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忽梦山河老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姑苏赋

作者:姑苏赋  录入:04-02

护院组织是住在此地的有钱人凑银子建立的。因为收罗来的是在各大杀手组织里业绩混不下去的落魄杀手,所以这些护院都很有原则,也很有判断力。
只要护院认为是三流人士的人,就死都不会放人进去。跑腿送餐送货的除外。这也是为什么兰渐苏当初请的那个跑腿的可以在此地进出的原因。
兰渐苏长着一张贵气的脸,可惜他这趟出门着装很不贵气。虽然颜值决定一切,但着装不好,哪怕金城武也驾驭不了荧光背心和洞洞鞋。因此这次只穿一件褐布衫的兰渐苏,在护院眼里被自动判断为三流人士。
兰渐苏为此很不服气,摸出一把从浈献王那里忽悠来的银票问他们:“哪个三流人士能这么有钱?”
护院道:“一般来说,牙人都会比里面住着的人有钱。但你不能改变牙人是三流人士的事实。”
此话一下把前世家里开过中介连锁店的兰渐苏给刺激到了,险些将皇上赐给他的令牌拿出来砸护院脸上。
这个时候,便来了韩起离的声音。
“二公子。”
兰渐苏将掏出一半的金令收回去。韩起离一袭淡青长衣站在碧波桥边,身影和这片桃源衬得很。
韩将军府位于桃溪涧一线位置,看山看湖,半亩大院,一亩花园。当年韩老将军战场不意,回来后想找个僻静地隐居,不料阴差阳错做了一把好投资。
兰渐苏粗步估算了一下,这座将军府的价钱,能在他前世老家买十套一线海景房。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皇上赐给韩老将军稀世墓陵,韩起离还能这么宠辱不惊。
韩老夫人还不能接受儿子变成断袖,这段时间情绪较为脆弱。兰渐苏不宜进将军府让她看见,否则把她也刺激到,民间又会翻新故事版本。
当然也不排除,是韩起离想带兰渐苏在将军府外遛遛弯。
兰渐苏便跟着韩起离在明园林里穿行。韩起离慢步行在前面,挺直的背似云雾里的青山坚毅不拔,在兰渐苏眼中却多出两分温淡的色彩。这份温淡许是韩起离身上唯一的柔色。
韩起离立在假山前,侧脸望着兰渐苏,没什么表情地问:“二公子,你来找在下,所为何事?” 他是心高气傲惯了的人,那么面对直言过爱慕的人,自是不当舔狗,还是要持着一副傲相。有时令兰渐苏一时恍惚,还以为是自己暗恋韩将军求而不得。
兰渐苏聊正事前喜欢先和人说个引子。做好铺垫后再推进话题,聊到重点。
不过韩起离是个很直白的人。跟他聊得太含蓄,他会误以为每个话题都是重点,这便会让一段谈话横竖都找不到重点。
兰渐苏遂不做掩饰,直言道:“不为别的,为的是韩将军你说喜欢我的这件事。”


30 第三十回 认错人也认了
韩起离定在假山前,默默没有说话。他往银杏林走去道:“二公子先随我四周逛逛吧。”
兰渐苏眉角轻跳,境地变得颇是窘迫。当他不绕弯子时,韩起离绕起了弯子。他的直言率语,显得不要脸了。
银杏半掌大,串挂枝头,翻飞梢间,流了一地湛湛金光。天在这一刻看起来蓝得更明净,一行雁过折飞着一个“人”字。
韩起离踩在铺展一地的银杏叶上,雪白的靴头像坠地的弯月。
韩起离凝目望住地上翻黄的扇叶,问道:“二公子,看着这片银杏林,你可否想起什么?”
兰渐苏说:“它们金黄灿灿。”
韩起离似乎觉得这个答案还不够:“还有呢?”
“还有……还有……”兰渐苏略略思考了稍瞬,“它们还没到该全黄的月份,却黄得这样透彻,这证明养护出了问题。”
韩起离微愣:“二公子,你确乎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是个中性词,在分不出说话者意欲是褒是贬的情况下,兰渐苏唯有谦虚地回答:“过奖。”
韩起离走了一会儿,又问:“二公子,你当真看不出什么?”
兰渐苏以为它们的话题已经可以从银杏叶上离开,没想到绕去半圈还停在原地。他反反复复盯这银杏叶,小学写过的作文,初中做过的数学应用题,高中上过的生物书,那些记忆第一次滚荡得这么清晰。
然后,兰渐苏生来头一回怀疑自己的智商。无疑,这如果是一场考试,一场试验,那么他已经败了。
他摇着头喃喃自语:“大师,我真想不到什么。”
韩起离接住落下的一片银杏,眸色沉在这片黄叶上:“这银杏,它不寻常。”
它,到底如何不寻常?
兰渐苏着实猜想不透。猜不透一枚银杏,猜不透韩起离的心。
他平生从没像现在这么挫败过,他高大惯了的形象,败给了一片银杏叶,败给了韩起离。随后他从这掉落一地的挫败中,猛地想起:我只是来找他问清误会,解释误会,为什么要突然讨论起禅学问题,还讨论到溃不成军?
意识到自己可能不是智商有问题,而是思路有问题,兰渐苏豁然开朗:“韩将军,在下不明白你想说什么。在下是想问……想问……”
由于不懂面对此刻的韩起离,到底是该直白,还是该绕弯子,兰渐苏一句话卡在了“想问”上面。
韩起离仿佛已知他的话意,直言道:“在下的确喜欢二公子,此言非虚。”
兰渐苏有种噎了口沙进喉咙的感觉,呛哑得无法言语。他想,不愧人言韩起离沙场上灵活多变,阵法奇妙。实则是他本身就多变奇妙。
兰渐苏笑了笑道:“在下与韩将军不过几面之缘,说一见钟情还不至于。”这一见钟情,在兰渐苏的记忆里是真不至于。当初他差点一头撞上老将军的棺木,让韩起离一枪拦住。那时场面虽美,可他一身乞丐般的打扮。是个人都不会对披头散发的污脏乞丐一见钟情,除非这位“武神”真做了神。
兰渐苏道:“第三、四见,也未有过倾心之交,也没一不小心触发意外之吻,也没不小心在同一张榻上醒来。这些俗套戏曲里唱的,你我都没发生过。你突然说喜欢我,这很不符合逻辑。也就是,很没有道理。”
“人世间没有道理的事本就很多,凡事非要追究一个道理,那么人为何生于世?人为何有怒,有乐,有悲,有喜?”
韩将军是个有内涵的武人。沙场孤夜清寒之日,定时常独自望苍天,深思宇宙之奥妙,人生之长短。这番话他问出来有睥苍生而不屑的出尘慨气。
兰渐苏摆手说:“这些问题属于哲学范畴,你这样问我,我答不上来。”
“但二公子若非要问我一个道理。”韩起离停在一棵匀直的银杏树下:“这道理,是你不记得罢了。”
兰渐苏问:“嗯?”
韩起离侧转过身子,面向兰渐苏:“你儿时是不是在深山银杏林里,见过一个迷路的孩子,还给了他一面镜子?”
兰渐苏认真地想了想。
兰渐苏脑袋里响起柯南灵光一闪的音乐。他顿悟了韩起离由始至终的银杏之意。为的不是银杏的内涵,而是银杏林中银杏果,银杏树下你和我。
总算真相大白后,兰渐苏感慨至极。韩将军擅长以物寓事,从旁代入。可这手法用在谈话中,未免折磨人了。刚刚直接问他看到镜子想到什么,不就简单多了?
不过,兴许是这里视线可见之处没有镜子,韩将军不能直接拿出镜子询问,这变得很没内涵。他其实也很苦恼。
说到镜子,这应当是段孽缘。可不是他和韩起离的孽缘,而是原二皇子撒下的孽缘。
这位二皇子,小时候因为镜子实在是太多,出去结识一位新朋友,就会发面镜子给人当见面礼。韩起离,想来就是其中一个。
韩起离道:“十三年前的夜晚,我在银杏山上迷了路。一个比我小的孩子送给我一面镜子,教我出去的方法。当年,若非因为那面镜子,若非给我镜子的人教我用镜子映着月光,我走不出那座山。
“几年前我见过一个卖镜子的姑娘,我误将她认为是儿时给我镜子的那个人,所以我说要娶她。可每每我问她那夜之事,她都答不出来。
“直到那日你我走在怪石林里,你用同样的方法教我看清夜路,我才怀疑,我多年来都认错了人。
“回去以后,我差许多人去打听关于你的事。原来二公子你四岁那年曾有一夜失踪,叫宫里上下忙作一锅粥。皇上派人出宫寻找,最终侍卫们在银杏山下将你找到。听闻那时,你戴着一身的照妖镜,说是要去捉妖。”韩起离溢了声笑,“想必也只有传闻中什么都出人意料的二公子,儿时才会做出这样叫人咋舌的事。因而我断定,我当年遇到的那个孩子就是二公子你,而非一个姑娘。”
兰渐苏愣了愣,道:“可天底下巧合的事情那么多,又怎知这一切不过巧合而已?我若说你此番还是认错人,又该怎么办?你这份喜欢,便仍是放错了。”
韩起离走到兰渐苏面前,盯着兰渐苏的双眼说:“我既已在圣上面前说爱慕二公子你,再反口,不就是欺君?就算是认错人,这一次我也认了。”


31 第三十一回 为二公子甘居人下
韩起离强硬的态度,大有别人告诉他“强扭的瓜不甜”,而他回答“不扭一下怎么知道甜不甜?不甜也能解渴”的神韵。
想到皇上盛怒,公主发癫,多日来民间风言风语,所有事情的结只在二皇子撒传单似撒出去的一面镜子上,兰渐苏就觉得这件事很离谱。
当然再离谱也没此事的根源离谱。
听说过送花送巧克力送出感情,谁听说送镜子也能送出感情的?二皇子的为人不走寻常路,情史也不走寻常路。无怪百官一提到二皇子,直晃脑袋说“不寻常,不寻常”。
阿筠和旻文公主是个可怜姑娘。在兰渐苏眼里看来是如此。旻文公主可怜在被强行和韩起离扯上关系,民间多日来衍生出无数卑微女主爱而不得最后反虐渣男的小说,而事实这俩人根本毫无关系。
忽一夜绯闻缠身,还发癫,旻文公主的实情比听众们想象的还可怜。
阿筠也是个可怜人。可怜在人家卖镜子卖得好好的,莫名一见韩起离误终身。生了本不该属于自己的心眼子,把“好姑娘”这个本性埋没了。到头来被悔婚。韩起离虽说给她另找了一副上上好的官宦人家,落差到底还是有些大,她接不接受得来还另说。
这么一想,兰渐苏觉得自己也该可怜可怜。美人鱼故事他看得够多,却没想过自己终有一天也会成为这条美人鱼,而且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在自己不注意的情况下就成为美人鱼。
既然所有人都可怜了一遍,兰渐苏发觉有必要也给韩起离生几个可怜的借口。世人便是这样,无论什么罪大恶极的人都能说一句“他也是个可怜人”。何况在这个人还不怎么“罪大恶极”的情况下。
韩起离是可怜在过分执着给他的镜子的人。要是他知道,给他镜子的兰渐苏,并不是眼前的兰渐苏,早已魂归西天,不知心里又该作何感想。
兰渐苏想拔了他的执念。人不能在一面镜子上照死,至少韩起离不能。他是堂堂大沣将军,要死也得死在战场上。
兰渐苏道:“韩将军不必永远只看着一面镜子,镜子放了这么多年,就算还是当年那一面,外在,内里,早已都变了样,是你不知道罢了。若等到事成定局后才知,却又要受心伤。有时候梳子,椅子,也都不错。它们虽然来得比较晚,但未必不是适合韩将军你的。”
韩起离说:“梳子太小,容易弄丢,椅子太大,总不能时刻带在身上。在下这些年只顾看这一面镜子,再看不下其他。再者,你又怎知我是更喜欢镜子当年的模样,还是现在的模样?”
兰渐苏说——
兰渐苏说不出什么了。
韩起离是个再清醒不过的人,也是个再糊涂不过的人。这样的人不好忽悠,也不好开导。
不仅如此,这个人还要把他也拉进漩涡中。
在被韩起离洗脑之前,兰渐苏定了定心神。他得另琢磨出个法子来。
人在喜欢一个人时往往不是被对方蒙蔽,而是被自己蒙蔽。就像兰渐苏前世在想把自己掰直的一段时间里,发誓一定要娶克里斯汀斯图尔特为妻。结果不久后克里斯汀便出轨,紧跟而来又出柜。兰渐苏先前却一度蒙蔽自己克里斯汀一定会和他结婚,蒙蔽自己一定能直。殊不知弯变直比直忽弯还不容易。
兰渐苏断定韩起离是被想象出来的虚无形象所蒙蔽,误把他当作白月光。其实他这段月光一点也不白,一点也不光。他认真思考后,决定抱住韩起离狂吻,然后再嘿嘿奸笑说:在下就是个千年老色胚,想不到吧?
等遭受完这个惨绝人寰的经历,韩起离就会甩他两巴掌,痛彻心扉地成长起来,发现多年执念不过是喂了狗,从此释然,走向新的明天。
担负着大沣名将未来幸福重任的兰渐苏,下定决心这么做了。他捧住韩起离的脸,不给韩起离任何反应的机会,在他嘴唇上重重地吻了一下。
吻完,他离开韩起离的唇,看韩起离的反应。
韩起离凝视他,淡墨色的眼,残有余润的薄唇,毫无反应。
兰渐苏懵了两懵,心道是韩起离的反射弧太长,还是他的吻不够力度,在韩起离眼中只是扇扇风的程度?
兰渐苏便牵起唇角,顺着韩起离的脸往下抚去,学太子那歪嘴神功“邪”笑道:“韩将军既然这般痴爱我,定是不介意让在下一纾欲火了。”
韩起离抬起手,将兰渐苏的手腕扣住。蓦地,将他压在树干上。
韩起离就着逼近他脸的距离,话语间暧昧的温气喷漫:“二公子要是喜欢这样,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
兰渐苏尚来不及反应这局势猛转之变,上天便逼他以“不变”应万变。
韩起离在战场上惯于势如破竹,直捣黄龙,那么在接吻上自也不会改变太多。就是这次的战场太小,他吻得有点稚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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