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说罢,一声一声啼哭了起来,凄凄楚楚。
白乐童心里一惊,又听到窸窸窣窣的爬行一样的声音,那声音激起他的鸡皮疙瘩,惊得他浑身起毛。
老奶奶的儿子……不是去年就不在了吗?
又听老奶奶感动道,“好好好,你还会安慰我,果然还是只有你是好的。以往的小妾们,你不喜欢,吃了也就吃了吧。只是你不晓得,这第九十九门小妾,却是长得标致的很,天仙一样,春兰压根不能和她比!你肯定喜欢!”
吃了?
吃了!
白乐童眼瞳紧缩,因为紧张,连呼吸声都压得几不可闻。
这样危急时刻,他还能把前因后果窜起来,暗道,怪不得那么好心呢!原来不是帮我,是帮你那儿子娶亲!不行,我得告诉天仙姑娘,让她们赶紧离开!
他即刻转身要离去,走了两步,又回心转意了。
他想,我总得知道那老奶奶的儿子是个什么怪物。他们这群人多,离开难免不惊动老两口和那怪物,若正面对上,他总得先知道要对付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打定主意后,他即刻转身,要去一探究竟。
木门很多年了,上面布满了沧桑,靠近把手那里露出的一条缝隙很大,足以一只眼睛从外往内窥探。
一步、两步,他小心翼翼不发出一点声音。弯下腰,往缝隙里看去。
里面晦暗的烛火摇曳,桌椅边没有一个人。
白乐童正觉得奇怪,调整着角度要往里看清怪物的真面目。
忽然眼前一暗,视野里出现了那张布满褶子的老太婆的脸,此时她背着光,两只眼已然全黑了,花白的头发乱七八糟搭下来,面无表情提起两边唇角肌肉笑起来时,露出满口染红的牙齿,阴森可怖如同恶鬼。
白乐童被她可怖的面容吓出一声尖叫,腿一软,绊摔在地,连忙转身爬起要离开。
却没想到背后不知何时站了那个老头,他弓着背,双眼全黑,一把抓住刚爬起来的小伙子的手腕,发黑的指甲长长扣在手腕上,划出细长的伤口。老头发出慈祥的声音,“小童呀,快拜堂啦,你要去哪呀?”
一株瓜苗顺着老头的大腿、腰、肩胛骨爬到他肩膀上,苗尖张开了巴掌大的黄花,里面布满了牙齿,滴滴答答落着口水。
白乐童被吓白了脸,不住后退,“不!不,怪物,你放开我!放开我!”
可是退无可退,傍在了木门上,一门之隔,里面就是诡异的老太婆。前面的老头笑呵呵道,“别怕,你最喜欢的姑娘,在等着你呢。”
话音刚落,那朵大黄花张大了血口,冲白乐童扑过去。
白乐童吓得紧闭住眼,双手挡在脸前。“不——”
一声惊雷,雨水更大了。
☆、被围攻了
“不——”
一声惊雷,雨水更大了。
黑暗里,郁青抬手捂住怀中人的耳朵,唯恐雷声惊醒了对方。陈云景睡得很熟,脸上也热的不寻常,一起一伏,气息里都带着浅淡的酒味。
郁青低头嗅嗅,若有若无的酒香气在流转。他半抱着他躺在外侧,这里捏捏那里捏捏,像抱了个超大号的洋娃娃,十分满足。
眼看子时快到了,郁青给他掩了掩被子,见他睡得这般熟,实在不忍心弄醒他。
隔壁房间有开门又关门的声音,郁青喃喃道,“花千锦他们不容小觑,足以解决这次的事情。你好好睡吧,睡醒就能离开了。”
怀中人哼唧一声,出乎意料睁开了惺忪的眼。他抬手搂住郁青的腰,埋在人怀里蹭了两下。脖间的青玉吊坠随着动作从胸口滑出来。
“抱歉,是我吵醒你了吗?”郁青给他揉揉脸,“要不要再睡会?”
窗外雷雨声淅淅沥沥,屋内熄了烛火,伴着雨声的昏暗环境最适合好梦一场。
陈云景却突兀笑了起来,闭了闭眼,拉长的调子又软又黏,化身粘人精,“郁青。”
“我在,酒还没醒?”
“要亲。”他抬了抬下巴。
郁青舔了舔唇,心情复杂,“不亲。”
“为什么?”陈云景很委屈。他两三下起来翻了个身,趴到郁青身上,抓着他衣服,可怜巴巴,“为什么不给亲?”
他身形修长,郁青还是少年体态,这一压上去,倒是把人完全罩在下面。两三下地位颠倒,玩娃娃的人反倒变成别人的玩具。
郁青往前探头,又缩了回去。想亲又不敢亲,有些微尴尬,“你这顶着别人的脸让我亲,我实在亲不下去。要不咱们打个商量,你先、先出来?”
陈云景愣了一下,像是听不懂他说的话,歪了下头,“什么出来?”
“就……”郁青比划了一下,“那个,你元神先出来。我知道你元神强大,出来一时半刻没大问题的。”
陈云景笑的颠三倒四,往侧一倒,拽着被子蜷成一团,“不要,这样郁青就知道我不是我了。”
我一开始就知道。郁青想说,最后还是没说。
他还想留着继续逗王爷玩呢,王爷平素沉静淡漠,可是对某些事上,那纠结的、惊讶的、犹豫的模样,都让他很喜欢。
但现在见陈云景在床上拖着被子滚来滚去,一时又有点手痒痒,想揉他,想挠他痒痒。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动手。陈云景转过身,冲他招手,眼里布满星光,他神神秘秘道,“我和你说个小秘密。”
“什么秘密?”
“你先把头伸过来。”
郁青将信将疑伸过去。
‘吧唧’一下,印在了还带着些婴儿肥的莹润侧脸上,浅浅淡淡的酒香晕开了,漂浮在空气中,点燃了氧气,迷醉了头脑。
郁青刹那间心跳漏了半拍。
一个醉鬼怎么会、怎么会这么甜!
他几乎立马红了脸,都快呼吸不过来了。一时有些飘飘然。陈云景但凡是清醒的,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举措来。
只是这时怀里一轻。
“这是什么?硌着我了。”陈云景从他怀里掏出一方硬邦邦的东西,黑漆漆的手心肉那么大,看着像是个印玺。
是鬼玺。
一头的旖旎立马散了个干净,郁青连忙伸手去捞,“那个东西不能乱碰,还给我。”
“不!”陈云景见他这么着急,反而越发觉得这是个宝贝。他麻溜地爬下床,就想往外跑。
郁青连忙拉住他,“别乱跑,回来!”
这只醉鬼要跑出去,就现在这醉酒后的模样,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谁料到,郁青刚抓住陈云景手把人逮回来,陈云景挣扎着挣扎着,竟然脱去了肉身,元神跑了出来,俊美的青年抱着那鬼玺冲他委屈,“你凶我!”然后转身往外一跑,半透明的身形在黑暗中泛着光,他穿门而过,不见影了。
吓得郁青连忙抱住没了动静的肉身,只得把人先好好放回榻上,又在窗口门口施法让他人进不来,才急匆匆追出去。
而在厨房边上,白乐童瞳孔紧缩,眼看那吃人的瓜花凑过来张大了口要把他吞下。
这时,他身上却居然爆发出猛烈的白光,亮的灼痛眼球。
白光中听见老头的惨叫声。
此刻房内,正面对着桌上纹丝未动红的浓稠鲜艳的新娘裙,抱剑闭眼凝神的花千锦睁开了眸子,“我给白乐童的护身咒被破了。”
定然是那老两口动手了。
姐弟两对视一眼,同时冲出了房门,往后院而去。
冰冷的雨水从屋檐上滑落,顺着瓦片滴答滴答落下,白光中滚成一窜珍珠。
白光后,只见老头紧闭着凹陷的眼,眼眶徐徐流下两条血痕来。
他趴在地上,在遍地的瓜藤残骸里摸索着,“我儿、我儿!你在哪!”可怜又可怖。
花千锦两人刚到此地,就见白乐童傻在了原地,而他身后的木门隐隐有打开的趋势。
花千锦喝道,“发什么呆!等着那老妖婆杀你呢!还不快滚过来。”
白乐童被她吼回了神,爬起来,腿一软。又听到木门‘咔哒’打开的声音,惊得三魂去了五魄。
花千锦等不及他磨磨蹭蹭,干脆向前一步抓住他的小臂往后一甩,花千鲤连忙接住踉跄的白乐童。
与此同时,抽出的利剑倒映出她一往无前的眸子。剑尖没入□□的声音沉沉,开了半扇门的老太婆站在那里,血滴从右胸口往下流。她乌黑到没有一丝白的眼睛盯着花千锦不放。
老太婆松了手,那半扇门吱呀一声开了。
露出她旁边站着的另一个脸色青灰、死气沉沉、约莫与白乐童同龄的男人。或者说,男尸。他露出衣裳外的皮肤起伏不平,似乎皮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等待着时机破体而出。
那男人无光的双目向花千锦看去。
花千锦抽剑,往后退了两步,右手利索一甩,血迹顺着剑上凹槽甩到灰扑扑的墙壁上。
老太婆反应慢了半拍,捂住右胸口的窟窿,血从指甲缝里渗出,她却笑的渗人,“我的好儿媳,你怎么……”她眼睛在花千锦身上打量,“……没穿新娘裙啊?这可不够漂亮的。你说对不对,儿子?”
男人没有一点反应。
“不想穿就罢了,俗礼也免了。”老太婆笑道,“去吧,我儿,把你这暴脾气的新娘带回房里去。两口子好好亲热亲热。”
话音刚落,男人动了。他僵硬地抬起了手,十指指腹窜出无数在半空涌动的藤蔓,他身形极快,连带着十条鞭子式的藤蔓,冲花千锦甩去,要把她捆起来。
眼看花千锦一把剑没办法对付那么多,有瓜藤钻进空隙冲来。
“小心!”白乐童叫道。
他身旁的花千鲤旋身,抬手一展扇,等人高的风刃冲过去,把那藤蔓齐齐切落。
只是没想到那一段一段的藤蔓落地生根,抽搐着越来越长,舞动着鞭子半空齐齐朝三人扑去。
花千锦退到两人身边,一边抬剑抵挡这些无孔不入的藤蔓,一边面色凝重道,“撤!”
这里太过狭窄,时间一久,他们肯定会被这些该死的瓜藤困住的。
身后偷袭的黑影一闪,花千锦立刻转身,手起剑落。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然而那切割的画面却宛如静止般,倒映在所有人的瞳孔里。
这一剑,却是把那偷袭的老头,从左肩到右腰砍成两半,鲜红的血滴溅到白玉似的脸上。花千锦习惯性一甩剑,看着残肢落到地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老伴儿!”那老太婆哀鸣一声,“老伴儿——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声音越来越高,阴狠凄厉,阴间恶鬼相比,不过如此。老太婆舞动着尖利细长的指甲,冲了过来,连同身后铺天盖地的瓜藤。
三人且战且退,一路毁坏无数。花千锦应接不暇,对身后的混子喊道,“白乐童!你不是阵法师吗?你的阵法呢?”
仙子居然主动喊我了!白乐童第一反应居然是兴奋,等他回过神,连忙从腰间鼓鼓囊囊的小袋子里拿出十枚香木珠子,摆了个酷炫姿势,一连往四周撒去,珠子颗颗被砸进土地中,他口中念念有词一阵,高声喝道:“……瞬移阵,开!”
如此大的阵势,却见对面连同那老太婆和诡异男尸都愣了一下。
一阵静默后,无事发生。瓜藤摇曳着的黄花滴答滴答落着口水,像在嘲笑他不自量力。
白乐童尴尬挠头,“那个,设阵要求声气合一、心气合一、身心合一,可能我现在不太行。要不,再试一次?”
这蠢家伙到底怎么活到现在的!
花千鲤一扇子把所有扑过来的藤蔓扇飞,风刃直接把它们全部切成碎片。
花千锦直接一脚把白乐童踹到后头去:“一边呆着!”
那老太婆和怪藤可不会让他再试一次,已经不死不休地冲过来了。
然而两方陷入胶着状态,来来去去却没办法彻底解决掉对方。
那男尸张大嘴怒吼,发出无意义的吼叫声。
下一秒,屋子四面八方都传来了爬行声。
墙被什么从外面击穿,三人定睛看去。
只见乌云雷雨下,所有瓜藤都拔根而起,冲他们围过来了。不仅如此,田垄里爬出一具具白骨,有的还穿着新嫁衣,摇摇晃晃冲他们而来。
数目之多,有如蝗虫,一眼看不到尽头。
吼叫声中,雪白的扇面飞离了手,边沿露出锋利的刃尖,沿着男尸从左到右飞快旋转一圈,血花迸溅。
再回到花千鲤手中时,却依旧雪白无瑕。召唤怪物的男尸愤恨地吼叫着,脖颈上青筋毕露,两边的手臂已经‘哐当’落地。
失去双臂的男尸盯着他们发出怒吼,扭头冲进雨幕中,藏进那些熙熙攘攘的白骨和藤蔓里,找不到了。
“我儿,你去哪?你去哪!”老太婆尖叫着,被花千锦用剑鞘砸晕了扔到一边。
花千锦看了眼毫无动静的二楼,神情严肃,“主子他们还在上面,那些不生不死的白骨和藤蔓太难弄死了。”
花千鲤一下子把白乐童推上楼梯。合扇,扇子在楼梯口画了符咒,“只要他们不下来,上面就是安全的。”
这时,楼上传来脚步声。花千鲤最后一笔落下前,刚巧一人穿过阵法,往外奔去,他侧过头,只来得及看见一抹雪白。
剑光凛凛,斩断一朵又一朵凶残的妖物,花千锦动作间感觉到旁边黑影闪过,一看,惊愕失色,“主子!你怎么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