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一点也不同情他,刀子会砸到他身上还不是因为他嘴贱?回头再看柳城邑,有种想把他捏死的冲动,这人从小脑子就不太正常,总喜欢和他争,尤其是被安了个“保宁府第二”的名头后,就自动将他规划到人生劲敌中去了,幼稚!
当年被他撞见自己和赵璋的事情,但那时候沈嘉是不怕的,就算他跑出去囔囔,没有证据谁信他?
但现在不同了,被他知道了当年与自己在一起的人是当今皇上,又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去,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大做文章。
“能猜出是谁搞的鬼吗?”赵璋黑着脸问沈嘉。
沈嘉摇摇头:“能时时刻刻注意着我,那定然是朝堂上的人,工部里应该没有这样的野心家,其他衙门与我干系不大,应该也不会莫名其妙来黑我,会不会是高家因为高荀的死做的后手?”
赵璋反驳:“凌靖云还在河西,高家被围了,不太可能有精力来做这些事,也许这次还真和徐老头有关。”
沈嘉耸耸肩,“那可惨了,他早看我不顺眼了,之前没发作不过是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契机罢了。”
“他能拿你如何?就算把这蠢货丢出去当人证,朕说没有就是没有,他们还敢污蔑朕不成?”
沈嘉凑到他面前微笑地看着他,“可咱们确实有啊,皇上要撒谎吗?”
赵璋眯了下眼睛,疑惑地问他:“你敢与朕站在一起面对天下人的指责?被世人唾弃也无所谓?”
沈嘉低头笑了笑,“压力是挺大的,不过也不是不敢,只是不想太麻烦,而且连累到家人就不太好了。”最重要的是,他们无名无分啊,这才是他心中的意难平。
赵璋心情复杂,他也想光明正大地牵住沈嘉的手坐在龙椅上,但他知道这不可能,历朝历代就没有出过男皇后,世人皆知是一方面,他公然承认又是另一方面了。
“那就随便吧,朕会命人盯着,不会让流言传开来的。”
沈嘉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笑得不怀好意,“破解流言最好的办法,一是皇上广纳后宫,流言不攻自破,二是皇上生个孩子,转移一下朝臣的注意力,不过嘛,这两条都行不通,我、不、准!”
赵璋握住他的手放在胸口,斜了他一眼,“放心吧,朕难道会不知道你的性格?”他要是真敢采取这样的迂回战术,恐怕沈嘉会先甩了他,那就真的一劳永逸了。
徐首辅听完属下的汇报久久不言语,猜测是一方面,证实又是另一方面,想到皇上和沈嘉早年就已经有过荒唐之事,他竟然觉得世事玄妙。
自己当初还想将孙女嫁给他,真是瞎了眼了!
“派人去盯着沈府,如果你查到的消息属实,沈府里肯定有人知道些消息,老夫要知道他们私下有无来往。”
从沈嘉平日的行踪来看,他留宿皇宫的日子并不多,如果他与皇上长期保持断袖关系,不应该是这样的。
“大人想将此事捅出去吗?”童游不太确定地问,如果只是涉及朝廷三品官员,他万万不会担忧,但另一方可是皇上啊,惹怒了皇上,他们大人也讨不了好吧?
“先不必,老夫要好好想一想,他们断袖也不算什么大事,自古以来的帝王好男风的还少吗?只是没有谁像咱们这位皇上这样专情罢了,好在太子已立,对江山社稷不会有太大影响。”想到立太子的事,徐首辅更加确定这件事的真实性了,原来皇上一早就做好打算了,这沈嘉的魅力真有如此大?
“哎,老夫真的老了,竟然无法理解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了,为了一个男人,竟然可以连帝王霸业、江山社稷、子嗣繁衍全都不要?祸国妖姬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话童游不敢接,但心里也是震撼的,那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夫妻不是没有,但还真没听说谁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的。
“先不管了,你先去盯着沈嘉,今日送去的信若是他能领悟倒也罢了,若是死性不改,哼,老夫自有办法让他自己滚出长安!”
深夜,暗卫回来了,传回来的消息只知道柳城邑主仆被黑衣人掳到了城外破庙,再去查探就全无线索了,但能如此迅速得到消息把人抓走,肯定是长安人士无疑。
他们又顺着那天和柳城邑一桌的学子查下去,发现最可疑的是一名姓姚的富家子弟,家中有兄长在顺天府任职。
“顺天府的经历?此人什么来路?为何怀疑他?”
“姚家当家是首辅大人的门生,在大理寺任寺丞,前日夜里,姚家往徐家去了一个人,往门房送了一封信就离开了,然后当天夜里柳公子就被劫走了。”
赵璋穿着一身中衣坐在书房里,听完汇报后说:“明日让陆镇来见朕。”他起身走回内室,见沈嘉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吹灭蜡烛脚步轻缓地走过去,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才上床。
这是他从沈嘉那学来的习惯,以往沈嘉这样对他时他总觉得别扭的很,太外放了,但真正与他相守后,发现一切亲密的事都是随心而发,根本控制不住。
“朕不会让你有事的,这天下无人敢反驳朕!”
第二天早朝,沈嘉特别注意了一下首辅大人,对方看不出一点异常,见面了照常打招呼,也照常会用教训的语气告诫他年轻人该稳重,不宜太过激进,说的应该是他整顿工部的事情。
沈嘉表面应承的好,转身又在朝会上提出要重新规划北城区,将杂乱无章的棚户区拆了重建,连图纸都画好了。
户部周尚书忍不住跳脚起来,高声质问:“沈大人,您可还记得之前说要修建什么下水道?那边恐怕刚动工吧,您这是瞅着国库的钱都是你自个家的吧?”
户部两位侍郎也纷纷附和,讨伐沈嘉,“沈大人,您也是从户部出去的,这国库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西北战事刚结束,抚恤伤亡将士、重建城镇、安抚流离失所的百姓,哪项不要银子?南边很快就要进入汛期了,海龙王若是一个不高兴,打个喷嚏都能淹死多少人,您就给国库留点底吧!”
“沈大人一心为民真是好官啊,可朝廷的钱是有限的,只能先顾到紧要的地方,城北那地方乱是乱了些,但百姓一时没有生命安全,何必浪费钱财去重建?”满朝文武没有一个赞同沈嘉的提议,不少人心想:这沈嘉也未免太过圣人了,分不清轻重缓急。
沈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解释说:“春季到了,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也是最容易生病的季节,臣看过往年的档案,每年这个时节,病死的百姓都不少,且一大半发生在城北,臣去考察过,城北那边脏乱无比,百姓随意大小便,垃圾随意倾倒,污水随意排放,孩童甚至随意捡垃圾为食,长此以往,容易滋生疫病,到时候再想控制就难了。”
“沈大人不要危言耸听,城北一直是这样的,那里是最低贱的贫民住的地方,每年拨过去的粮食衣物也不少了,若事事都替他们解决了,岂不是让他们更加懒惰,到时候你沈大人是准备自掏腰包养活他们吗?”
沈嘉叹了口气,“各位大人,沈某并未说要国库出全部的钱啊。
楚尚书冷哼道:“是你疯了还是我们傻了?北城那边若是重建,不是朝廷出钱还等着贫民出吗?他们若是有钱也不会住那了,如果沈大人是打着让人捐钱的想法大可不必,这个钱没人愿意花。”
“楚大人不必心急,先听下官说完,若是各位大人觉得行不通再反驳不迟。”
“好,老夫倒要看看沈大人能想出如何精妙的两全之策。”徐首辅目光炯炯地看着他,眼里带着鼓励和赞赏。
沈嘉走到中间,让人抬了一座黑板来,上面挂着一副放大的北城规划图,房屋林立,街道笔直,方方正正,看着就像是建了一大片一模一样的房子。
这样的审美并不符合当下的大众审美,除了整齐,大家实在看不出优点。
“北城棚户区一共有民户三千多户,若是按一户人家建三间大房的标准,大概得……”沈嘉侃侃而谈,说到土地不够用要扩张时又被大臣们群嘲了,纷纷表示朝廷不是只做善事,沈大人太悲悯天人了些。
沈嘉等他们说完,继续说:“长安乃是大晋的门面,是天子之都,这里理当是全大晋最好的地方,应该是人人向往且敬畏的地方,也是经济商业最发达的地方,可是纵观咱们长安城,却没有一个非常像样的商贸区,胡商们只能在城北交易,但那边贫民居多,富人往往不愿意亲自去与胡商谈买卖,这也就衍生出了中间人,先不提这好不好,城北本就乱,胡商又是身份复杂之人,万一出了事,城北那样的地方连找人都难。
所以,臣有个想法,就是想将城北改造成真正的商贸区,不当当是接待胡商,大晋的商行也可以入住,如此一来,城北很快就会热闹起来了。”
“说了半天,我们也没听懂沈大人为何说不用国库出钱,难道你还有其他法子筹钱?”
沈嘉朝楚尚书做了个揖,脸上带着笑容,点点头:“下官确实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第一百五十一章 替身?
“沈大人快别卖关子了,该如何建你倒是说清楚,若是真能不花钱就解决问题,我等自然无二话。”秦掌院朝沈嘉露出会心一笑,想三年前,这个年轻人还是翰林院的一个新人,没想到如今却已经能主导朝政,令人折服了。
沈嘉换了一页图纸,依旧是北城的地图,但除了之前那些整齐的民宅外还多了一片地方,沈嘉解释道:“臣以为,可以在此处建一座庞大的商贸区,往后来自大江南北,异国各地的商人都可以集中在这里交易,这里不仅可以建大仓库,还可以建各式各样的客栈、酒楼等,我大晋地广物博,物华天宝应有尽有,周边哪个小国不眼馋?不如建个商贸区,专门供商人经商之用。
至于臣刚才所说的经费,可以先向各大商行收取一定数目的定金,比如预交一千两,即可挑选商贸区的一间铺面,谁预交的钱多,谁就能优先选择商铺的位置,可以在官府领取一张通行证,往后办事皆可优先处理,想来,各大商行的东家都不会吝啬出钱的。
除此之外,城北的百姓确实穷,他们大多数没有田地,只能靠一点劳力为生,这商贸区建起来也能给周边的百姓提供一点商机,在下知道,各位大人看不上这样蝇营狗苟的小商小贩,但对于糊口都难的贫民,做小商贩没什么不好?”
“听着就很荒唐,沈大人,各大商行为何要先预交钱买铺子?您所谓的商贸区都还没影呢,就要商人先花钱买铺子,谁会干这种蠢事?”
沈嘉更正他说:“魏大人,您说错了,不是买铺子,是租,一千两大概可以租个三层楼的独栋商铺一整年吧。”
“你疯了!”那位魏大人震惊地看着他,一千两银都能在城北买下一座五进的大宅院了,“沈大人,您怕是不了解城北那边的物价吧?”
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觉得沈嘉的想法太荒谬了,这是要把商人当肥羊宰吗?虽然在国库艰难的时期,朝廷没少干这样的事,可也从未有官员相处这样的损点子宰羊的。
赵璋听着下面的吵闹,见沈嘉丝毫不退缩,呵斥了一句:“闭嘴!让沈爱卿说完。”
大殿之上恢复安静,沈嘉咳嗽一声,朝宝座上的天子笑了笑,转身对那位魏大人说:“魏大人请过来看,本官刚才图纸上标出的商贸区的位置,长安城东南西北四个区,以皇城所在为中心,等商贸区建起来,这北城也就可以与中心连起来了,与皇城仅隔了一条内河,试问,这样的地方地价不应该贵吗?”
“如此更荒唐了!皇城乃是神圣之地,岂能容那等贱民玷污?沈大人还是趁早去了这个念头!”楚尚书气得二佛升天,从未见过沈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楚大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长安城就这么大,你口中的贱民不管住哪都与咱们看同一片天空,见同一轮月亮,呼吸同一种空气,你所谓的贵贱是什么来划分的呢?若真看不惯那些贫民,不如您将他们赶出城算了,那才叫眼不见为净!”
“你!……油嘴滑舌,难道本官说错了,皇城乃天子宫殿,周边住的全是皇室宗亲,达官贵人,你将那群贱民移过来,是要玷污皇室尊严吗?”
被他这么一说,朝上的皇室宗亲纷纷跳起来反驳,他们的地盘在怎么能容忍低贱的商人和贫民靠近?这不是自降身份吗?
沈嘉往宝座上的天子投去一个无奈的眼神,如果群臣反对,那这个方案肯定是通不过的。
赵璋见群臣激愤,摆摆手,“此事稍后再议,若无其他要事,退朝吧!”
“皇上,老臣还有事禀报。”徐首辅站出来说。
沈嘉一口气憋了胸口,聚精会神地听他开口:“皇上,老臣想为长孙求个外放的恩典。”
“何意?”
“承蒙皇上看重,提拔柏宴为太子辅臣,但他太年轻了,没经历过事,起点太高未必有益,老臣想求皇上让他外放历练几年,待他精通百姓庶务再回来效忠太子不迟。”
赵璋审视着他,半晌后才点头,“徐柏宴乃朕欣赏的后生,又出身名门,将来定是国家栋梁,徐爱卿考虑的是,那就让吏部给他择个合适的地方,从县令做起吧,至于东宫詹事的位置……朕记得你有个门生在大理寺任寺丞,就让他暂代吧。”
被点到名字的姚寺丞愣了很久,不确定皇上口中的大理寺丞是否是自己,他认真地想:大理寺其他寺丞是否也与徐首辅有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