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不习惯。”赵仁河道:“太干,太冷了,每天窝在昭亲王府的炕上,我就不想动弹一下!”
这话是实话,他在昭亲王府根本不出门,有限的几次,也是出门去逛街,穿的圆鼓鼓,成康帝知道他的一切行踪,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来,这杯桃花酿,给你尝一尝,这可是江南贡来的好酒,甜而不腻,花香浓郁。”好么,成康帝直接将此酒,赏赐给了平南王。
今日在座的都是皇室宗亲,后宫妃嫔,还有几位驸马家的长辈,几位成康帝的心腹大臣,其中最突兀的就是平南王赵仁河。
赵仁河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真的喝了一口:“这个味道不错,不愧是贡酒啊!万岁爷,臣请求赏赐给臣两坛呗?这个好好喝!”
看他那馋样儿,成康帝大为满足:“行,赏你三坛子。”
“谢主隆恩!”赵仁河高兴的很。
而且那壶酒,他没跟李钊平分着喝,因为李钊不爱这种甜了吧唧的东西,他连锅包肉都不吃,上次他让李钊尝个新鲜,结果李钊就真的吃了一口,第二口都没有吃。
从那以后啊,赵仁河就知道他不爱吃甜腻的东西。
酒这种,他只见李钊喝过烈酒,果子就很少,这种甜米酒的东西,何必为难他喝呢,自己喝吧。
但是在别人的眼中,这是真的喜欢这种桃花酿,连一碗腊八粥都能分着喝,一壶桃花酿,竟然没有分,这可是真的心头好啊。
有个小内侍就把这个事情记了下来。
另外有人又给上了新的热菜,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又有了新的举动。
因为吃的差不多了,宴会的最后,就是进果盘。
先呈进皇帝,再送皇后、妃嫔等。
同样的果盘,成康帝也送给了赵仁河,这虽然是不和规矩,可是没有皇后,皇帝赏给了大臣,别人却不能说什么。
因为这没有明文规定,皇帝爱赏赐给谁,就赏赐给谁,但是今天这种情况很少遇到。
宴毕,皇帝离座,女乐起,后妃出座跪送皇帝还宫后,才各回住处。
赵仁河也跟着李钊,被成康帝带到了养心殿的冬暖阁,在那里住了一夜。
在民俗信念中,初一到初四,是新年的狂欢日子,到了初五才恢复了平常的生活。
初五也叫“破五”,这天的习俗活动是“送穷”,而对商家来说,初五这天商家开业。
正月的活动一直到了十五,元宵节之后,十八,将花灯撤下,才算是热闹结束,但是一般富贵人家会继续安逸的庆祝,一直到二月二,吃过了猪头肉,开了笔,才算是结束了庆祝活动,过完了年。
所以赵仁河他们初一陪着成康帝看了一天的大戏,古代的戏曲赵仁河并不感兴趣,他就看个热闹。
而且宫里的点心,非常好吃。
初一早上,吃过了早饭之后,又跟着成康帝去祭祀天地,祭祀宗庙,一直到晚上,才被成康帝放出宫。
还带了一堆新年的赏赐,其实在赵仁河看来,这就是一大堆古代高级工艺品,在现代,这是古董,在古代,就是用品。
什么紫檀镶金头嵌玛瑙筷子、银龙柄奶茶壶。
这是看赵仁河也喜欢喝奶茶,特意赏赐给他的,壶银质,以锤錾、镌刻等工艺制成。
盖顶饰十二瓣覆莲,上置如意头珠形纽。
窄肩,鼓腹,下敛,足外撇。
弯曲的粗流处雕双角兽首,柄为龙首形。
壶腹下半部錾卷草纹。
这可是非常精巧的银器制作,而且非皇赏不可得。
就连攒盒,都是戗金彩漆勾莲纹的攒盒。
比起当年李钊赏下来的更精美,大气。
攒盒木胎,通体髹红漆为地,内外分别戗金彩漆勾莲纹和勾莲云蝠纹。盒葵花式,内有九个盒,即八个异型盒环绕着中间一圆盒攒在一起,故称攒盒,又称“九子盒”。
不是给赵仁河的,是赏赐给李钊的,跟他的排名一样。
别人出宫的时候,两手空空,最多有个点心盒子就不错了,可是他们俩出宫,大包小裹的跟回娘家似的,光是送东西的车子就好几辆。
看的某些人,羡慕嫉妒恨!
却再次彰显了成康帝对嫡子的看重之意。
可是李钊却并不太高兴,因为早在入宫伊始,他就察觉到了不同,父皇对他太看重了,看重的有些过分,当他是一个隐形人的时候,没人在意他;可是很明显,他一回京,父皇就要把他立为靶子,用以转移诸位皇兄的注意力。
或者,他根本就没表面上,对自己那么慈爱。
俩人回到了昭亲王府,昭亲王府也有准备了晚饭,虽然不如宫里头,但是却是用心准备的,比宫里的那些讲究的饭菜,贴心多了。
有赵仁河爱吃的杀猪烩菜,南边儿来的海参,炒的葱爆海参。
鱼翅燕窝的有,但是更有酸菜猪肉馅的饺子,还有凉拌牛肚丝。
“我们终于回家了啊!”赵仁河去换了一身衣服,出去那身束缚,他感觉自己松快多了:“吃饭,吃饭!”
354承恩候温岳,温志山
354承恩候温岳,温志山
正月初二,赵仁河要李钊带他去皇陵。
“为什么去皇陵?”李钊有些莫名其妙,年前刚去过。
“因为正月初二、初三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赵仁河道:“我们无法送大行皇后回娘家看看,但是你一定要去!”
李钊虽然不明所以,还是带着赵仁河来看望大行皇后了。
因为赵仁河跟他抱怨,贵为皇后,还不如普通的妇人,可以有事回娘家,嫁给皇帝,哪怕是当大老婆,也是吃亏的。
而李钊也想到了,自从母亲嫁入皇宫,也就一年回家一次,有的时候,根本回不去。
只能宣召娘家人进宫觐见,还只有外祖母可以,男丁一般不觐见。
李钊坐在大行皇后灵位前,跟赵仁河说:“所以如今是舅舅当家的承恩候府,跟我并不亲。”
赵仁河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这就是活的“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样本啊。
“放屁!”偏偏这个时候,有个人走了进来。
赵仁河眨了眨眼睛:“承恩候?”
这个人看年纪五六十岁吧,但是有一种老而弥坚的气质,与李钊只有三分像,但是气质上却有六分像,还是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
穿着素净的华服,带着两个家仆,家仆挑着担子,里头是一些祭祀用品。
祭祀皇后,自然跟平时祭祀不一样。
皇家的祭祀是有一定的规格的,别的不说,光是祭祀用的膳品,就有十八盘碗之多。
熟牛肉一方;熟羊肉一盘;烧羊胸一盘;鲜鱼一盘;烧野鸡一盘;蕨茶一盘;魤鱼一盘;蘑菇一盘。
饭一碗;粉汤一碗。
野鸡肉丝汤一碗;羊肉丝汤一碗;酸奶子一碗;芥末菜一碗;老咸茶一碟;咸青瓜一碟;酱稍瓜一碟;清酱一碟……。
大三牲的头(即牛头、猪头、羊头);三禽的整鸡、整鸭、整鹅。
金镂空的山,银子打造的大海。
这就是金山银海的来历,一般人家不敢用真金白银,除非是真正尊贵的人,且古代“视死如视生”,给的是真的金银。
一旦进入坟墓,那就成了陪葬品。
李钊看到这些东西,冷冷的道:“我母后又不是没有钱花。”
“我妹子有钱花,那也要有金山银海做陪葬!”温侯爷气哼哼的道:“你回来了怎么不去温侯府看看我?告诉你,爹亲伯大,娘亲舅大,懂不懂规矩?”
李钊不吭声。
“你一走就是十几年,三十好几了才回来,你得到了什么?日后不管谁登基称帝你都有危险,你知道不知道?”温侯爷对着这个唯一的大外甥气唿唿的道:“你在外面就没拉拢到什么军中的力量?不用起兵造反那么极端,起码能保住你的小命啊!”
赵仁河在一边举起手:“我有一个疑问!”
“说!”温侯爷扭头看向他。
“昭王殿下一直以为您不关心他呢!”赵仁河在旁边像个口无遮拦之辈:“他自己在外漂泊十数载,为的是寻找太子殿下的踪迹,同时也是为了拉拢军心,说实话,温侯爷,刀枪剑戟里面才有权,没有兵就没有势,没有势何谈权?我大顺朝的鸿基大帝,可是造反起家,没有兵权光靠瞎嚷嚷能成个球的事儿!”
他说话匪里匪气的不说,还吊儿郎当的,一点没有平南王的样子。
“不要学小痞子说话。”李钊拍了拍他不断抖动的大腿:“好好坐着,你是平南王。”
“平个屁的王啊?”赵仁河爆了一下粗口:“我这平南王怎么来的你不知道啊?要不是看在小虾米的份上,万岁爷能知道我是谁?”
温侯爷有些惊讶于平南王表里不一的样子,更惊讶于自己的小外甥对此竟然习以为常。
“我没有不关心他,为了他,我带着刀剑入宫,跟皇帝大打了一架,后来就没有继后的事情,朝臣们更是提都没有人提了,因为成康帝他知道错了,对不起我妹子。”温侯爷道:“后来你大哥失踪,你又离家出走,我更是带了棍子进宫,揍了你父皇一顿!他啥话都没说,我知道他那个人,善良,心软,同时又多疑,还伪善!哼,当年要不是你母亲,他早就被人夺嫡到底了,还登基称帝,做梦呢。”
当年的风风雨雨,李钊当时还有些记忆的,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母后的能生,以及那些妃子们的能生,一熘儿男孩儿,对于只有不到五个儿子的玄明帝而言,是多大的喜讯啊。
每次入宫拜年的时候,太子府的这一群孩子都是一个亮点。
可是其他皇子的儿子就有些不够看了,第一是数量上不占优势,第二就是质量上也不好。
想他的太子哥哥,当年是聪慧早熟,皇爷爷亲封的皇太孙。
一连三代都是嫡长子继承皇位,江山稳固,天下承平。
他还记得,这是皇爷爷最终的心愿。
可是他的父皇做了什么?坐看那些庶出皇子,对他太子哥哥围追堵截,穷追勐打,最后让太子哥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外出寻访天下,追踪太子的痕迹,何尝不是躲开京中的阴谋诡计?
一直不见温侯府的人出面,他就觉得,外祖家也不过如此。
“不关心?我一共就这么一个妹妹,你大哥无影无踪,我就剩下你这么一个外甥了,你外在跑那么多年,你当你那个父皇心里没点逼数吗?要不是我在京里头杵着,你当他会不闻不问这么多年?你那王府连个女主人都没有,京中多少人盯着呢,你就当你能耐,克妻克的满天下都知道,没人惦记你正妃、侧妃、庶妃甚至是妃妾的位置了?我知道你那家里头怎么回事儿,翠红院,起的这什么破名字?跟个青楼楚馆似的,里头那些女人没剩下几个了吧?”温侯爷气嘟嘟的道:“都是谁给你善后?那些女人虽然没什么名堂,可你把人关起来不让见人不说,连你都见不到,都给关死了!好歹也是良家女子出身。”
“是他们自己乐意把人往我那里送。”李钊还有理由呢。
赵仁河又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什么翠红院?我怎么没见过?”
他在昭亲王府住了快一个月了,昭亲王府也逛过好几次,哪儿没有去过啊?怎么就没见到一个叫“翠红院”的地方?
他连银安殿的寝殿都住进去了,还有哪儿不能去?
“你去那里干什么?那里是旁人送给他的女人们待着的地方。”温侯爷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赵仁河脸色就不好看了:“我都住在他的寝殿里了,凭什么不能去看看那个什么翠红院?这个名字还真有点子青楼楚馆的味儿嘿!”
“下次带你去。”李钊就给他五个字。
赵仁河舒坦了。
温侯爷大概是第一次见到平南王赵仁河,没多想,后来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气的半死,说俩人根本没有任何遮掩,反倒是让人无法怀疑他们的关系。
现在的温侯爷,只是关心大外甥的亲舅舅而已,并不是什么八卦老头儿,所以没发现不对头的地方,还在苦口婆心的劝李钊:“你可长点心吧。”
“我知道了。”李钊明白了,这个大舅舅看似不关心他,实际上却是在保他,事情说开了,也就明白过来了,没有这位大舅舅坐镇京城,恐怕父皇真的不会容忍他外在浪了十几年。
虽然说“找哥哥”的理由很正当,但是找了十几年,也该死心了。
“你知道就好!”温侯爷被李钊这样的态度噎了一下,但是想到自己的外甥,跟自己的脾气差不多,他就认了。
说话的档口,两个仆人已经将贡品都摆好了。
皇陵内有守墓的内侍宫娥,这些贡品在供奉一日之后,就会被他们端下去分食,并不会浪费。
摆好了祭品,三个人给大行皇后上香,磕头,焚烧纸钱,各种纸扎制品都是精益求精的作品。
祭祀的时候,气氛很沉闷。
祭祀过后,三个人出了祭奠用的享殿,出去上了车子,才继续开口聊天。
他们乘坐的是李钊的王驾,因为亲王的座驾非常的豪华,像个移动的小房子,里头坐着三个人,算上伺候的田公公,以及两个小内侍,都绰绰有余。
里头能坐下十几个人呢。
一张四方的小桌子,是固定在车上的,上面摆了小巧的点心和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