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昨夜向府的护卫说,沈嘉是被人强行带走的,有这群侍卫在,沈嘉还真是有恃无恐!
“给张大人搬把椅子来。”沈嘉靠在床头,歉意地说:“张大人恕罪,下官身体不适不能起身行礼了。”
张淮冷哼一声,“这是小事,沈大人是什么病?昨夜不是还好好的?”
沈嘉咳嗽了几声,虚弱地回答:“可能是昨夜喝多了酒又吹了冷风,出来的时候就发起了高烧,今晨才退烧,劳您挂念了。”
张淮又问:“本官记得,昨夜是彭经历带你出去的,你可知彭经历昨夜遭遇了什么?”
提起彭寅,沈嘉脸色变了一下,眉头紧蹙,眼里透着厌恶之色,“那彭寅真不是个东西,下官以前没有与他打过交道,不知道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他借着下官酒醉之际,竟然……竟然……哎,下官都不好意思开口,当时我已经迷煳了,并不知道他怎么了。”
沈嘉身旁的黑脸侍卫插了一句:“大人,属下见他对你意图不轨,于是教训了他一顿。”
“啊?你是怎么教训的?”沈嘉疑惑地问。
“属下一脚将他揣进了湖水里。”
“这大冷天的……”沈嘉看了张淮一眼,有些歉意地说:“不知彭经历如何了?我府上的这几个护卫都是草莽之徒,下手也太重了。”
“可彭经历不是这么说的。”张淮一时也分辨不出谁在说谎,他正要把事情原委告诉沈嘉,就听到向大人的声音。
“沈大人,您可否告知本官,你昨夜在后院里可曾见过张大人的女儿?”
沈嘉一头雾水,双目清澈,“张小姐吗?下官从不曾见过,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是吗?”向捷对沈嘉可没好脸色,张淮虽然也是黑着脸,但到底有自己的形式标准,没定罪前不会把沈嘉怎么样,向捷却没这么正直,“沈大人跟我们走一趟吧,这客栈也不是审案的地方。”
沈嘉眨眨眼,不明所以地问:“沈某到底犯了什么罪要对簿公堂?如果是彭寅死了,那下官确实也算有罪,可他不是没死吗?”
他猜测昨晚后院里在找的人应该就是张小姐,彭寅想算计他的应该也与这位张小姐有关,可他的目的是什么?姚奇然是主谋吗?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沈嘉也有些疑问,他不怕上公堂与彭寅对峙,但他昨晚折腾了一夜,此时全身酸软,根本下不了床。
潘辰拦在沈嘉的床前,脸臭臭地说:“两位大人要查案可以,但我家大人身体不适不宜下床,你们要么在这里问话,要么就等我家大人身体好些再问。”
“放肆,本官这是在查案,你一个小小的护卫哪有资格说话?”
“向大人,他说的话就是沈某的意思,沈某不才,虽然只是个五品官,但身负皇命,两位大人无凭无据想拿去问话也是不行的。”沈嘉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他才是受害者,他还没找彭寅麻烦了就想让他妥协,没那么容易的事。
这件事说起来和向捷关系不大,他看了张淮一眼,问:“张大人觉得呢?”
张淮见沈嘉一脸虚弱,确实不像是装的,而且凌靖云有句话说的很对,沈嘉长了一副好相貌,就凭他这相貌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会拐弯抹角去勾引他女儿?
张淮宠女儿但不是傻子,这件事绝对有内幕,沈嘉的话反而更加取信于人,但如果不是他,自己女儿又是被谁算计了呢?
“既然沈大人身体不适,那就三天后再审查此案吧,希望届时沈大人能给本官一个满意的答复。”
沈嘉谢过他,保证道:“张大人放心,这件事一定会水落石出的,”他说了这些话已经明显精神不济了,眼皮耷拉下来,潘辰自作主张地替他送客出门。
等二楼恢复安静,潘辰进来说:“大人,客栈外来一批衙役,张家的家丁已经全部撤走了,估计是为了看守您的。”
“知府衙门的?”
“是。”
“那你们小心些,以防姚知府做出破罐子破摔的事情来。”
潘辰沉着脸,“他敢!昨晚的事情属下会仔细查证,如果真是姚知府陷害了您,属下会让他付出代价!”
“咳咳,先去查吧,后面的事情再说。”沈嘉躺进被窝,他也没精神去想要拿姚奇然怎么办,总之先养好身体再说。
凌靖云和秦掌院中午也来探望了沈嘉,见他睡得香也就没打扰他。
凌靖云私下问了潘辰潘默情况,知道事情的始末后笑了,“居然是姚奇然动的手脚,他疯了不成?”
既然有怀疑对象,凌靖云也不让潘辰他们去查,而是让锦衣卫接手,“你们就好好守着沈大人就行了,这件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同一时间,一封信从大名府送出,以最快的速度送往长安。
赵璋恐怕怎么也想不到,他派沈嘉出了一趟公差,他就三番五次的受伤生病,要是早知道这么不顺利,他肯定不会放人离开的。
锦衣卫向来精通查案,何况这件案子里最重要的证物也在凌靖云手上了,那枚香包经过几位大夫查验,发现里面确实含有能助兴的麝香等成分,平时闻着可能不觉得明显,但喝过酒后,那些东西会让人体的兴奋度大大提升,不发泄一通是无法解毒的。
凌靖云得知,沈嘉昨晚是靠一碗药解的毒性,如果他扛不住找了男人或女人,那他们这些跟在身边的人一个也好不了。
姚知府原本是要让彭寅把这个香包拿回来毁尸灭迹的,可惜彭寅不仅没办成事还差点赔上自己的性命,好在他知道变通,知道把脏水泼到沈嘉身上,但姚知府也知道,这不是天衣无缝的计划,要查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他焦急地在书房走来走去,和师爷讨论对策,“有锦衣卫在,就没有他们破不了的案,而且张淮也不是个好煳弄的,等见到了沈嘉,自然也会往下查。”
“大人放心,那个香包虽然是您让人送过去的,但东西是外头采买来的,您并没有经手,而且不少富家公子本就会买一些助兴用的香包,这东西并不能成为您害人的证据,倒是彭寅那,万一他供出了您,那就真的在劫难逃了。”
姚知府看了他一眼,明白他的意思,“可他人在向府,我们要怎么才能下手?”
师爷凑过来说:“他是府衙的小官,咱们去探望他也是应该的,也不用咱们自己下手,彭家人口不少,如果拿他家人威胁他,让他自尽呢?”
“他肯吗?”
“不肯也得肯。”师爷知道,像彭寅这样的小人是最惜命的,但如果他不死全家都要死呢?他会怎么选择?
姚知府也知道没有更好的办法,向家的下人已经不好收买了,而且彭寅死了,收买下人的事情也就断了,“那就去办吧,他落了水,大夫也说他身体虚的很,甚至以后连男人都做不成了,你告诉他,我一定会让沈嘉给他陪葬的!”
师爷应了一声,出门去办事了。
彭寅自从知道身体残疾以后就有些疯狂,在向府他不敢放肆,但心里的阴暗面被无限放大,对沈嘉恨得牙痒痒的,甚至想过要借这件事问姚知府要点什么才行,否则他的牺牲也太大了。
“师爷,您来的正好。”彭寅看到姚知府的师爷走进来,急忙坐起来,事情发生到现在,他还没跟姚知府对过口供,心里有些不安。
师爷身后还跟着彭寅的妻子,手里拿着一个包袱,瑟瑟缩缩地走进来,看到彭寅立即哭着扑了过去:“夫君……”
师爷站在门口解释说:“我怕你家人担心里,所以通知了你父母妻儿,且让你夫人给你带些日常穿的衣裳来。”
“多谢师爷。”不可否认,在这种时候能看到家里人,彭寅的心里舒坦了许多,他摸着妻子的脸,心想:可惜啊,这如花般的妻子以后就要守活寡了。
彭寅还有很多事要和师爷商议,见过妻子后就让她先回去了,向府吃穿不愁,还有好大夫,说不定他的身体还能治好呢。
他正满怀希望,就听师爷说:“彭寅啊,你也算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机灵聪慧,假以时日一定会得到大人的重用。”
彭寅乖巧地说:“还要多谢师爷照顾。”
“唉,你好我也好,所以我一直向大人举荐你,也许是你办事能力太好了,大人这次才会把这件事交给你来做,我心里一直担心着。”
“师爷,是我办事不利,没有完成大人的嘱托。”
“现在说这些也晚了,你昨晚灵机应变的很好,基本把事情圆过去了,但沈嘉一出现,他的话就站不住脚了,虽然大人们未必信他,但肯定要查的,有锦衣卫凌靖云在,你做下的事情不难查出来。”
“师爷……这……这怎么办?大人一定要救我啊!”彭寅想了又想,他之所以和沈嘉结仇,不还是因为姚知府?他受了这么大的罪,总不能什么都得不到。
师爷看着他,低声说:“彭寅啊,大人说了,你只有一个女儿,不如从堂兄家里过继一个儿子来,等教导个几年就能顶事了,你放心,大人和我会关照你家的,一定会让你女儿嫁个好人家,你的父母妻儿我们都会照料妥当,你就放心去吧。”
彭寅愣愣地看着他,一开始不明白意思,等看到师爷手机拿着一枚药丸,他吓得面无血色,“师爷……你……你们这是要杀我灭口,呵呵……哈哈哈……”
师爷小心地看着外头,见无人靠近,低声说:“你以为我想吗?可你真的能顶得住锦衣卫的审讯手段吗?你怕是不知道凌靖云的赫赫威名,他是一定要保沈嘉的,不管你是不是主谋,他都会让你认罪。”
没人不怕死,彭寅摇头说:“不不,有张大人向大人他们在,锦衣卫也不能屈打成招。”
“你太天真了,锦衣卫手段了得,有一百种方法让你面上看起来无异样,你受不住的。”
彭寅恶狠狠地盯着他说:“那我就供出主谋来,这件事说到底我也不过是帮凶,想来主动招供,他们也不会要我的命。”
师爷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拿出一把银梳子,“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父母妻儿考虑吧,你是知道知府大人的,他恩怨分明,就看你怎么选了。”
彭寅盯着那把银梳子落下泪来,那是他送给妻子的定情之物,他怎么会不认得?这么说来,自己必死无疑了,否则还得连累家人。
他闭上眼睛,无力地躺在床上,连师爷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转过头,就见枕头边上放着一枚药丸,像极了一粒普通的糖丸,可他知道,一旦入口。自己就真的要去见阎王了。
晚上吃了一餐丰盛的饭菜,彭寅问了下人,才得知沈嘉找到了,但因为身体问题没有来向府,有三百禁卫军守着他,几位大人也拿他没辙。
等听说锦衣卫上门来找他问话,彭寅知道时辰到了,自己确实熬不住锦衣卫的刑讯,还不如乘了知府大人的意,一死了之,也免去了吃苦,还能保住家人的性命。
这是一道不需要怎么抉择的选择题,彭寅没再犹豫,拿起药丸吞入腹中。
第五十七章 对簿公堂(上)
“彭寅死了?”沈嘉听到这个消息并不如何意外,锦衣卫已经查到了香包的源头,那是一个波斯商人,给出了证明那香包从他手里出去的时候是绝对不含一些乱七八糟的药材的,虽然他那也有这样的东西,但药性都没这么强,这种贵重的香料一般只有富贵人家买,要真是伤身的东西,他早被人大卸八块了。
凌靖云查完香包再去向府拿彭寅问话,本以为在屋里养伤的彭寅却已经断了气,几个大夫轮番看过都说是因为病情加重所致。
“从表面上看,彭寅的死只能算作重伤未愈,这下子你的嫌疑更洗不清了,之前没死人还好,死了一个朝廷官员,沈大人想怎么解释?”
“那几个大夫可信吗?”
“三个大夫的共同结论,其中一个还是张家派来的,不会说谎。”
“那是否有让仵作验看过?”
凌靖云摇头:“一般来说,人们肯定更相信大夫的话,而且彭寅的尸体被彭家带走了,他妻儿父母正闹着要去衙门击鼓鸣冤,正月里大家闲得很,估计这会儿你杀害彭寅的消息已经传的满城风雨了。”
沈嘉低头想了想,现在算是死无对证了,除非查到更有利的证据,否则还真不好洗脱嫌疑。
他中春药的事情只有几个人知道,说出去也没什么用,就连他之前说彭寅对他见色起意的事情也随着他的死亡变得虚无缥缈起来,说不定死者家属还会以为他往死人身上泼脏水。
凌靖云坐在离沈嘉不远的椅子上,目光看着靠着床头的沈嘉,他精神比上次来时好了许多,但依旧病弱苍白,他只穿着月白色的中衣,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脖颈,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又无助又可怜。
他忍不住说:“我问过了,今日见过彭寅的只有区区几人,除了向府的下人就是姚知府的师爷以及彭寅的妻子,这两人按理来说都不像是会杀人的,但谁知道呢。”
“如果真是姚知府的计谋,那这位师爷的意图就很明显了,他们这是有恃无恐不怕我们查吗?”一条人命,沈嘉自己都不敢说杀就杀了,他们这些幕后真凶倒是够狠心的。
凌靖云杀过的人不知凡几,根本不在乎一个小小经历的死活,他说:“彭寅必定是死的心甘情愿的,否则不会不留下痕迹,想要说姚知府派人杀人,也没证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