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要叫“林放哥”?
咦惹……
余殊思考了下,道:“林老师。”
林放没什么反应,站在一边等造型师打理头套,邓祺倒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跟林放吐槽余殊不配合他工作的事。
“什么视频?”
余殊被叫去换衣服了,嫌弃地看着邓祺拿出手机绘声绘色地给林放讲下午的事。
等他出来时,就见林放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察觉到异样,余殊也露出不解的神色回应着。
工作人员隔开两人。
“余老师最近好像更上镜了。”
“这套是早期的服装,这么看起来顶多十六岁。”
余殊没太在意外人对他评价上的转变,只礼貌地笑了笑,走到林放身边。
余殊饰演的离荣与林放饰演的主角明衍同出自昆仑,非氏族宗派,师父连山真人只收了他二人为徒。与其说是收徒,更像是将他俩抚养长大。自他二人有记忆起,就跟在连山真人身边了。
他俩此刻都穿了在师门中的白袍,外面各罩了一件外衫,林放是草青色,余殊是浅蓝,走近了看格外相称。
余殊直截了当地问:“怎么这么看我?”
性格使然,他习惯把事情说开了,免得因为一些小矛盾积怨太深。
看余殊一脸坦荡,林放心里的疑团聚得更大了些。
尽管时代不同物是人非,可视频里余殊所弹奏的那首曲子于他而言意义非凡,叫他不顾世俗偏见、放弃生养他的故土,和千年前的余殊走到了一起。
为何他会弹奏?
“你弹的是什么?”林放将眼中的敌意收束了些,语气依旧听起来压抑的很。
“随便弹的啊……”
根据下午众人的反应,余殊已经意识到琴在现代并非一件热门乐器,会的人很少,编曲就更难了,所以邹导他们才会如此惊讶。
他知道林放没那么好糊弄,编瞎话解释道:“小时候被家里逼着学过,什么古典乐器都会一点,都不精。那首曲子……也是从谱子上看到的啊。”
缓了一阵后,林放已不像方才一般震动。
梁朝距今已有千年,许多人物与风俗都成了史书上的一笔被永恒的镌刻下来。他未曾关注过史书中的蛛丝马迹,或许余殊当年谱写的曲子当真被流传下来也未可知。
两人本就相貌一致,弹琴时的相似度高也算不上什么。确实也如眼前人所说,他的指法与当年余殊相比是生疏了许多的。
林放还要再问,有个面熟、但叫不上名字的青年走了过来。
应该是同组的演员。
他年纪看起来比余殊还小一些,提着一个精致的纸袋走到林放面前。余殊不认识这个牌子,只知道许骄阳那儿有一摞。
“林老师,余老师。”
见得人多了,余殊一打眼就看出来他是冲林放来的,碍于情面才和自己打了声招呼。穿着漂亮、脸上笑意腼腆,不用想也知道是林放的迷弟。
他自觉多余,和林放打了声招呼就退到一边去。
林放无端被扰,心情不大好,说话的语气重了些,“有事?”
青年调整好得体的微笑,说出的话不知道已经提前预演了多少遍:“林老师,我今天杀青,明天就要离组了。这个是提前为您准备的杀青礼物,希望您可以收下。”
林放没看他,冷冷道:“我心领了,东西你自己留着吧。”
青年语气有些发颤:“我能跟您拍一张合照吗?”
不算过分的要求,如果对方没起坏心思的话。
林放谨慎惯了,说道:“我来吧。”
他接过对方的手机,换了个方向,将摄像头对准两人,背后能看得出是在剧组,还有不少工作人员出镜。
以免日后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青年告辞后,他四下里望去,余殊已经没了人影。
定睛细看,才发觉草坪边上有个人蹲着玩草叶。
平常看着个头挺高,每次坐下或蹲下的时候,就成了一小个儿团子。
林放轻轻踢了下他旁边的草堆。
余殊没反应。
他调头就走。
“林放!”
余殊正蹲着,这一声喊得中气十足,把周围人都吓着了。
他站起身,林放却像是压根就没想走远的样子,正等着他转过来。
“不叫老师了?”林放眼里满是得逞的笑意。
余殊:“……”
余殊想起刚刚那人一声婉转的“林老师”,听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本在一旁等着和林放一起去片场,没偷听没偷看,随便瞅了一眼,就看到俩人玩起自拍来。
辣眼睛!
他凶巴巴道:“我现在是以……”
看着周围人来人往,余殊放低了音量,“以合约方的身份在维护乙方余殊的合法权益。”
林放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屑。
余殊胸腔里憋着的火气更大了。
还没正式结婚呢,林放就和别的小男生眉来眼去了,等到时候他们的婚姻保质期越来越短……这结婚协议压根就不作数啊!
就算他对林放没存什么心思,但林家家大业大,他都牺牲成这样了余家还没捞到什么好处,怎么能被别人占了名分!
“你别忘了你的身份,少和别人卿卿我我的,到时候被传绯闻影响婚约,我会向林家索求赔偿的。”
余殊一口气说完,脸上有点发烫,自己也觉得有点无厘头。
林放愣了会儿,“你要赔偿什么?典藏版二十四史吗?”
还没来得及反驳,余殊脑壳就被林放敲了一下。
“造谣诽谤的功夫和谁学的,营销号都没你会编。”
余殊捂着脑袋后悔。
他就不该和林放熟络起来,骂不过他,也打不到他的脑袋。
开了两句玩笑,好像方才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了,两个人一道往片场走,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林放的样貌身形格外突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眼神的焦点。余殊酸唧唧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多久才能长成这么有魅力的样子。
他什么都写脸上了,林放看着觉得好笑,忍不住逗他:“脖子上擦的粉底什么牌子的?遮瑕力度这么好?”
余殊跟没听出来似的,“老子的伤早好了。”
林放闻言皱了皱眉:“少跟许骄阳玩,别被他带坏了。”
余殊故意走到他前面做了个鬼脸:“略,要你寡。”
第15章
余殊与林放合作的第一场戏,是在师门内,离荣向师兄讨教琴技的片段。
导演讲戏时他余光瞟到身旁的林放,已入了戏。白衣飘飘衣带翩跹,俨然一副遗世独立的神明姿态。
林放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分心,朝他望过来。
他从这一眼中看到了片中明衍对苍生的悲悯。
《山河犹记》的故事背景设定在上古时期,随着神族繁衍、人神通婚,神族血脉越来越微弱,预言将在百年后衰亡直至消失。各氏族勾结成两股势力,为挽救神族危亡而展开的一场斗争。
明衍、离荣所在的昆仑仙山不问世事,不必卷入混沌局势中,他二人却不愿天下人受苦,承担起各自的责任。
彼时,他们尚年幼。
离荣眼中仍是未经世事的澄澈与好奇,而明衍却提前嗅到了危机四伏的气息。
余殊补演技课的时候听说过,和经验老到的演员对戏会不自经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他短短几日的演员生涯还没体会过这种情况。刚和林放对上,还没正式开拍,他就感受到压迫感了。
“紧张了?”
两人就位时,林放压低了音量对余殊道。
他声音如即将融化的冰川,有暖意裹挟其中。
演技被碾压余殊有些羞臊,但还是老实道:“有点。”
林放微微点头,抬手对机位旁的导演道:“先走一遍,试完再拍。”
看导演朝他俩比了个“ok”的手势,余殊心里松了口气。
不被NG压迫,有一遍预演打底,确实能让他安心许多。
他感激地朝林放看了眼,对方已经迅速进入状态了。
余殊不敢松懈,也沉下心来。
装饰古朴素雅的屋内,明衍正端坐着抚琴。
林放仪态极好,颇有古意,无论手腕如何转动弹拨,他始终保持着上身正直,端正庄重。
余殊知道林放能弹琴,没想到他会弹得这么好。
丝毫不输当年。
片中离荣坐在明衍对面,单手托着下巴兴致恹恹,有些发困的样子。
忽而琴音到高潮,离荣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站起来跑到他那一侧坐下,求明衍教他。
看到这里,一旁的邹立辉摇了摇头。
副导演也扭过头来:“小余今天怎么有点放不开?”
邹立辉跟了几天的戏,知道余殊演技有进步,也肯学,对他的要求也比以往高了些。
等那边完整走了一遍,他才过去说戏。
“明衍没问题,小余你对离荣抓得还不够深。”邹导道。
余殊知道自己没发挥好,放在琴弦上的手一点一点挪了下来,眼神中矫饰的单纯还没散去。
他出戏慢,不像身旁林放入戏快出戏也快,与他余殊对视时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凛冽。
被林放用这种眼神看着,倒比被导演训还叫他难受。
平时片场演员不爱搭理他下了戏就走远,余殊这时候倒希望林放也快快走开。可他偏不动,还维持着这一镜结束时的坐姿。
桌案不长,林放坐得离他很近,宽松的衣摆相接,他只稍稍挪动,就能碰到林放的手臂。
古装、束发,稍显年轻的妆容,一下子就将余殊拉到千年前的林放身边。
余殊屏息凝神,抿着唇强迫自己看向导演,不要被林放影响。
“离荣这时候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子,他不知道自己将要经历的事情,眼神要再干净点。”邹立辉指了指林放,“他是你最亲近的人,打你记事起就是他在照顾你,靠过去的时候动作不要那么僵硬,跟多不情愿似的。”
余殊:“……”
他有这么明显吗?
见余殊面露难色,邹立辉亲自上阵替他打样,“你就往他旁边一趴,随便捻两下琴弦也行,笑得可爱点,不是很容易吗?”
邹立辉靠过来的一瞬,林放明显朝旁边挪了一点。
周围人都笑了。
邹立辉一愣,也笑着骂他:“就你事儿多,绷着一张脸太吓人,小余才不敢跟你搭戏,我看他平常都蛮好的,放不开都赖你。”
余殊正随着众人的目光一起偷偷瞥林放,恰见他朝自己看了过来,上翘的眼尾带着不明显的笑。
并不像余殊以为的那般严肃。
导演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小余你别怕他,亲热亲热就习惯了,你搂着林放适应下,下一镜准过。”
余殊:“……”
林放接触过的不少导演,在拍感情戏前都有让男女演员多接触、培养cp感的习惯。他饰演过的角色感情戏比重少,他本人专业素养够硬也不需要依靠这种方式来使自己入戏,而离荣对明衍的感情,对余殊这样的新手来说确实很难诠释。
在过早的年纪失去了父母,缺少长者的疼爱与同龄人的陪伴,是很难与离荣共情的。
刚刚那一遍余殊已经将少年人打扰兄长时的顽皮与灵气表现得很生动了,但更深层还有离荣对明衍的依赖与倾慕、为兄长孤僻性格的担忧、想要分担他孤独的热切,这些表演中的层次感,他尚未能抓取到。
见两人久久未动,邹导急了:“磨磨唧唧啥呢,后面还好多兄弟戏份要拍,你俩太僵了肯定不行。”
说话间他推了余殊一把,精准着落在林放怀里。
“五分钟,培养下感情。其他人休息。”
周围人的骚动都被隔绝在外,余殊觉得,好像有个真空的玻璃罩,将他和林放罩在一块儿了。
“有这么紧张吗?”林放察觉到怀中人只是头靠着他,身体僵硬得很,完全没有放松下来。
一向在他面前咋咋呼呼的余殊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林放好笑,“那你还拍不拍了?这种程度都克服不了,以后和女演员拍吻戏怎么办?如果是怕被占便宜的话,可以去找导演改戏……”
七分玩笑三分商量的语气,到余殊耳中成了十分的训诫。
余殊对演技和专业素养都缺一份自信,经验不足但依旧不想被人看轻了。
他暗暗下了决心,孤注一掷地抱住了林放。
他本是跪坐在林放身畔,侧着身子头靠在他胸前,实际上是靠两旁的手找到平衡,算不上真正的依偎。
此刻,他张开双臂环过林放的腰。
林放僵了一瞬后,垂眸看了眼仍旧不好意思与他对视的余殊。
将重心移到林放身上后,余殊确实放松了些。
他平常看林放古装、西服都挺瘦,身体触感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他左手搭在林放腹前,能随着呼吸时轻微的动作,感受林放印在他手臂皮肤上的腹肌轮廓。
嘤(余殊补充:从许骄阳那儿学来的词真好用)
一想到抱着的是林放,余殊脸上就热了起来,索性借着练习的幌子,将头埋到他怀里。
这样就不会被看出他脸红了。
还剩四分二十秒,四分十九秒……
头顶传来林放低沉的声音:“你身上好烫。”
余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