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什么忙都没帮,还恶意揣测对方只是为了交差。
做样子做到这种程度上,也是他占便宜了。
三套礼服都是白色,上衣的版型、衣领、口袋设计都各有特色,连纽扣的款式也不一样。
余殊对现代礼服接触得少,了解不多,却知道设计款式非朝夕之功,每一个有可能被忽视的细节,或许都注入了林放的巧思。
“我都试试吧。”
他刚伸手,林峥就先一步从中年男人手上夺过了衣架。
他动作粗暴,肩线处被捏出一道褶子。
余殊眉间浮起一抹不悦的情绪,林峥却丝毫没察觉到似的,抬手摸了摸礼服,像是在细品材质。
“果真别致,纽扣里嵌的是蓝宝石吗,”林峥揪起一颗纽扣看了看,啧了一声,“大明星果然就是不用心疼钱。”
“大少……”宁原方出声提醒,一声清脆的“咯”,纽扣在林峥的拨弄下掉了下来。
余殊眼眸中隐有怒气。
若是按照以往他的脾气来,定要叫林峥尝尝教训。
只是如今余家仰仗林家联姻、合作,他人微言轻,担不得这导火索的责任。
“呀,怪不得总说‘娇贵’,越是珍贵的东西,越是一碰就坏了。你说是不是?”
说这话时林峥一直盯着余殊,眼中是赤裸裸的挑衅与警告。
他才能有限、业绩不佳,本可以凭借父亲的宠信接手林氏;
相较之下,林放从个人工作室这个小作坊逐渐做大到岭悦影视传媒,如今又与余家结亲得到余氏的支持,胜利的天平势必在日后向林放倾斜过去。
他已过而立之年,势单力薄,不可能放任这桩姻亲顺利进行下去。
林、余两家都十分重视未来合作,唯一的变数只在结婚对象双方。林放面冷心硬不好对付,他只能从余殊这边下手。
余殊一副涉世未深的清纯样,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
林峥了然一笑,有戏。
余殊不傻,自然察觉到了林峥细微的表情变化。
说实话,他并不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但更不会惧怕。
上辈子他遇人不淑,却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
对付轻狂之流,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打一顿。
靠一身蛮力将京城大小世家子弟打服的余殊小少爷如是道。
只是周围人多眼杂,得把他们支出去才行。
“不碍事,坏了就坏了,我再换身别穿的就好了。”余殊从林峥手上接过掉了纽扣的礼服,轻手轻脚地挂好,“都先出去吧,没有我的吩咐都别进来。”
憋了好久不敢大声出气的佣人们都一窝蜂跑了。
待众人走后,余殊丝毫没有要再试穿的意思,坐回沙发上准备支开宁原:“宁先生,我有些困了,能帮我收拾一间客房吗?”
宁原面露难色。
林总让他跟着余少,中途去做别的事也就罢了,还要放余少和林峥单独相处,万一被总裁知道了……
总裁与他这位同胞兄弟极不对付,行为举止不合规矩、私生活也不检点,岭悦不少未出头的小艺人都着过他的道。
和那些化了妆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小鲜肉不一样,余少长相俊美,举手投足间的贵族气质更是常人难以模仿的,方才林峥见过他,眼神就没再移开过。
况且……方才他还盯着,林峥就敢对余少动手动脚,全然没有将两家婚约放在眼里的感觉,叫两人单独相处,余少怕是要吃亏。
见宁原久久不动,余殊侧过头问:“有什么问题吗?”
宁原不好再拖拉,“没有,我这就去安排。”
试衣间里一下子只剩下两人。
门方关上,余殊就察觉到旁边沙发陷了进去。
林峥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他顺势将胳膊搭在余殊肩膀上,用气声说道:“困了?要不去我那边睡?”
*
五楼书房,林放正在桌前开视频会议。
手机上弹出一条来电提示。
是余殊打来的。
“稍等一下。”
公司那头在会议室里的各部门经理面面相觑。
总裁向来开会的时候会关闭一切通讯设备,居然会有因为私事暂停会议的时候?
林放接起电话,习惯性等那头先开口。
余殊那边声音悉悉索索的,像是将手机放在口袋里、不小心碰到了通话键一样。
林放心下生疑,刚准备开口询问,入耳就是林峥的声音。
“要不去我那边睡?”
作者有话要说: 放放:拳头硬了。
第37章
余殊两辈子都没听过这种露骨的话,顿生一阵恶寒。
脚边是方才掉落在地的纽扣。
蓝宝石材质坚硬厚重,足够给他一个小惩罚了。
余殊脚尖一挑,不费什么力气就将从地面弹起的纽扣握住。
他面上表情不动,只躲开林峥揽着他的手,坐得离他远了些。
“林先生说笑了,如果没什么要紧事的话……”
余殊瞳孔一紧,将手中的宝石纽扣掷了出去,正中林峥左腹。
突如其来的疼痛逼得林峥直不起腰,一时也找不出余殊做了什么,只知定是他搞的鬼,伸手欲向余殊扑来,“小兔崽子敢玩阴的,看我今天不弄死你!”
他话音未落,林放就带了几个保镖破门而入,将林峥制伏住了。
余殊没想到林放来得这么快,迅速收起踹出的脚。
他敛了眼中的笑意,作出一副不明状况的模样,“林放……”
他在沙发边上站着,而林峥却捂着肚子一副气急败坏的蛮横样,论谁看在眼中也觉得刚刚似乎发生过什么。
余殊本想着自己解决,打个电话给林放用作兜底,万一他低估了林峥,余家难免要吃个闷亏。
不想林放来得这么快,他还没来得及在收拾林峥一顿的情况下装作受害者,兴许林放进来时还看到了他不落下风的身手。
情况有点糟。
余殊正准备编个谎解释下当前的情况,不想林放什么都没问,就朝他走过来。
他本就面带倦色,似乎被什么困扰着,此刻眼中隐有怒气,好看的眉皱了起来。
余殊一瞬间觉得心口似有绵密的小针在扎,好像他做错了什么,不该给林放添麻烦的。
林放走到他面前,将他护在身后。他反手扣住自己脑袋的动作有些急切,余殊脑门带着鼻梁都撞在了林放背上。
啧,好疼。
他无声地用拳头锤了下林放的背,对方才稍微松开了些。
不知是不是错觉,余殊觉得林放握着他的那只手,似乎在轻微地颤抖着。
林放示意保镖放开林峥,冷冷道:“大哥这是要做什么?”
林峥忍着疼站起身来,知道自己低估了余家这小子被摆了一道,嘴上却不肯认输,语气轻浮地说道:“你这么急冲冲的,会开完了?”
“尚未。”
“呦,”林峥一笑,“从前不总是睁只眼闭只眼不愿和我正面杠上吗?今儿个林总转了性,连会没开完就跑来了,就为了他?”
林放微微侧身,挡住了林峥看向余殊的视线。
上一世他对兄长心存愧疚,有一念亲情长存,此世也不愿和林峥多计较。平日里中伤的流言与生意上的绊子,林放都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去,没放在心上。
只是对余殊说出那样难听的话、甚至动了别的心思,已触到了他的底线。
林放眼神冰冷,周围的空气几乎都被寒意冻住了。
“西郊那笔糊涂账,想来大哥是不想瞒下去了?”
林峥脸色煞白,眼瞳中翻涌的惊恐被强压了下去。
林放是怎么知道的?
三年前,他背着家族子弟偷挪了块地做赌场,如今已小有规模,是他来源不小的金口袋,明明一直瞒得好好的……
林放不想在此时伤了和气让余家不好看,一直压着胸腔内的火气,“还不滚吗?”
林峥闷声吃了个哑巴亏,灰溜溜推开人群跑了出去。
余殊愣愣地望着林放不落下风地与林峥对峙、命令手下人不许多言,俨然一副当家人的姿态,比他想象中有权势得多。
想来现世的林放终究与庭雁际遇不同,要随心的多。
若上一世林放没有来京都做质子,想必长成后定是挥斥方遒、骄傲明亮的王世子。
此刻,不相干的人都退了出去,林放朝他走了过来,握住他的手托起手臂检查了下,“有受伤吗?哪里不舒服就告诉我。”
余殊见他愁眉不展一脸紧张的样子,有点不自然地笑了笑,把手从林放手心抽了出来,“没事的。”
原本是可以避免的争锋,只是他一时兴起不知轻重,好像加重了林家兄弟之间的仇怨。
林放也似乎察觉到刚刚的动作逾了矩,一边说着“抱歉”一边后退了一步。
不知为何,余殊见他如此小心翼翼地模样,心里有些不畅快。
似乎听着他的声音,回避的眼神,总能揪起心里最柔软、伤口深重的那处地方。
明明他依旧是一副生人勿近、冷静自若的模样。
“你做得很好,下次碰到这种事的时候,也要第一时间通知我,想办法取证倒是次要。”
提起拨电话过去的事,余殊面上一热,连忙否认道:“我真的只是不小心碰到了,没有要打扰你的意思。”
他当时没来得及想,下意识摸到手机给最近通话的第一个拨了出去。
一是为了留个证人,二是他清楚记得,通话列表的第一个人就是林放。
不过,他才不要让林放知道,自己遇到意外情况时,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他。
林放像是真的信了他的说辞一样,“走吧。”
“可衣服还没试……”
余殊只记得那件被林峥弄坏的礼服,忽视了林放再次牵住他的手。
等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顺着交握的手对上林放的视线时,他面庞弧度柔和,唇角轻抿,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
余殊:“……”
好的,衣服能有活人好看吗?
“你不困了吗?”林放抬了抬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副要测谎的架势,“还是骗宁原的?”
余殊回答的干脆:“不是,没骗人。”
只是想支开众人好揍你大哥一顿,这种真相要怎么说得出口啊……
林放低头看了他片刻,眯起眼眸不言,似是要将他的谎言看穿。
余殊心虚地别过头去。
半晌,林放才移开了滚烫的目光,唇角泛起上扬的弧度,调侃道:“那好,余少今夜在这边留宿,叮嘱下面晚餐多备一份。”
余殊:“……”
作者有话要说: 笨蛋殊殊:我坑我自己。
谢谢读到这里的宝贝们 鞠躬
第38章
傍晚六点,原本出了点状况的会议顺利结束。
宁原在一旁已待命许久。
“他睡了吗?”
一别开会时严肃的语气,林放缓缓问道。
宁原已经习惯了总裁在提起余殊时用人称代词指代,答道:“实时数据显示,余殊少爷三点到四点之间是清醒的,四点十分进入睡眠。需要叫醒他用餐吗?”
“不必,”林放揉捏了捏眉心,“他睡得沉吗?”
“数据显示已进入深度睡眠了。”
闻言,林放将手边的文件都摆好:“文件都批好了,可以发给周总。”
他站起身,理了理本就平整的领结,原本棱角分明的面庞因眼中流露的一丝柔情,而少了几分攻击性。
“我去看看他。”
低沉的嗓音落入黑夜中,激荡起寂静的尘埃与沉睡的思念。
傍晚时分,夜幕已悄然攀爬,侵蚀了整片夜空。月光被云层遮蔽,浅浅清辉,散落在庄园第五层的窗户上。窗帘裹着月色,向床上熟睡的少年卷去。
余殊仰面躺着,双手抓着被子放在胸前,一副规规矩矩的乖巧模样。
林放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不觉好笑。
上一世也是如此,明明是在刀光剑影中捡回一条命来的幸存者,历经风浪与算计,却依旧保持着一副孩童般纯真的模样,笑起来没心没肺的。
看起来人畜无害、孱弱纯良,总惹人牵挂和担心,却天不怕地不怕的,做出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傻事。
可平心而论,余殊对现代环境的适应能力,比他想象中要好得多。
在短暂的时间内调整好生活方式,有关心他的朋友和家人,事业上也逐渐步入正轨,未来定能风生水起星光熠熠。
余殊本身就是这样一个明亮夺目的少年。
林放走到床边,抬手抚了抚余殊沉睡的面颊。
他小脸皱着,像做了噩梦似的,嘴唇紧抿。因为天气干燥的缘故,原本红润的嘴唇起了皮,下唇有一处已干裂。
像是感受到了掌心的热度,余殊歪过身子,往他手边挪了挪,小猫似的蹭了蹭林放。
仅仅是无意识的举动,林放心里依旧软的一塌糊涂。
像一块被火包裹着的冰糖,因为灼烧的温度,从心里流淌出甜味来。
如果他能将这一刻无限度延长就好了。
将余殊永远拴在身边,剥夺他的自由与笑容,从此以后,余殊的眼睛只能看向他一个人,只能对他倾诉对他微笑,甚至是做一些亲密的举动,就好了。
尚未成形的罪恶想法如尚未破土而出的嫩芽般,被林放的理智所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