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是不是受伤了?”
夙隐忧问完,兰渐苏方发觉他手背上有条被垂下的树枝刮破的伤口。
“小伤。”兰渐苏从马上下来,朝这白马笑了笑,“这回听我哥哥的话了吧?”
他的“哥哥”坐在马上望他。
正午,兰渐苏吃过饭,便到东阁画图纸。菡青埗虽然隐蔽,但依旧不能掉以轻心。他打算在宅子外面再植一排桃树,采用五行八卦的阵法取位,让菡青埗外的人进不来。
只是要设一个自己人走得出去,外面人进不来的阵法,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且即便阵法画好了,要悄悄找这么多桃树,也不简单。
一面画阵,一面从地图上寻人迹罕至的桃林,兰渐苏发困,困着困着,趴案上睡了过去。
困梦中有人动他的手,他手背伤口处发疼。一圈一圈绷带缠在了他手上,缠好后手便被放回案几原处。
几要从睡梦里醒来,神思摸索着找不到清醒的出路。少顷,他感到唇瓣一凉。
睁开双眼,兰渐苏看到夙隐忧闭上双目的脸。
夙隐忧在亲他,趁他睡着的时候偷偷亲他。
夙隐忧在兰渐苏唇瓣上轻啄了会儿,小小满足完,起开后,张开眼。看到兰渐苏已醒,正望他,他呆了下。
阳光从窗门外照进来,斜斜打在他们身上。
兰渐苏趴在案上没起身,也没说话。
夙隐忧亲完他后水渍润泽的唇瓣动了动,说:“刚刚你嘴巴上有只苍蝇。”
作者有话说:
本来这章要让丞相上线一下,奈何兰兰和柿子谈起了恋爱,丞相半路塞车了,得延迟延迟。
今日双更了!
72 第七十二回 得寸进尺
兰渐苏指尖碰了碰嘴唇,坐直身,忽一声笑。
夙隐忧紧着手指问:“……笑什么?”
兰渐苏摆正桌上歪乱了的图纸:“头一回听到这样的借口,觉得有意思。”
夙隐忧没有再强行解释,脸皮霎时薄了下去,站起来:“我出去了。”
兰渐苏没留他。他走出东阁,将门轻轻合上。
提起毫笔,兰渐苏本要继续绘制阵法。眸光留在缠住手背的绷带上,他抬起手,手指掠过屋内的日光。这伤口,真的不怎么疼了。
下午,厨房里飘来缕缕黑色的浓烟。兰渐苏寻着这呛鼻的气味寻过来,拿湿毛巾捂住鼻子,手扇开成团扑来的“杀人毒气”责问:“静闲雪,你又在弄什么幺蛾子?”
被兰渐苏怀疑的第一个人物是静闲雪,静闲雪这名杀手太过离经叛道,深不可测,经常突发一些兰渐苏难以精准预料到的状况。前日她问兰渐苏除了做好一名杀手外,该如何做好一名少女。
兰渐苏随口回答“扑蝶”。前日夜里她便拿着一把纨扇,在花园里一蹦一跳扑了半天“蝶”。神态却很冰冷,整个扑蝶氛围叫她塑造得诡气森森。
那是一场失败的扑蝶。
不难猜测她眼下是不是继扑蝶之后,又投身到掌厨的乐趣当中。
兰渐苏咧咧骂着静闲雪走进来,身在厨房才发现他让静闲雪背错了罪名。
夙隐忧手持一把絮头烧焦的蒲扇,弯腰在灶台的风槽口拼命扇风,那呛到毒杀人的烟被他越扇越大。
“世子哥哥?”兰渐苏紧忙按下他“作案”的手,被浓烟熏得几乎张不开眼,“你在这里做什么?”
夙隐忧抬袖捂袖口鼻,边咳嗽边说:“我炖鱼汤。”
“炖鱼汤?”兰渐苏猛咳两声。这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地,灶里烧的不是人能闻的柴。他用沙土把灶台里的火埋灭,拉大厨房门窗,让屋里的烟雾散出去。
浓烟逐渐散去,兰渐苏双眼可以轻松睁开了。他清楚看到夙隐忧,往日里的白面皮,现在成了一张草面大花脸。
兰渐苏忍着笑问:“你炖什么鱼汤?”
夙隐忧且不知他在乐什么,几声咳残在喉咙里没清完:“草鱼汤。听说对伤口好,原先王府里的厨娘最擅长炖这个汤。”
兰渐苏掀开灶台上的砂锅盖,里面一锅黑黑的糊汤,焦皮草鱼翻着死白眼。
“怎么糊成这样了?”夙隐忧两手撑在灶台上,瞪大眼看着,痛失江山的表情。初试炊事的世子爷,下厨方面一窍不通。
兰渐苏感念他好歹一片心意,不好再笑下去。牵开他撑灶台的手:“好了,糊了便糊了,下次重新做便是。哥哥你看你这张脸,比野猫的脸还花。”
“我的脸很脏吗?”夙隐忧两只手在脸上抹了两下,左抹一撇,右抹一捺。没擦干净,反倒抹出片生态多姿的图案。
兰渐苏看不下去,拿起袖子替他擦拭脸上的脏痕。
夙隐忧放下手,让他的袖子抹在自己脸上。
“你不怕衣服脏了?”夙隐忧不会忘记,兰渐苏日常最怕这儿脏那儿脏。
兰渐苏口气不在意地道:“再洗吧。”
不知是历经多少事治痊了他的洁癖病,夙隐忧内心嘀咕,但没去思考那么多。
他安静让兰渐苏给自己擦脸,安静看兰渐苏的脸。兰渐苏眼角的一勾一翘,上天恩赐般的眼睛,夙隐忧都记入骨子里。看过很多回这张脸,这双眼睛。每一次都看得极细,可还是怕哪个细节他会遗漏掉。
兰渐苏放下袖子,说“好了”。说了话的口,并未完全合上时,夙隐忧欺上去紧紧地吻住。这一个吻,辗转不过几瞬,舌头又从对方嘴里离脱了出来。
“厌恶吗?”夙隐忧望住没什么大反应的兰渐苏问。犹如再说,不厌恶,他要再亲一次。
兰渐苏没回答他的话,也没给他主动再亲一次的机会。他低头反吻住夙隐忧,探舌进去领了一次先机。
夙隐忧登时发懵住。兰渐苏主动吻了他。他做梦也没有想过,兰渐苏会主动亲吻他。含糊要喊兰渐苏的名,只是他越是张口,兰渐苏便亲吻得越是深。
夙隐忧似乎听到有人在敲鼓,随后弄清楚这并非擂鼓声,而是自己的心跳声。
吻了足小一刻钟,兰渐苏逐渐停下来。
夙隐忧轻喘气,微濛双眼问:“你晚上要到我屋里吗?”
兰渐苏回答:“得寸进尺?”
“……我到你屋里也行。”
兰渐苏说:“愈发得寸进尺。”
*
入了夜,兰渐苏伏案研究乩文,已然忘记白日和夙隐忧在厨房内的约定。实际他也没做出任何约定。
门外走来一个人影,在他未敲门前便引去兰渐苏的留神注意。
兰渐苏起身推开门扇,夙隐忧的手正要敲下来。
夙隐忧穿着一身素衫在门口,衣衫轻薄,围绕淡淡花香味。他显是将自己好好洗浴过一番才来访。
“世子哥哥?”兰渐苏唤。
夙隐忧点点头“嗯”了声,不请自进,把门拉来紧闭。
屋内独有案上一盏烛火,照什么都不太清晰。夙隐忧的神态,笼覆在朦胧的黄光黑影中。
夙隐忧身上的花香摄人,有过一次经历的兰渐苏嗅得出,这不是普通的花香味。
兰渐苏晃晃脑袋,定定神道:“我今夜颇为忙碌。怕是不能——”
他正经的话还没说完,夙隐忧已展臂抱住他的腰。
兰渐苏僵了一僵,未动推开夙隐忧的念头。他身上这股花香味,实在是太好闻,侵入筋骨的香。兰渐苏似乎记起些来了,京城玉琳阆苑里,那些姑娘最爱用这花香引客。
他夙隐忧,一个世子,居然也用青楼女子的物品。就为引他这个王庶子。 一时兰渐苏不清楚,是夙隐忧把自己同青楼女子作比,还是把他同青楼嫖客作比。一想他们现在的状态,如青楼女子和嫖客一般,他顿觉此时的气氛弥漫着一股痞糜淫烂。
夙隐忧甚至没多说一句话,唇瓣从兰渐苏的脖子,一路吻上去,吻住兰渐苏的嘴。他浅啄兰渐苏的嘴,手已将他的腰带解开。
风月场子里玩混过来的公子哥,对这一套流程熟悉得紧。
兰渐苏好不容易挣脱这个吻后,见夙隐忧已衣衫凌乱,渴求并且可怜地看着他。
“渐苏,你不能接纳我吗?”他比丧国王子还可怜的语气,让兰渐苏心不由自主软下来。
兰渐苏抚着他的发鬓,道:“世子哥哥,你若是真要,我也不能不给。可你真要受得住,不能半途喊不干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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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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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哥哥下次还要用那香粉吗?”兰渐苏半是指责地在问。
夙隐忧脸趴在兰渐苏肩上,蔫蔫地说:“你若还不喜欢我,下次就还用……”
兰渐苏唇角笑得无奈,将他抱去沐浴。
作者有话说:
完整老地方
真的每次只要有和谐章评论就变少我发现了,我觉得我可能真的要砍掉后续的和谐章节
昨夜忽梦山河老
73 第七十三回 我彻底被你毁了
次早,兰渐苏先醒。外头日光不稀,钻过窗纸漏在他们身上。
夙隐忧一夜紧搂兰渐苏睡,光条条的白腿挂在他腰上,不肯拿下来。
兰渐苏动了一下胳膊,这么一挣,抱着他的人便醒过来。
先是嘟囔两声睡音,还没起来的意思,夙隐忧搭在兰渐苏腰上的这条腿并不打算收回去,紧了勾住,一下下蹭起来。
“世子哥哥。”兰渐苏喊他。
夙隐忧轻轻地:“嗯……?”
“该起来了。”
兰渐苏看外头太阳还没晒到西,可是时候也称不上早。安居外面还有一拨要杀他们的人,他们在这里却过得春光无限好。
应景地想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这句诗,只是兰渐苏眼下分不清,他和夙隐忧到底谁才是这昏庸的君王。
夙隐忧睁开似醉非醉的双眼,微翘的眼尾夹着早曦。他两手勾住兰渐苏的脖子,嘴唇迎吻上去。
他世子哥哥醒来第一件事,亲他。
他世子哥哥又开始亲他。
他世子哥哥总是这么爱亲他。
兰渐苏满足了他一会儿,头便往后缩,笑说:“好了,打算亲到夜里?”
“亲到夜里有什么不好?”人好不容易被他得到了,夙隐忧不舍得放手。
兰渐苏瞧出夙隐忧完全没起身的意思了。夙隐忧的手一路向他下方滑去,最后翻身趴在他身上:“你早上的火儿,不出一出?”
兰渐苏说:“昨晚一整晚,出得还不够吗?”
夙隐忧说不够。
他坐在兰渐苏身上,衣服自然滑下来:“渐苏你要是不想动,哥哥来就好……”
兰渐苏说不上话,想起昨夜做的梦。
昨晚夙隐忧身体缠他缠得死,睡着的时候也要蹭他。入眠后,兰渐苏梦到他变成一只狐狸,天天挂在他身上,尾巴缠着他。
他带着这只狐狸去找浈献王说:“父王,你要抓的狐狸在这儿呢。”
夙隐忧当真开始“自食其力”,兰渐苏最后只得扶住他的双臂,让床榻又受了一遭罪。
昨日那条鱼炖糊了,夙隐忧为此一直愤懑不平。终于肯起床,出门第一个地方便去湖边。
湖里的踏脚石工艺好,每一块都做成翠玉的荷叶模样。夙隐忧踩在翠玉荷叶似的石阶上,拿捞网在塘里捞。
兰渐苏在岸边交起双臂发笑:“你放过雪姐的鱼吧。让你一条条拿去试,这湖里的鱼得绝种了。”
夙隐忧不干,他必须得再炖一次鱼汤。这关系到他声誉的问题,虽说他在厨界毫无声誉可言。
游来一条银鳞鲈鱼,兰渐苏指指他脚下说:“那儿呢,那儿有一条。”
夙隐忧立即纱网将水里的鲈鱼拢住,捞了上来。
那鲈鱼离开水,在网中翻身弹跳,水溅了夙隐忧一脸。
夙隐忧恶心得把鱼扔回水里,连忙呸嘴巴里的水。
兰渐苏在岸上笑了一阵,踩着一盏盏荷叶石,来到夙隐忧前面的一阶,手伸去:“网给我,我来帮你。”
夙隐忧把手给了他。
兰渐苏奇怪地:“嗯?”
夙隐忧借着他手上的力道,踩到兰渐苏那阶翠石上,抬脸吻兰渐苏的嘴唇,扣紧他的手指。
他们站在湖石上慢慢接起吻,鱼儿在他们所站的踏石周围圈成一圈有序地游巡,散去。
兰渐苏这时发现,他的世子兄长,是个亲吻狂魔,一有机会就要亲他,亲很深,很久。最早进京的时候便感受到。
夙隐忧是想把他往死里勾住,勾不住他的魂,也要勾住他的身体。现在兰渐苏不属于任何人了,只属于他一个。他有时候想想,这样真好。他不当王爷的儿子,不当世子,只跟兰渐苏在一个安静的地方隐居,做一对普通的快快乐乐的眷侣,永远这样平静而幸福的生活下去,不再理会俗世上的事。
可事情往往没想得那样美好,俗世上的事,比预料中还更快找来。
小杰的一声“主子”,打断俩人在湖上的蜜吻。
兰渐苏立即断了吻,回身去看,小杰在岸上笑得跟个明白人。夙隐忧的脸却慢慢垂下来,浮着哀怨。
“什么事?”兰渐苏问。
小杰咧开嘴角的笑还没放下来,说:“外头有位爷找您。”
兰渐苏后脊一寒,面色变得冷肃:“哪位爷?”
能找到菡青埗并且认识他的人,会是谁?难不成朝廷的人,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