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命潘辰去查一查消息的来源,如果只是张家兴风作浪,那不必理会,他们也只敢躲在人后嚼舌根而已,如果有外人推波助澜的痕迹,那必定是冲着他来的,不得不防。
市井的消息最难查,潘辰最后只查到有人收了银子做伪证,对方很狡猾,面都没露,让一个不相干的人出面办的。
沈嘉不意外,这样也证明有人参与了此事,但只是搞臭他的名声而已吗?而且他没杀人没放火,名声能坏到哪去?
百姓们最初不知道流言里的朝廷高官是沈嘉,肆无忌惮的编排,等知道了,就有人犹豫了。
“这位沈大人就是给西北军送棉衣棉裤的那位吧,难得的好官啊,应该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是报纸上那位闲居散人吧,他都能写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怎么可能仗势欺人?肯定是假的。”
“没凭没据,大家不要错怪好人,我有个亲戚是张家的邻居,人家说了,是那小将军瞒着妻子从边关带了个小妾回来,刚回来就有身孕了,啧啧,无媒苟合啊!”
高府里,高荀听到自己让人传的舆论很快就被拨乱反正了,气的半天没说话。
“那就再加把火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算计
沈嘉发现自己还是有点人气的,走在路上居然还有百姓特意跑来跟他说,相信他是无辜的。
甚至他还收到了不少闺阁女子传的情诗,自愿给他做妾的女子还不少,说是就欣赏他这样尊重女性的男人。
张家在第得知市井之中多了许多对沈嘉不利的流言时,就抬着张禄去沈府要孩子,可惜沈嘉早早就把宇哥儿送进宫里,留下一个女孩子也藏在闺阁中,张家自然是要不走的。
他们扬言要去官府告沈府抢孩子,被沈芃一张和离书堵住了嘴,“白纸黑字红手印,有什么可说的?”
“那……那手印是沈嘉强压着我按的,怎么能算数?当时可是有许多人瞧见的,我可以找他们作证。”
沈芃怜悯地看着他,时到今日,他居然还是如此天真,不知道三品侍郎与普通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在和离这件事上,她是有底气的,孩子她肯定是不会放弃的,她也相信沈嘉能护住她和两个孩子。
“如果你觉得你能告的赢,尽管去报官吧,我沈芃不怕上公堂!说起来,自从张家搬到长安城后,家用一直是用我的嫁妆贴补的,这部分的钱我都还没问你们要回来呢,你们哪来的脸问我要孩子?就算孩子跟着你们,你们能给他们什么样的生活?”
张家的钱大半都花在买宅子上了,虽然心疼,可也是没法子的是,好在儿媳妇是个大方的,里里外外都是她在操持,张家人也从没觉得生活水平下降过。
如今听她这么一说,突然想到,没了儿媳妇的嫁妆,他们张家就得靠张禄那微薄的俸禄过活了,别说养孩子,他们一家几口的生活都成问题。
想到这里,张母对珍娘就有些看不上了,之前还觉得这姑娘寒门出身,但懂医术,温柔贤淑,比儿媳妇也没差多少,可面对现实问题时,才知道人与人的差距有多大。
她上前红着眼说:“芃娘,这件事我们大家都有错,好好的一个家不能就这么散了啊,我替张禄道歉,给你跪下行不行?看在我们平日对你还不错的份上,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你带着他们回来吧,以后家里的所有事情都你做主,那女人你不喜欢就远远的打发了。”
“娘……”张禄急忙叫唤一声。
“你闭嘴!”张母斥责道:“都是你糊涂,怎么能干出这种事?还不过来给你媳妇儿道歉!”
沈芃忙阻止:“打住,别来这一套,和离书都签了,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快走,否则我就报官说你们私闯官宅!”沈芃朝身后招招手,沈府的嘉定护卫过来挡住门口,气势十足,任何人别想越过他们去。
张母见她目中无人,恼羞成怒,指着她骂道:“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当初我就不该容易让你进门,骄纵跋扈倒也罢了,竟然还铁石心肠、冷血无情,真是毒妇!”
她越骂越难听,沈府的下人实在听不下去,拔刀恐吓道:“嘴巴放干净点,有本事做坏事就有有本事承担责任,有时间在这儿嚼舌根不如回去好好照顾家里那个,也该给自己的孙子积点德!”
张家人无功而返,自是怒火中烧,可真要去报官却没那个胆,尤其张禄还受着伤,折腾了几回感觉都要断气了。
还未进家门,一名仆妇就惊慌失措地冲出来,“老夫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混账,什么大事不好了?”
“姨娘她……她……小产了!”
“什么?”张家众人顿时大惊,急忙问:“怎么回事?在家好端端的怎么会小产了?”
“是银杏那丫头,她说……”仆妇一脸为难,不知该如何说起。
“快说啊,请大夫了没?”张母边问边往家里跑,沈氏的那两个孩子八成是要不回来了,这个再出事,他们张家可就断后了。
“是银杏那丫头故意推了姨娘一把,还说,还说她是狐狸精,就是她把夫人赶走的,还说是要给夫人报仇呢。”
“我就知道,一定是那个毒妇见不得别人好才让人干,老头子,你去报官,我一定要让沈氏偿命。”
等她到了后院,见到珍娘虚弱地躺在床上,见到他们就捂脸大哭起来,旁边的大夫朝他们摇摇头,张母顿时有些站不住脚,扶着房门才勉强没摔倒。
沈嘉回来后立即听说了这件事,这次张家是真报官了,那叫银杏的丫头也被官府押走了,虽然暂时没有来传沈芃去问话,但大家都知道这是难免的。
“我根本和银杏那丫头不熟,当初她还想爬张禄的床呢,被我打了一顿,怎么可能为我出头?”沈芃气呼呼地说。
“那就是她故意栽赃给你了,这一家子真是糊涂!”沈母也着实被气到了,就算两家闹成这样,她也没想过要弄掉那个孩子,真是作孽!
沈嘉想了想,拿了名帖让何彦送去官府,了解案情,顺便告诉官府,如果要来问话随时都可以,他们一家都会尽力配合。
等何彦离开,他又吩咐潘默,“你去查一查这个银杏,她平时的人际关系还有最近都接触过什么人。”
“是。”
沈嘉也没想到会到这一步,如此一来,两家真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了,他虽然问心无愧,但也知道不少人都盯着沈家,盯着他出错,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入大家耳中了。
而事情比他想象的传的快得多,他们才刚得到消息,满城风雨就刮起来了,而且比上次更加猛烈。
有说沈家是靠着卖了三个女儿才有钱供养儿子读书,结果儿子高中就翻脸不认人了,如今不仅要把嫁出去的女儿接回来,还要弄的人家断子绝孙,这是有多大的仇啊?
“你们不知道啊,那沈家真是人面兽心,一家子坏种,就因为气不过丈夫纳妾就把人家小妾的孩子给弄没了,真是狠毒啊。”
“听说张家一直是沈氏管家,丫鬟仆从肯定都听她的,她人虽然离开了,但要做点手脚太方便了,可惜了。”
“张家去报官了,不过估计也没用,顺天府尹和沈嘉是同科进士,官位比他低,怎么敢为难他?”
“公道自在人心,自古官官相护也是寻常了,只怪张家软弱可欺,换做是我,报什么官啊,直接拿着刀砍上门去,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说笑话呢,沈府多少高手护卫,张家人如何能与人家同归于尽?”
“呵呵,总会有法子的。”
深夜,张家后门被人敲响,门开后,两个人裹着黑斗篷走了进去,径直去往主院。
发生了这些事,张家人也都睡不着,看到两个陌生人进来吓得魂不附体,以为是沈嘉派人来杀他们了,顿时抱作一团瑟瑟发抖。
来人走到主位坐下,仪态万千,虽然斗篷盖过了半张脸,但露出的下半张脸出奇的精致,如果不是身材高大,定会让人误以为是女子。
“你……你是何人?来我家做什么?”张老太爷顶着压力站在最前方,这家里原本是有几个看家护院的家丁的,可那都是沈氏的人,一和离就跑了。
“呵呵……别管我是谁,本公子只问一句,你们可想找沈嘉报仇?”
“你什么意思?”
“本公子屈尊降贵来这里,当然是来帮助你们的。”
“我们凭什么信你?”
“就凭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啊!”
见张家人还是一脸警惕,高荀没了耐心,站在他身旁的护卫拔刀而出,刀尖对准他们。
“你们不愿意合作就算了,杀光你们再嫁祸给沈嘉就是了,反正现在世人都知道你们两家仇深似海,肯定会信的。”
张父跪了下来,惊恐地往后退,可是厅子就这么大,他们避无可避。
“不不,我们合作,不知公子想要我们做什么?”
“具体如何做我会派人告诉你们,事成之后,你们不仅能夺回孩子,还能得到一笔巨款,足够你们返乡过好日子的。”高荀起身往外走,路过张父身边时丢了几张银票给他,每张面额一百两,“这是订金。”
张家以前也许不会把几百两放在眼里,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几百两足够他们生活好长一段时间了。
走出张家后,高荀吩咐身边的人:“牢里那个尽快解决了,就做成畏罪自尽的模样,记得把供词留下。”
“属下明白,不过天牢是曹知府的地盘,很难避开他的耳目。”
高荀停下脚步,若有所思,“你猜,曹瑞文是不是知道沈嘉的事情呢?正好借此事赌一把,说不定我还能收获一个盟友。”
第二天一早,官府就派人来通知沈嘉,说是那丫鬟畏罪自尽了,留下一封血书,指名道姓说是替夫人报了仇,死而无憾。
虽然明眼人看出来像是栽赃陷害,可是证词也是证据,如果没有其他证据证明她是假的,可就死无对证了。
“怎么会这样?”沈家几位女眷都震惊极了,联想不到只是和离竟然能闹出这一连串的麻烦事。
沈芃不安地说:“都怪我,连累了家里,要不我去官府自首算了,这么下去,也不知道何时能有个安宁。”
沈嘉理智地说:“看着到像是冲着我来的,也许是我官场上的政敌,三姐你安心,对方显然是想先搞臭我们的名声,下一步也许才是关键。”
一百二九章 怀疑
过年期间衙门本该封印,张家来报案,官府也只是将那叫银杏的丫鬟关进大牢,问了一番口供罢了,并没有准备升堂审理,但没想到,人进了大牢没两天就死了,这性质可就不一样了,尤其还有流言说这人是沈侍郎的姐姐杀的。
那一个弱质女流如何在顺天府的大牢里杀人呢?自然是身居高位的沈侍郎找人做的,于是,第二天,也就是除夕的那一天,一大早张家就将沈嘉告了,告他杀人之罪。
镇远侯府,曹瑞文正与父亲兄长在书房谈论此事,听到消息后只让人接了状纸,并没有说如何处理。
镇远侯露出了然的笑容,“这是有人故意搞沈侍郎啊,不知他得罪了谁。”
曹世子对沈嘉印象深刻,当初还想追求对方,可惜对方成了亲,他倒是不好破坏沈嘉的家庭了,他问曹瑞文:“你与沈嘉同朝为官,可知是谁要害他?”
曹瑞文对着自家人也就说了实话,“前几日不是有个御史弹劾了他么,结果他反过来将那御史端了,大理寺查的很顺利,证据都掌握的差不多了,等上元节开朝后就能定案,这个御史是徐首辅的人。”
“哦?沈侍郎竟然敢和徐老贼公然叫板?他哪来的底气?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罡的吗?”
曹瑞文想把沈嘉和皇上的关系告诉家人,可是转念一想,万一这件事维持不了多久,说了反而对皇上不利,于是隐瞒了这件事。
“他并不是会轻易得罪人的性子,与各部衙门的官员相处的也还行,不过牵涉到利益,哪里还有交情可言?这件事也未必是徐首辅做的。”
“当然不是,那老贼的手段如果只是这样怎么可能坐到首辅的位置上?估摸着是他手底下哪条狗自作主张的吧,反正是损人利己的好事,他肯定不会管的。”
曹瑞文低声说:“那丫鬟也不是畏罪自杀的,而是被人谋杀的,我没想到他们连顺天府衙门里也有人。”
“这太正常了,就是我们出手,要在天牢里买通个狱卒一点不难,这一环扣一环的,对方还真是想置沈嘉于死地啊。”
曹瑞文摇摇头,肯定地说:“他们做不到的,沈嘉不会如此轻易被扳倒的。”
曹世子看了眼父亲,试探着问:“爹,咱们要帮一帮沈嘉吗?”
“我们趟这浑水做什么?”镇远侯不解地问。
“您……您不是看不惯徐首辅一脉吗?沈嘉虽然年轻,但已经身居高位,如果我们帮了他,他肯定会站我们这边的,对曹家有利无害吧。”
曹瑞文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如果曹家真的出手相帮,至少在皇上面前落了个好,确实有利无害,只是……如果这次沈嘉被人顺利告倒了呢?是否皇上就会恢复正常了?
“哈哈,本侯又不与那老贼作对,我们一文一武,井水不犯河水,何必主动招惹他们?为了个工部侍郎不值得。”
徐首辅一派也同样在讨论这件事,他是文官之首,六部之中就有不少官员是他的门生,有的平日与沈嘉有些交情,有些则是利益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