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珣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严大人这又是何苦?你把自己卷进来,只会白白牺牲,未必能动得了符卓一丝一毫。”
“谁说的?那可不一定。”仿佛只有说起这些算计符卓的点子时,严曦的眼里才会有平时极难看到的熠熠光芒,那般的自信,无所畏惧。“若不是怕皇上伤心,方才在明德殿,我就指认符卓是幕后之人了……都说进了刑部的大牢,不适也要褪一层皮,希望何大人大人有大量,下手能轻一点。”
“……”赵珣无语。何大人敢对你下手吗?他家有娇妻,幸福美满,为何要想不开,自寻死路?“严大人,你的牢房在最里面,比较安静,不会有人打扰。你可以好好休息休息!这一路长途跋涉,想来十分疲累。末将将你送到便去一趟飘香楼。”
“嗯,多谢将军。皇上脾气不好,容易动怒,劳烦将军多开解开解,劝他想开些,天涯何处无芳草,让他别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严曦突然住口,止住脚步,怔怔望着一丈开外的人。
赵珣默默将狱卒带出去,留两人好好说说话。他猜想皇上一定有很多话要跟严曦说,而严曦亦是同样。
可两人就这样对望着,没人开口说一个字。仿佛彼此的眼里都有让对方心驰神往,迷恋不可自拔的美景。
“皇上……”严曦低低唤了一声。
这两个字如一道解咒的密语,瞬间开启了所有被压抑的情感。
严曦被抵在牢房的栅栏上,后背却没有预想中的疼痛——蔺容宸将手垫在了他的后背,半环抱着他,吻的深情又细致。
“皇上……有人……”严曦虽说着话,却停不下来,他的大脑,他的心,他的手指,他的每一寸肌肤,乃至发梢都如着了魔一般迷恋着将他抱在怀里的这个男人。
“没人。”蔺容宸将他推到在牢房的床上,“赵珣将人都带走了。”
这个赵将军……难道猜到了什么?严曦老脸一红,闭上眼睛。
……
该做的事不能少,该问的话自然也躲不掉。
蔺容宸衣衫不整地倚着床沿,一副秋后算账的模样,“严大人,你抗旨不遵,该当何罪?”
严曦系着里衣的手一顿,回头笑道:“微臣不是赔罪了么?皇上还不满足?”
“……”
蔺容宸长腿一伸,坐起身,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严曦咽了咽口水。
“……依朕看,不满足的是你吧?”
严曦忙转过头,讪讪笑了,“皇上开玩笑了。”
蔺容宸叹了口气,“朕有时真是拿你没办法!”
严曦取笑道:“皇上从前也是杀伐果决之人,如今何以这般婆婆妈妈的了?”
蔺容宸捏了一把他的腰,“朕为何婆婆妈妈,你不知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可知朕这几日过得有多煎熬?”
严曦闻言,心头泛酸,伸手抚着蔺容宸的脸,笑道,“那皇上想到如何救我了么?”
“嗯。”他想了千百种方法,被何舒月他们千百次的否决。即便如此,他依然有第一百零一个,第一千零一个办法。
“哦?如何救?”严曦倒是好奇了。
“劫狱。”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110章
兄弟相见
“劫, 劫狱?”严曦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皇上若是让人劫狱,微臣以后还不得躲躲藏藏过一辈子?”一想到将来要离开朝堂, 严曦便生出无限的遗憾, “想当初高中状元之时, 微臣也是有鸿鹄之志的,没想到世事无常, 如今成了阶下囚……”
“你也好意思说世事无常!若不是你这般胡搅蛮缠, 将来还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将朕伺候好了, 想如何指点江山不行?”蔺容宸一本正经地叹气, 几句话说的严曦竟向往起来, 心生有了一丝悔意,“皇上早说啊!早说我就抱着你的大腿不撒手,哪会看符卓一眼?”
蔺容宸冷哼一声,“早说?朕早跟你说一百遍你会听吗?”
严曦嘿嘿笑了两声,“皇上真了解微臣!”
正说着话,忽听外面一阵轻咳, 两人迅速整理好衣衫,各自坐定, 确认看不出任何破绽之后, 蔺容宸才轻咳一声, “进来!”
赵珣匆匆而来,欲言又止,“宫外来人……想求见皇上!”
蔺容宸从他的神情上已猜到这个人大概是谁了, 也没深问,只道:“让他去御书房等着,朕这就过去!”
“是!”赵珣退下前,看了眼严曦,也不知道为什么,脸突然就红了,忙不迭三步并作两步地出去了。
“……”严曦茫然,“赵将军这是怎么了?微臣脸上可是有什么吓人的东西?”
蔺容宸啄了啄他的唇,伸手点点他脖子上的吻痕,笑道:“吓人的东西没有,勾人的东西倒是不少。”
严曦:“……”
“朕先去处理些事,晚点再来看你。”
赵珣口中所说那个宫外来人此刻在御书房里坐立难安,见到蔺容宸回来,也顾不得叩拜,“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我不过离开数月,云昕就入狱了?”梁砚文像只没头的苍蝇,乱了方寸,“皇上莫不是真要杀云昕?”
赵珣见他说话这般放肆,正要呵斥,却听蔺容宸道:“你先下去!”
他没再说什么,跟周公公一道退出御书房。
许久没见梁砚文,他比之前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但身体却越发结实了,似乎这几个月都在进行这某种极耗体力的活动。
蔺容宸看在严曦十分依赖且信任他,而他也是真心实意地护着严曦的份上,没有计较他这番不敬,反而耐心解释了一遍。
梁砚文将信将疑,“你保证他真的不会有事?”
蔺容宸道:“朕与他已有肌肤之亲,此生定不会负他!”
肌肤之亲……梁砚文只觉得脑袋里“轰”地一声,整个人原地爆炸了。“你……你们,你们……不行,我要带他走!”
蔺容宸派去延丹寻找梁砚文的人还没消息,他自己倒是主动回来了,可见京城里也是有他眼线的。“梁砚文,你是否早就决定带严曦走了?否则为何在他离京,前往北周时不出现?以你对他的了解,你会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我并不知道云昕想做什么!况且那个时候他没有性命之忧,现在不同了,他卷进这些事里,你又不能帮他脱身,我只能带他走!”梁砚文难得一见地强硬起来。
“带他走?”蔺容宸眯了眯眼,他刚才愿意好好跟梁砚文说话,全是看在严曦的面子上,既然对方这么不识抬举,那他也不必客气。“你休想!”
梁砚文道:“云昕素来心软,又知我有疾,你说我若一意要去延丹,他会如何选择?”
“果然是找到了靠山,敢这么和朕说话了。”蔺容宸冷笑道。
他不是傻子,只需稍稍动动脑子就能猜到梁砚文因何转变态度,“让朕猜一猜……你在云楚的行迹被某个皇子发现了,他对你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你助他登上帝位……你只有一个要求,这个人将来做了皇帝一定要保严曦一生平安。你们达成协议,于是,你帮他训练杀手,预备对其他皇子下手……而今所有人都在明面上,只有你在暗地里,无论哪个皇子死了,怎么查都不会查到他头上,这般借刀杀人,用的不错!可是……”
蔺容宸每说一句,梁砚文的脸就白一分,他嗫嚅着唇,难以置信道:“你……你如何会知道?”
“你在云楚有眼线,朕就不能在延丹皇宫里安插细作?”蔺容宸抱胸,睨着梁砚文,又道,“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也不想想你跟他,诸位皇子跟他,谁更亲一些?你杀他兄弟,还指望他跟你走?”
梁砚文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双手捂面,“我……我不想看他被你和符卓逼迫……你们一个逼他杀人,一个逼他入宫,居然还扮作女子……士可杀不可辱……”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蔺容宸道,“你怎知他不是心甘情愿为我做这些事?又怎知他不是甘之如饴?在你看来,委身于男人便是受辱。可是,严曦愿意这么做,只因我是我,跟是男是女没有任何关系,你可明白?”
蔺容宸见他木头一般,没有半点反应,又提点了一句,“延丹那趟浑水不要去淌!趁错还没有铸成,现在抽身还来得及,莫辜负了严曦对你的信任!他在刑部大牢,你若想去看他,让赵珣带你去!”
该说的话都说完,蔺容宸瞥了眼还坐在地上的梁砚文,摇摇头,走了。
案子还没开始审,全京城的百姓都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街头巷尾,众说纷纭。
赵珣好不容易忙好宫里的事,这才想起严曦交代买些酒菜一事,忙出宫直奔飘香楼。
等菜时,听到邻座在议论北周公主被杀一事。
“你们听说了吗?北周来和亲的公主死了!”
“什么?你可别乱说,这话若被听到,可是要杀头的!”
“这事我也听说了,据说是太师派梁巍和严曦做的,都说啊……他想谋反。”
“什么?这……这不是又要打仗了吗?”
“唉,又苦了我们这些百姓……”
……
赵珣惊骇不已,心道这才多久,消息已经传开了?酒肉也顾不得取了,忙进宫汇报情况。
“……”蔺容宸听完赵珣的转述,气得心口疼,“事情还没查明,就这般妄下结论,闹得人心惶惶,百姓不安!”
赵珣帮着分析道:“这件事恐怕也不是符卓传出来的,毕竟这种流言会令他失了民心,对他没有半分好处!莫不是那个将士多嘴,说了出去?”
蔺容宸愤愤拍桌,吼道:“去给我查清楚这些消息到底是谁传出去的?一旦查明,杀无赦!”
若这些流言里没有严曦的名字,蔺容宸乐见其成,但连严曦一起被泼脏水那就不行了,必须要查清楚!
与蔺容宸一样被这些留言气个半死的,当然少不了符卓。
不同的是,在这件事情上,他比蔺容宸和赵珣都聪明,听到下属禀告后,直接就在府里开骂了,“严曦这个小王八羔子,进了刑部大牢还不消停!没料到老夫一辈子玩鹰,到头来被鹰啄了眼!”
符卓口中的某个小王八羔子连打几声喷嚏,支着下巴在牢里望眼欲穿,“这赵珣怎么还没回来?口水三千丈,缘愁似个长……唉。”刚叹完气就闻到一股异香,连忙使劲嗅嗅鼻子,“香!真香!是烤鸭!”
一声轻笑传来,梁砚文来到牢房门口,将一包已经切好,色泽金黄,肥的流油的烤鸭递给严曦,比划道:“饿不饿?快些吃!”
严曦双手接过,连连点头,打开纸包,拿了一只鸭腿儿啃起来,咬了两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处境,心虚道:“兄长……”
梁砚文摇摇头,笑的无奈,比道:“不用解释,为兄都听说了,无论你做什么,为兄都支持你。”
严曦胸中一暖,险些落下泪,点点头,“兄长这么长时间去哪里了?”
梁砚文笑了,“闲来无事,四处游玩了。你有皇上照顾,我也不用日日担心你,好不容易得了清闲,自然要逍遥自在一番,没想到你终究还是为他做这么多……罢了,只要你开心,怎样都好。”
“兄长真的不怪我么?这一次恐怕没那么好脱身。”有些话他还是要提前跟梁砚文说清楚,也好让他有个思想准备。
没想到梁砚文平日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竟比他想象的要坚强和深明大义的多。“为兄始终记得你曾说过的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虽然明着是为蔺容宸,但我知道你是为了云楚的百姓不受战乱之苦,不必流离失所。”
严曦放下鸭腿,擦擦嘴角的油渍,“兄长这一番话倒让我汗颜了。若能用最小的损失换得百姓最大的利益,自然再好不过。可是,万一事情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顺遂,恐怕将他们卷入战乱的人就是我了。”
梁砚文:“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谁也不能保证一定会成功,一定会万无一失。但我们都知道,放任不管只会更坏,你不必有压力。只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这番回京,听到有百姓议论公主被杀,符卓欲反。我思来想去,觉得符卓不会派人传这种话来诋毁自己,皇上自然也不会,还有谁这般不要命的煽动人心?民心不稳是为君之大忌,恐怕皇上又要跳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