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隐忧跟兰渐苏互视一眼,二人一起下马车。
携旨来拦的人,领头的是紫琅院的田冯。这田冯是个懂得见风使舵的狗腿子,原本忠心于公仪津,然自公仪津死后,他见公仪家族大有衰败之势,便主动投向皇上,为表诚意,还将公仪津三个儿子曾犯下的旧错供出,要了他三个儿子的性命。
不但小人,还狠毒得紧。偏是他这招倒戈相向,很得皇上喜爱,皇上颇欣赏他是条好狗,便让他领下紫琅院院长的职,从此成为皇上专属的狗腿子。
疾风劲劲,竹树晃动得叶枝莎莎响,镖似的尖叶滥滥飞舞。
田冯骑在马上,高高在上地看夙隐忧和兰渐苏二人:“见圣旨如见圣上,你二人怎不下跪?”
兰渐苏:“你见我给皇上下跪过没?”
田冯本是想狗仗人势耍个威风,想不到叫兰渐苏这话结实地堵回来。他闷了一气,又问:“为何不见浈献王下来接旨?”
兰渐苏:“人睡死了,叫不醒,田大人有本事可以亲自上马车请他下来。”
田冯压着火气发笑:“不必了。微臣瞧还是让王爷永远睡下去吧。”他面容一肃,举起圣旨道,“皇上接到密报,浈献王联系旧部在浈幽起兵造反。微臣奉旨擒杀反贼,尔等识相的弃暗投明,助大沣擒贼,尚有一条生路!”
作者有话说:
无关正文题外话:兰渐苏吃世子的时候是最香的,世子也是那个时候最香的。谁被吃谁知道。
所以替我们的攻攻求个小海星吧~
老
69 第六十九回 大沣在逃粽子
夙隐忧一震,抬起脸瞪大眼道:“……造反?”眼瞳颤动的时候,他想起了许许多多事,有些事,是替浈献王想的。从当年浈献王如何帮皇上征破敌国,到皇上如何引他们入套。他的心情逐渐由震惊,过渡到寒凉,跟着是悲愤的笑,“好一个绞兔死,走狗烹啊……”
他不谙政事,也不会傻得连皇上的用意都不明白。只是收掉他们的军权,皇上又怎会甘心?皇上想夺回那块地,皇上想削藩,皇上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离开京都。
护行队伍几乎是约好的,有的弃械,有的站到紫琅院后边,将兵器对向兰渐苏和夙隐忧。
他们进京时带来的死士,一名也没了。
兰渐苏冷冷笑:“我说怎么分明择了偏路走,你们还能寻上来。身边跟着的狗,没有一条是夙家出来的。”
“二爷您是聪明人,微臣也实话告知二爷,倘若今日二爷能领下这旨——”他指了指手里的圣旨,比出个刀的手势,偏头笑道,“砍下浈献王和世子的人头,皇上便可既往不咎,恢复你皇子的身份。”
极具诱惑的条件仍不能让兰渐苏动一动神色,他看着田冯身上的紫琅官袍讥嘲:“你们这一颗颗老奸巨猾的芋头精,先前一个劲想杀我,现在又真心实意笼络我了?”
“芋……”田冯为他新鲜的蔑称吃了一下懵气,依然压住怒,展唇笑,“良禽择木而栖,这个道理希望二公子……不,是二殿下。希望二殿下,也要明白。”
夙隐忧望着兰渐苏。他此刻的心情,不是更在乎究竟能不能逃过这一劫,而是更在乎兰渐苏会怎么选。
他没出口说挽留的话,没提任何情谊,只是这样看着他。
兰渐苏没瞧夙隐忧,他迈步向前走去,紫琅卫警惕地持起佩刀。
“好。”兰渐苏道,“我接旨。”
夙隐忧的心登时凉下去了。他盖下的睫影遮住了沉色的眸,唇上的血色像是瞬息退了个尽,浅得发白。
田冯仰起头哈哈大笑,他在笑这世上的人心都是一样的,曾一度仗义执言的二公子,原来在利益面前也不是那么的有情有义。
“二殿下你能弃暗投明,这自是最好的了!”田冯笑声一轮接着一轮,止不住这癫笑。
兰渐苏看他的笑态颇蠢。
“田大人,不将你手中的圣旨给我么?”
田冯下了马,双手捧住圣旨,堆着满脸得意的笑:“微臣请二殿下接旨。”
夙隐忧低喊:“兰渐苏……”最后一声的挽留。
兰渐苏不给他一个眼神,从容地走向田冯。
他伸手握住了田冯手里的圣旨。
田冯笑开眼纹的脸抬起:“二殿下……”
他笼络的言语未说出,口中的“二殿下”,蓦将这卷圣旨一旋,狠捶在田冯头上。
“唔!”田冯痛得闷叫,转瞬人已被兰渐苏扼住咽喉。
他拨了大怒,终于想要抽出刀先砍下兰渐苏的手,论武功,他坚信兰渐苏绝不会高于他。仅凭这一只手,怎可能扼得住他的喉咙!
怎知,这时却感觉到后脑刺痛之意,田冯察觉到,兰渐苏将一根针刺入他脑内。按刀的手停了,田冯惊恐问:“兰渐苏!你、你做了什么?”
“想知道我做了什么吗?”兰渐苏掐着他的喉咙说,“你见过旻文公主吐蛇没有?我把一根针插进你的脑袋里,只要我施咒,你就会跟旻文公主一样,一直吐蛇,吐血。直到你的血吐干,你的内脏被蛇吃干净,然后痛苦的死去。”
“你想骗我?”
“田大人大可以试试看,看我是不是骗你。”
他忘了,兰渐苏向来不靠物理方法解决问题。
田冯眼皮和嘴角的筋脉在搐动,不受控制地搐动。他不知这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还是后脑的针开始发作。他心慌了,慌得说出句万分可笑的话:“二殿下,微臣可是跟你无冤无仇。”
兰渐苏问:“想让我放过你吗?”
田冯很实诚地回答:“想。”
“那还不让你的人退下!”兰渐苏喝了出来。
田冯喝退紫琅院的人,但那些紫琅卫肯定不会就这样让他们逃走。不过退了五尺不到,便又个个如狼似虎地盯着他们的马车。
拿浈献王的人头,立下的可是大功。怕的是届时田冯不死。
兰渐苏挟持田冯上了马车,喝令田冯道:“叫你的人不许跟上来,听见没有?”
田冯命令他的属下不准跟上来。
夙隐忧翻身上马,将那早降在一边的马车夫一脚踢翻,驾马车疾驰而去。紫琅院的人无人追上。
马车颠簸,路是要到了京界线了,这条山路最为崎岖难行。
田冯坐在马车上,扯唇角讥道:“二公子,你可真是狡诈恶毒。”
兰渐苏道:“田大人,是你蠢。”
瞥了眼倒头睡得呼呼响,不知大祸临头的粽子浈献王,田冯的讥笑更明显了:“你们跑不掉的。”
兰渐苏道:“我们若是跑不掉,我第一个拿田大人你开祭。”
还是贪生怕死,田冯换了副苦口婆心的面孔:“二公子你当真糊涂。回去做那庶王子有什么好的?皇上既已下了令,早晚要夺回浈幽,削掉浈献王的藩。你不若现在及早投诚,恢复二皇子的身份,来日兴许还能与太子一博,坐那储君的位子。”
兰渐苏不应他话,马车上的箱子搬出来一口口翻。
田冯的脑袋疼极了,论谁脑袋里插根针都不好受,何况他被插的针还很不一般。他顶着疼痛的后脑滔滔不绝:“届时,微臣定为二公子全力以赴,做二公子幕后的力量,竭尽全力助二公子登上宝座。”
兰渐苏从箱子里翻出了一捆又一捆腰带。
田冯眉一跳:“二公子,你做什么?”
浈献王旁边又多了颗芋头馅的“粽子”。田冯扭动被五花大绑的身躯唔唔叫,兰渐苏闭上眼道:“烦人。”
闻到了浓郁的绿香樟气味,兰渐苏知道他们要出京界了。等出了京界,他就随便找个山坡,把田冯这颗肥粽子滚下山。
事不尽人意,才有这个想法,忽闻马匹长嘶,马车猛向前倾,车上的人一并滚出马车外。
一条深沟暗阱设在这个地方,马儿栽进沟里,上半身卡在了里面。夙隐忧摔滚在地,兰渐苏扑出马车后,正巧覆在夙隐忧身上。
一声细长的哨响荡在山间的绿樟树林里,林间几十个黑衣影卫,脚勾树干,手持弯弓,把箭射来。
“小心!”兰渐苏抱着夙隐忧滚到山坡下,数十支粗箭从空飞下,唰唰穿射在地上。
夙隐忧喊:“父王!”
何其幸运,他父王和田冯都被马车板盖住,叫马车板替他们当了个靶子。
兰渐苏捂住夙隐忧的嘴,躲在石后暗丛里。这里是射箭人的盲区死角,身前的大石也能够挡去他们的暗箭。
夙隐忧担忧地看着浈献王。
马车板下,被捆绑得像木乃伊的田冯先跳了出来。他一蹦一蹦,一边向树上射箭的人做表情,一边跳舞示意。
树上的影卫给看懵了:“那有颗粽子精?”视力不甚佳,射得中目标,瞧人却不清。
粽子精,可能是土地里钻出来的山神,射不得。这么想着,谁都没放箭。
“你瞎吧,什么一颗粽子精。”另一个说。
“那不是?”
“不是一颗,是两颗!”他纠正。
夙隐忧心里暗喊:“父王……!”
浈献王这颗“大粽子”也跳出来了,脚上像装了弹簧,一蹦一跳往山道深处一路蹦去。谁也不知他蹦哪去,谁也不知他想去哪。
兰渐苏一巴掌拍在了额头上。
田冯却还在原地旋转跳跃,终于吸引了影卫的注意:“另一颗粽子已经回山了,这颗芋头粽怎么还在这儿跳呢?”
另一人揉了揉眼:“这人……是粽子?这人好像是田大人啊!”
顿时清醒,几个影卫忙不迭飞下来,确认了田冯的脸,立刻向田冯跪下:“属下参见田大人!”
田冯:“呜呜呜呜呜!”
影卫:“田大人,你想说什么?”
田冯:“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另一个影卫:“笨蛋!田大人嘴被封住了,怎么说话?”
两个影卫赶紧上去解开田冯嘴上的布带。
田冯边往前跳边唾沫飞溅:“快抓住那颗粽子!别让那颗粽子跑了!”
河老
70 第七十回 大粽兴,粽子王!
兰渐苏和夙隐忧的人头,比起浈献王的没那么值钱。他们藏起来了,藏哪里去了,田冯暂且没兴趣知道。他现在只不想让那捧行走的千金财跑了。
影卫们都不知道跑远的“粽子”是何方神圣,田冯下令说抓,他们便齐齐开翼大蝠似朝浈献王蹦远的山道里飞去。
夙隐忧急得火烧眉毛,抓住兰渐苏的手问:“怎么办?”
兰渐苏手上快速叠着两个纸片人,等他施了法后,小纸人化成的傀儡能拖住他们一刻钟。这一刻钟,他得躲过树上依然藏匿着的影卫的暗箭,将浈献王带回,逃跑。
时间紧迫,环境压力大,情况不见得乐观。
小纸人捏好,兰渐苏首先观察到留在原地的两个影卫和深入山道里的四名影卫。这小纸人便要丢出去了。
四名影卫,从山道里飞了出来,姿势和谐朝上。
瞧他们这个飞的姿势,是被人扔出来的。兰渐苏按捺住动作,发了懵。皇帝派出来的影卫,个个是高手,谁有这个本事扔他们?浈献王铁定没这个能耐。
再然后,四名影卫掉在田冯脚边,田冯低讶了一声。脚边的人都死了,一人脖子上一枚梅花镖。
静闲雪。
兰渐苏在内心念出这个名字,山林深处飞出一个头戴纱笠的紫衣少女。少女一手持一柄寒光软剑,一手将浈献王夹在腋下。
影卫们见状,警戒心提起来前,先是感叹,好大的臂力。再是感叹,好俊的轻功。
田冯颤咬着牙,恨出:“北落十七门!”害怕的同时,多少揣些欣喜。浈献王的人头,加上静闲雪的人头,他这次发达了。
不等田冯下令,护在田冯身边的影卫便已冲杀过去。高手之间的过招,在兵刃碰上前都是无声的。他们轻功飞上树头,脚尖点着枝干,借力飞向静闲雪,持刀砍去,一切无声无息。
静闲雪夹着浈献王,单手耍剑,只听见轻微响动的树头上铿铿几声响,转不过几眼间,树上的影卫跟树叶一起掉在地上,无一活口。
数十支暗箭从更高更深的树丛中射出来,静闲雪身似旋风,剑花扫过,挡开的所有箭横横竖竖插在地上或树上。她仰头上望,攀飞进高处的树林里,不到半刻,影卫的尸体一排一排,树掉果子似的,从高处的树间掉落,一剑封喉。
兰渐苏看这回应该死全了。静闲雪剑下难有活口。
在静闲雪飞下来前,清醒过来的田冯,便将那匹不过受了轻伤的马从暗沟里拉拔出来,骑上马慌慌张张跑走。
静闲雪快步飞出半丈,兰渐苏命令传到:“别追了。”
她那步子便刹在尘土飞扬的道上,留下轻轻的痕。
兰渐苏同夙隐忧从暗丛里出来,静闲雪将浈献王放下地。
夙隐忧上去解开封住浈献王嘴巴的布条,关心道:“父王?”
他父王脸白得像发面馒头,腮帮子鼓了鼓,忽然间:“呕——”
浈献王晕飞,吐了一地隔夜佳肴。
马车残骸,一地横乱的尸体。纱笠下静闲雪的脸,没一丝受了苦累的迹象。
兰渐苏望了望周遭:“确定上面的人都杀干净了?”
静闲雪点头:“嗯。”
兰渐苏跟静闲雪说:“剑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