押送粮食和财币,前去井峪山林与由余交换俘虏……这消息一出,律不信其他马贼不起贪念,到时候井峪山林并不只是天子与由余的兵马,还有其他马贼的兵马,必然混乱一团,到时候咱们也可浑水摸鱼,说不定可以来一个一网打尽。”
  公孙子都应和说:“太傅之言言之有理,山戎马贼虽好勇善斗,但是纪律并不严明,一旦头目被击破,便犹如一盘散沙,不足为惧。”
  话虽如此,的确是个反将一军的大好机会,但姬林还是担心,祁律可是个文人,一点子武艺也不会,让他押送粮食和财币,无异于羊入虎口。
  祝聃站起来说:“天子,卑将愿意伪装成祁太傅的模样,押送粮食与财币,前去井峪山林,与马贼会面。”
  他刚说完,公孙滑立刻站起来,说:“祝将军,万万不可。”
  众人全都看向公孙滑,公孙滑说:“这马贼由余点名要求祁太傅前去,想必早有准备,而且今日一战,祝将军也曾露面,怕是已经被山戎人看清了脸面,再者……滑观那马贼由余,似乎识得太傅。”
  祁律:“……”公孙滑真真儿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祁律听到公孙滑的话,立刻看向天子,果不其然,天子的面容相当阴沉。祁律挠了挠自己的下巴,看起来自己这个大猪蹄子的冠名,要冠到底了。
  一时间堂中静悄悄的,祭牙突然站起来,说:“天子,既然祁太傅一定要去,那请让牙扮作祁太傅的从者,跟随前往,牙武艺不精,但好歹也有些功夫,倘或山戎人有甚么小动作,牙也可护太傅一时周全!”
  祭牙说的十分慷慨激昂,脸色也十足坚定,公孙子都没想到祭牙会这么豁出性命,不由看了一眼祭牙,眯了眯眼目。
  姬林微微沉吟了一番,虽然脸色仍然相当难看,却说:“祝聃,你与公孙滑提前布兵在井峪。”
  天子一开口,显然是松口了,祝聃和公孙滑立刻站出来,拱手说:“卑将领命。”
  姬林又说:“郑国大行人。”
  祭牙此次乃是郑国的迎亲使者,上次祭牙出使洛师,还只是一个少庶子,而如今已经变成了大行人,听到姬林点名自己,立刻站出来,说:“牙在。”
  姬林沉声说:“祁太傅的安危,便交给你了。”
  祭牙没想到姬林竟然信任自己,说实话,很多人都看不起祭牙,觉得他是郑国权臣祭仲的侄子,所以才能有如今这样的地位,只不过他们都不知道,祭仲从来都没给祭牙铺过路,这一切都是祭牙自己打拼出来的。
  祭牙见到姬林将祁太傅交给自己,心中立刻热血沸腾,仿佛煮开了滚油,朗声说:“牙定不辱使命!”
  众人立刻将计划合计起来,散播赎金消息的事情,就落在了凡国的头上,凡伯亲自督办,祝聃和公孙滑则是负责带兵伏击,只等后日祁律和祭牙前去赎人,立刻动手!
  众人商议完毕,因着时日有限,立刻各自散去,祭牙从堂中走出来,便看到先离开的公孙子都站在门口,并没有走远。
  祭牙本不想搭理公孙子都的,从他身边越过去,哪知道公孙子都却开口说:“祭小君子何必趟这趟浑水?”
  祭牙站定脚步,皱眉说:“怎么,你也看我不起?觉得我没这个能力?”
  祭牙一听火气便十足的大,指着公孙子都说:“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将你那齐国的美娇娘国女给你带回来,不会耽误你结亲的时日!”
  公孙子都皱了皱眉,说:“子都不是这个意思。”
  祭牙奇怪的说:“那你是甚么意思?难不成是担心我?”
  祭牙纯粹当了个顽笑,说罢摆摆手,又说:“忙得很,我先走了。”
  祭牙头也不回的快速离开,留下公孙子都一个人站在堂门口,公孙子都眯着眼睛看着祭牙远去的身影……
  祁律从堂中走出来,天子已经提前离开了,想必是回了下榻的屋舍,他见天子离开的时候脸色不好,便准备跟上去看看。
  祁律“吱呀——”一声推开舍门,分明看到天子进了屋舍,怎么屋舍里此时却没有人?祁律正在奇怪,下一刻就突然被人来了一个后背杀,大冬日里的,温暖的气息笼罩着祁律的背心,一猜就知道是姬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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