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招惹自己主子的马骋,全程安静如鸡地带着傅骁玉来了傅府外头。
门口护院不知道不认识人还是怎么的,竟将马骋拦了下来。
马骋不回头都能感受到自己身后的主子爷的气场,连忙说道:“睁开你眼睛好好看看,我身后的人是谁?”
护院扫了眼,说:“我管你是谁,没有请柬不能进傅府!”
傅骁玉挑眉,说:“请柬?敢问小兄弟,贵府最近是置办什么酒席,需要请柬呢?”
护院骄傲地抱着肩膀,说:“你还不知道呢吧。主家少爷要置办及冠礼呢,来的都是大户,还有好些官员,可厉害着呢!”
傅骁玉气乐了,扭头往外走去。
马骋连忙追,跟着傅骁玉一同去了客栈。
顶着傅家那标志性的大马车终于停靠在了傅府外头。
护院喊着管家,一层层往上传,不消一会儿功夫,整个傅府的人都知道了,傅家大少爷来了。
也是十好几年没见过,傅家祖君难得起身,出门看看那朝中新贵傅祭酒是何模样。
傅家祖君与傅老夫人是亲兄妹,傅老夫人无所出,傅家祖君便将最小的孩子傅盛过继给了她,由傅老夫人带着傅盛,来到了金林站稳脚跟。
虽说是两兄妹,但是关系一般,不怎么亲近。
这次傅骁玉及冠礼来不夜城,傅老夫人为了躲避见傅家祖君,连傅骁玉的及冠礼都懒得参与,借口天热身子不舒服,干脆独留在金林未曾过来。
傅盛下了马车,见着这么大动静还吓了一跳。
傅家祖君,按着血缘关系,他应当是喊一声爹的。但已经过继给了傅老夫人,名义上可不是这关系,只能躬身道一句:“舅舅。”
傅祖君上上下下看了傅盛好几眼,摇摇头不执一言,女人身上缠绵的性子,难登大雅之堂。
“玉儿呢?”
说来奇怪,傅家祖君生了三个儿子四个女儿,女儿都嫁了出去,傅盛过继了出去。唯二的两个儿子,竟然都没有生出儿子来,家中都是些女孩儿,一个继承家业的人都没有。
也难怪傅家祖君,这么看重傅骁玉。当初傅骁玉破格剔除商人贱籍,成功入仕,别人想都想不来的荣誉,傅家祖君却看不上眼,总想着让傅骁玉好好在家振兴傅氏一族,少在朝廷搅浑水。
傅盛听祖君问,连忙答应说道:“玉儿嫌马车吃重跑得太慢,与马总管先行一步,应当已经到不夜城了才是。”
到了?
傅府哪儿听到过消息?
一旁护院冷不丁想起那俩非要入傅府的人,虽然没有请柬,但身后跟着那穿着墨蓝色长袍的官人,尚未及冠,披散着长发,用发带固定,非富即贵的模样。
那、那是?
护院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跪下,跪行到了傅家祖君跟前,把自己遇到的事儿说了个遍。
傅家祖君脸色不太好。
谁家嫡孙回宅子被拦下来会心情好啊?
傅骁玉大伯傅壹摇着扇子说:“侄儿气性还挺高的,进不来就扭头住了客栈?”
傅骁玉二伯傅尔也笑了,说道:“可不是嘛。咱们家中,谁敢有这气性啊。到底是在朝里办事儿的,不认咱们傅府的人了。”
傅家祖君嘴唇轻抿,头发花白的他原本就有不怒自威的态势,此时看上去更是不好招惹。傅家大伯与二伯都不敢在他面前做出幸灾乐祸的模样,皆收了扇子站直了身,乖乖等他吩咐。
“唤人去客栈,叫傅骁玉回来。”傅家祖君说完,便甩了袖子往宅子里走。
傅壹与傅尔紧跟其后,丝毫不看自己血缘里算是亲弟弟的傅盛一眼。
没过半个时辰,客栈里传来了话。
不知道来喊人的人是谁,不回。
傅家祖君叫了刚回院子的傅盛前来,一杯热茶就摔在他膝盖旁,吓得他往地上跪,求饶。
“你傅盛教出来的好儿子,我派人去请,都敢不回?”
傅壹点头称是,说道:“咱们也是常年在南岸,傅盛与姑姑在金林。这府里上下的人,不认识脸也是正常,他一个小辈至于这么大火气?”
傅盛不敢搭腔,跪坐着说道:“玉、玉儿自幼敏感多疑,来了不夜城人生地不熟,怕遇到坏人不轻易前来,也是正常。”
傅尔轻声笑道说:“这么说来,他傅骁玉是要我们亲自去请了?”
屋子里正吵闹,外头进来一个丫头,行了礼说道:“老爷,裁缝上门了,说是想比对玉少爷的身形,怕及冠礼的衣服大了小了不合身。”
傅家祖君闭了眼,摆摆手说道:“罢了。在金林那地方长大,没好好教育过,有点性子也是正常。傅壹,你亲自去喊他,别耽误了及冠礼置办,那才是丢了傅家的脸。”
傅壹合上扇子,退了出去。
回了自己屋子,傅壹推开门,端着茶水喝了一口,把茶沫随口吐在地上,骂了一句:“那小兔崽子,真把自己当个人物。”
“老爷别气,当心气坏身子。”风韵犹存的美妇上前,轻手轻脚地拍着傅壹的后背。
傅壹被这柔弱无骨的手弄得心痒,拉着人坐到自己怀里,对着那柔嫩的脖颈亲了好几下,说道:“还真如你所说,那傅骁玉是个不好对付的小杂种。”
美妇就是那被傅盛赶回祖宅的吴茉香,她回去路上,求了大夫医治那脸上的疤痕,好生休养了大半年功夫,才将疤痕祛除。
祖宅常伴青灯古佛,吴茉香心里的怨气却是一点不减,她恨那傅盛,更恨傅骁玉,和那杀人不眨眼的少将军。
若不是他们,自己如今还是那金林有名的贵妇人,何至于每日每夜在祖庙里供奉傅家列祖列宗。
吴茉香天生就是内宅的好手,勾引男人这种手段也是她玩玩剩下的。傅壹与傅盛差不多的性子,好色贪财,得知这吴茉香是善妒被罚来伺候祖宗的,又有一番好容貌,抢夺自己亲弟弟的女人让他舒服至极,两人就搞到一块儿去了。
这次出行,吴茉香也是求了好久,才央着傅壹带上她。
一到不夜城,得知傅骁玉还未到,便让傅壹把傅骁玉的画像烧了,不让全府的人知道这傅骁玉模样如何,想着给他一个下马威。
没成想,下马威倒是给了,可这傅骁玉也不像他们那般好掌握,竟是直接住客栈去了,一点也不把南岸这一脉的人当做什么人物。
傅壹气得够呛,得美人在怀仍旧生气,手下动了点力气,折腾得吴茉香头冒冷汗,还得讨笑着伺候他。
两人颠龙倒凤玩了一阵,傅壹还记得自己的正职。
吴茉香斜躺在床上,露着大半个白皙丰腴的身子,说道:“那傅骁玉就是狼子野心,喂不熟的白眼狼,爷可千万别给他好脸色看,免得他蹬鼻子上脸。”
傅壹整理衣物,闻言回到:“不过就是一个没及冠的毛头小子,算得上什么好人物。爹看重他,也无非他是傅家嫡孙罢了。待我有了儿子,看他还能蹦出什么花来。”
吴茉香笑着看他,说:“那老爷可得抓点紧,香儿等着给老爷生个大胖小子。”
傅壹爱极她这副如青楼女子一般的大方,也厌恶她闺阁女儿出身却不知羞耻。带着笑意与她亲昵之后,和上门往外走,却是冷淡的表情。
一个别人不要的女人,还想要给他生儿子。
傅壹摇摇头,似在说她尚不够格。上了轿子,听闻外头轿夫问话,傅壹理好衣袖,说道:“去客栈,接‘小少爷’回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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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什锦乳燕
客栈可没那么多杂七杂八的眼线,傅骁玉反倒是舒服多了。
明日就是他的及冠礼,傅府再想耍下马威,也不敢临当前了把真正的主角放在客栈不管。若是明日官员富商都到了,他这个主角还得从客栈出入,那才是丢了傅府的脸。
马骋一直盯着楼下呢,瞅见傅壹那脸,就赶紧敲了敲傅骁玉的房门,说道:“主子爷,傅壹来了。”
傅骁玉起身,整理好衣物。
一炷香时间后,房门再次被人敲响。
“进来。”
傅壹走在前头,两个小厮在后,马骋紧跟着关上了房门。
傅家除了傅盛以外,遗传的都是傅家祖君那不怒自威的脸,眼睛狭长,带着些商人的算计,如同狐狸一样。
傅骁玉倒是跟他娘亲长得相像,丹凤眼微微上挑,鼻梁高挺,嘴唇饱满。金林人说面若冠玉,大多数的人第一想到的就是傅骁玉那张脸。
上房摆放得可谓是精致,傅骁玉坐在那凳子上,牢牢地霸占着桌子上位,一寸都不让。
傅壹带着笑意的脸有些龟裂,上前说道:“玉儿,我是你大伯,之前有些误会,害得你没能进府,你爷爷特意让我来带你回去,你没生气吧?”
原以为傅骁玉那高傲性子,再怎么也要甩脸色,谁知对方挑眉,状似惊讶地握住了傅壹的手,说道:“原来是大伯啊。玉是小辈,怎么会生气呢?”
马骋:“......”
傅壹被傅骁玉哄得心情稍微舒适了一些,攥着他的手拍了拍,说:“走吧,这客栈肯定不如家里住着舒服。”
他们去的也快,回来也快,正赶上晚饭。
傅家祖君信道,晚上不进食,太阳刚落山他就回屋歇着了。
家宴桌上,就傅壹、傅尔、傅盛,以及傅骁玉。
桌上摆了八大盘,四道冷菜四道热菜,都是不夜城出了名的菜品。其中一道什锦乳燕味道鲜美,傅骁玉看了马骋一眼,马骋立马退下去那厨房挖厨子去了。
他家这主子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吃到什么好吃的都想给少将军捎上一份。
少将军忙得脚不沾地的,也不能处处都能吃着。
主子就干脆把做菜的师傅挖回去,这一年到头就出这么几次门,好家伙,挖了七八个厨子在镇国府里头养着。
知道的说主子爷贪嘴,不知道的,还以为镇国府那厨房是御膳房呢。
表面功夫谁都会使,傅骁玉也不例外。
还没进国子监的时候,他也是跟在傅老夫人背后一个一个商家认过来的,那会儿还得学珠算,学不会就跪算盘。
傅盛听不懂藏在桌面底下的话语,只觉这南岸一脉傅家还挺会说话。也是,按着血缘也是自己亲哥哥,合该对自己客气些。
一席吃完,傅骁玉回了自己的屋子,刚进门就瞧见跪在门口的男人,头都不敢抬,肩膀微微发抖。
马骋在一旁站着,说:“主子,傅大爷送来的人。”
“少、少爷,奴才狗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奴才吧!”
傅骁玉歪歪头,看了那人一眼,这才想起是那门口拦着他不让他进的护院。
护院从今早上一直胆战心惊到现在,颗粒未进,就怕下一秒就给赶出去了。这傅家刚在不夜城定下,正是缺人的时候,多少人削尖了脑袋都想往里头挤,他倒好,头天就得罪家里的大少爷。
“你叫什么名?”
“回、回少爷的话,奴才叫张添。”
“就是稍微不懂变通了一点,没那么大错,我们傅家是从商的,商人以和为贵。”傅骁玉把张添扶了起来,说道,“更何况尽忠职守,何错之有?”
张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被扶起来还傻了吧唧地看着傅骁玉,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傅骁玉收回了手,说道:“马骋,赏。”
“是,主子。”
张添回了下人住的偏院,目瞪口呆,坐上大通铺,怀里抱着个布兜。
外头进来个他同乡的兄弟,把他拉起来,说:“怎么样?大少爷有没有罚你?罚哪儿了?”
正是夜晚,下人们都回屋歇息,看见张添少有不讽刺的。
说他眼瞎了大少爷都不认识。
他同乡的兄弟反驳道:“府里又没有人知道大少爷长什么样子,不认识又怎么了?”
“这倒也是实话。咱们做下人的,眼睛嘴巴耳朵都得时时刻刻注意着,主子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反应,都是命令,做错事儿被罚出去还是小。我听说啊,那大少爷在金林又有傅家做底,又当上了官,府里下人皆把他当神一样供着,一个不开心就罚。”
“不会吧?我今天偷摸着瞧了一眼,大少爷挺面善的,还赏了钱呢!”
“就是就是。”
那人轻哼一声,脱了鞋袜上床,骂道:“所以说你们眼皮子浅啊!这宅子刚买,咱们这种进来伺候的,哪个不是干短工的,现在就又打又骂,咱们谁还敢跟他们签契子?”
张添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抱着布兜说:“别再说大少爷的坏话了,再让我听到,撕了你的嘴。”
“哎哟?今天还没被罚够呢,这有些人还真是命贱,就爱上赶着给自己找不舒坦。”
那人话刚说完,就被张添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张添个子大,原本就是干护院的,腱子肉一块儿接着一块儿,这一巴掌下去,愣是打得那尖嘴猴腮的人往旁边一倒,差点撞上烛台。
张添站直了,指着那人说:“大少爷心地善良,赏罚分明,绝不是你说的那样。”
说着,张添把自己拿回来的布袋子解了开,里头是一串串的铜钱子。
“......你口口声声说大少爷不把下人当人,可这儿谁不知道你是跟着傅二爷入府伺候的,明明都没见过大少爷,就开始张着嘴瞎咧咧,尽说大少爷的不是,当心我明日就捅到傅二爷那儿去,有你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