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儿子好像是八岁那年突然变懂事的,小时候也是个混世魔王,不过谁家小孩子都是淘气的,沈母也不觉得有异。
“你决定就好,以后你姐姐们还得靠你照顾,你过的越好,她们才能挺直腰板。”
沈嘉当然知道这一点,他看时间不早了,赶紧催沈母回去。
沈母也不敢再留,沈嘉明天一大早还得上朝的呢,她起身说:“那你歇着,明儿早上给你做你最爱吃的大肉饼和果子,配上豆浆。”
沈母走路脚步轻盈,赵璋在床上也看不到她出门了没有。一直维持一个姿势他整个人都僵了,忍不住翻了个身,然后……屋子里的三人都听到了床铺发出咯吱的声音。
沈母转身,疑惑地问:“怎么床榻会响?”
沈嘉吓得面无血色,胡乱扯了个理由:“可能……可能是有耗子吧。”
“耗子?这怎么能行?我去瞧瞧,如果真有就让下人来打死它。”沈母风风火火地往里冲。
沈嘉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焦急地说:“不用了娘,应该只是路过的老鼠,都这个点了,我很困了,不如明日再找人来清理。”说完他打了个哈欠。
沈母想想也是,“那你自个小心些,先拿棍子敲敲床,将它赶跑,明天我让人来给你整理屋子,该修的修,该补的补,老鼠都能进来,这屋子也太破了。”
沈嘉讪讪地笑着,将沈母送出门,然后急忙关上门上锁,背靠在门上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他冲到床边掀开床帐,低声说道:“你可以出来了。”
赵璋都快憋死了,踢开被子喘着气,侧头看沈嘉,阴恻恻地问:“朕是老鼠?”
沈嘉笑了起来:“可不是?一只硕大的会偷情的老鼠。”
“反了你,看来你今晚是不想睡了……”赵璋一把将沈嘉拖上床,被子一盖,继续刚才没完成的事情。
第二天沈嘉险些起不来床,可是看赵璋神采奕奕的模样又有些生气,凭什么动的人是他,结果反而是自己又困又累?不都是男人嘛,体力怎么差距这么大?
赵璋好心地问他:“要不要给你批个假?”
沈嘉忙爬起来,挺着胸拒绝,“不用,我很好,不用请假。”
赵璋“呵呵”了两声,穿好衣服离开了,他回到宫里还要洗漱,换朝服,如果有时间就随便吃点东西,没时间的时候也是饿着肚子去上朝,皇帝做成他这样也是挺可怜的。
可谁让他的另一半不能住在皇宫里,密道虽然安全可是并不近,而且每回从密道走一趟心情都不会太好。
朝会开始没多久,沈嘉就觉得腰酸腿痛了,他时不时扶了扶腰,实在厌烦封建社会的开会形式,,为什么非得让人站着?难道他们这些有功之臣不配拥有一把椅子吗?
像他这样的年轻人也就算了,那些上了年纪的老臣每天散朝后都得让人扶着出去,实在太折磨人了。
而且说实话,这样排队地站着并不利于朝臣之间的交流,如果是面对面坐着,保准吵架能吵的更激烈。
沈嘉的班底已经建立起来了,一个会计司足足有七八十人,除了有官职的那五十人,他还招了三十名有做账经验的账房,年纪都在三十岁以下,这些人将会成为他第一批的学生。
沈嘉对现代的会计系统比较了解,以前在财务部门待过,但照搬过来肯定是不合适的,还得结合起来按照现实情况作出改变。
“按本官的意思,光有一套流水账是不够的,账册应该分为总账、明细账、并且针对资产单独做一套固定资产明细账,并且每年进行清点……”
沈嘉提出自己的框架,得益于之前的北巡,他对地方官府的账务也非常熟悉,第一套科目很快就设计出来了。
会计司底下的人一开始听的云里雾里,但只要举几个例子,他们很快就能接受,并且融会贯通,沈嘉将底下的人分了三个小组,将方案分成了三部分,每个小组负责一部分,虽然他自己也能做完,但他也有意识地锻炼下属的能力。
把事情都交出去后,沈嘉顿时轻松起来,正好大姐一家也到了,他便腾出时间领着大姐去看铺子。
这一日,赵庭又能出宫半天,这是他每个月最期待的日子,最开始出宫的时候,半天根本不够,他总觉得有看不完的杂耍,吃不完的酒楼,打不完的架,日子久了,那些最想去的地方都去过了,赵庭的兴奋劲才恢复正常。
“小王爷,今日咱们去哪儿?”赵庭的贴身小太监问他。
“小木子,你又叫错了,记得叫少爷!”
“是,奴才记住了!……那少爷,咱们今日是去城东看杂耍还是去城西看西域美人?”
赵庭想了想,摇头说:“算了,都看过了,没意思,今日咱们随便走走看看。”
赵庭出宫时明面上只带了四个小厮四个侍卫,这阵仗在长安贵族子弟中不算大的,因此也不会让他太过显眼。
“咦,少爷,前头那个人看着像是沈大人吧?”小木子指着街上的一个人说。
赵庭对沈嘉的印象深刻,并且觉得和他说话特别有意思,比自己那几个老古董太傅好多了,他顺着小木子指的方向看去,可不就看到沈嘉走在街上,身边还跟着一个貌美的年轻妇人,在他们身后,还有一辆马车跟着。
赵庭疑惑地问:“本王记得沈大人还未成亲吧?他身边的妇人是谁?”
“这奴才可就不知道了,您要上去问问吗?”
“不必了,万一是……那就尴尬了,未来沈夫人我见过,貌美非常,这位年轻妇人看着年纪比沈大人还大一些,未必是他屋里人。”
“少爷说的是。”他们站在路边看到沈嘉带着那名妇人进了一家商铺,那商铺没挂牌匾,里头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卖什么。
赵庭突然来了兴致,他觉得自己也可以了解一下官员的私下生活,比如他们除了俸禄还有没有其他收入,比如他们在家里都是如何生活的。
“走,跟去看看。”
沈嘉今天带着大姐来看铺子,这铺子以前是卖胭脂水粉的,两层楼,面积挺大,不管要改造来做什么都不会太难看。
“这样大的铺子得花不少钱吧?”沈菁暗暗咂舌,虽然知道她弟弟当了官,赚了不少钱,但他才入仕多久,居然能就买下长安城的旺铺,真是太能干了。
“也不怕告诉你,这铺子我买来花了两千两,有中间人帮忙,价格砍了近三成,将来若是你们不想开了,是租是卖都可以,你和姐夫商量好做什么生意了么?”
沈嘉今天没让大姐夫跟来,这铺子是他送给大姐的,先带来她踩个点,顺便私下问她些情况,免得大姐夫听到了心里有疙瘩。
“你也知道,你大姐夫家是做蜀锦发家的,且算半个皇商,这一行也是我们做熟的,这长安城第一家分铺我们还是打算做布匹生意。”
“挺好,蜀锦在长安城也是挺受欢迎的,不过长安城的贵女们更喜欢鲜亮一些的颜色,你们可以在染色上多下点功夫。”
沈菁很有自信,这几天她已经看出弟弟在长安城的地位了,每天送礼上门的人络绎不绝,虽然大多数都退回去了,但这已经能说明沈嘉的能耐了,她以沈嘉亲姐的身份在长安城开商铺,平日里也能交往到一些官夫人官小姐,生意应该不难做。
“你放心,这一点你姐夫之前就考虑到了,这几天他忙着在大街小巷转也就是想看看市场,我知道你从小就脑子活,以前也没少给你姐夫出主意,你有什么好提议都可以告诉我。”
“其他的先不谈,先把铺子收拾出来吧,得重新装修才行,样式做的新颖些,也能博人眼球。”
“这就看你的了,你的图纸画的那么好,说真的,我一直以为你会进工部,没想到你居然进了户部。”沈菁小时候就见过沈嘉画画,别人看他画画总觉得太死板,圆是圆,方是方,可他们不知道沈嘉画的都是设计图,他们家里的不少东西都是沈嘉让人做出来的。
“我可没那时间,给你们找个这方面的专业人士吧,我也会提点自己的意见,等成稿了再交给你们。”沈嘉认识几个工部的官员,对方也经常找他学表格,想必请他们出个设计稿应该不难。
“你把关就行。”沈菁对自己这个弟弟十足放心,他们先带着家眷行李来,后面还有一批货,估计等那批货到这铺子也装修好了,一想到将来可以和父母在一个地方,又有做高官的弟弟当靠山,沈菁就觉得未来有盼头,如果能把儿子接来就更完美了。
他们在二楼说话,身边只有潘默伺候。
楼下传来了争吵声,刚开始还不明显,过了一会儿,沈嘉居然听到了熟悉的属于太监的那种腔调,心下一惊,忙下楼去查看。
他从楼下走下来,发现自己这间混乱的店铺里居然挤了不少人,难怪如此吵闹。
赵庭因为年纪小被护在身后,沈嘉一时没有瞧见他,冷声问道:“发生了何事?何人在此喧哗?”
何彦从人群中挤出来,小跑到沈嘉身边,大声说:“大人,刚才有一群人闯进来,我拦下了,说是这店铺还未开业不能进,对方说认识你,我觉得他不像说谎就领他们进来了,谁知道后面一批小混子居然也趁机闯进来,还说这铺子他们也有股份,让咱们出五千两银子买,我气不过,就和他们吵起来了。哪知道他们以为刚才那客人与咱们是一起的,就想抓他要挟,这才起了冲突!”
沈嘉先扫了那群闹事者,看穿着和气质确实像街头的小混混,他没做过生意,但大概猜到这群人应该和现代的黑社会差不多,想尽一切办法骗钱。
沈嘉没理会他们,把目光投向另一边,只觉得有几个人看着眼熟,“请问……”
赵庭从侍卫身后探出脑袋,不苟言笑地打了声招唿:“沈大人,本……本少爷路过此处,看到你于是进来打声招唿。”
要不是他临时起意,还不知道天子脚下居然还有这样的人,连朝廷命官的铺子也敢打劫。
沈嘉看到他吓了一跳,虽然他知道赵庭身边有人护着,可是意外无处不在,这时候再看那群小混混就总觉得是别人找来针对赵庭的。
原先他爱搭不理,此时却不得不慎重对待,指了他们吩咐一声:“潘默,将这些人拿下!”
沈嘉这趟出来只带了潘默和另一个护卫,刚才潘默跟着他上楼了,另外一个不认识赵庭,否则那群人早被收拾了。
“属下明白。”潘默先朝赵庭行了礼,然后冲向那群闹事者,后者见他一个人过来。还大笑着说:“嘿,我还当是什么大官呢,原来就是个绣花枕头,一个人就想拿下我们,做梦……啊……”
潘默可是大内高手,对付几个小混混轻而易举,要不是知道不好杀人,他还能更快一点。
等闹事者全都躺下了,潘默才退到一边,赵庭的目光发亮,在潘默身上转了转,这个侍卫武功实在高,比教他武术的教头还厉害,而且身上有股熟悉的感觉,仿佛自己在宫里见过。
不过怎么可能呢?沈嘉的护卫怎么也不该和宫里有联系。
沈嘉走到赵庭面前,行礼后小声问他:“少爷,您要不先回去吧,今天的事情还没查清楚,万一是针对您来的可不妙。”
“应该不是,他们刚开始并未关注我,应该不知道我的身份。”
沈嘉只是不敢大意,不过既然人都撂倒了,他也就没勉强,他回头说:“审一审他们,看看他们什么开路,如果不肯说真话就交给锦衣卫处理。”
那群小混混一听锦衣卫的名头都吓呆了,外地的百姓可能不晓得锦衣卫的威名,他们长安城的人可是最怕听到这三个字。
潘默点头,随手抓了一个人走到铺子后院,没一会儿就传来凄厉的惨叫声,把倒在地上的混混吓个半死。
“我说我说……”其中一个脸上带疤的男人大叫起来,其余人纷纷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跟着大哥干的。
沈嘉没空管他们,他亲自带着赵庭出门,千叮万嘱:“可不能往混乱的地方去,不要吃外头的食物。最好也不要过多接触不明不白的人,还有,切记不要对任何人大发善心,知人知面不知心。”
赵庭出宫前已经被再三叮嘱过了,此时听沈嘉唠叨居然没觉得烦,反而觉得倍感亲切。
他身边的下人对他都是毕恭毕敬的,也会劝他不要违背皇上的话,可是沈嘉的态度就很亲切,仿佛真是自己的亲人一样。
赵庭从小没了父母,祖母虽然疼爱他,可是他还是希望有亲人陪伴,和沈嘉相处,他总能感受到这种感觉,仿佛他们是一家人似的的。
他朝沈嘉点头,说:“沈大人处理就行了,我今天也不去哪,就周边转转,不打扰你了。”
沈嘉也不好说什么,认出他身边的几个人,交代了几句就将人送出去了。
赵庭回头,发现对方已经转身进去了。楼里的惨叫声一直没停过,也不知道那些人还能不能活着出来。
赵庭问身边的小太监:“刚才那个人瞧着眼熟,而且似乎知道我的身份,他是谁?”
小木子笑着说:“奴才也不知道,不过看气质还能挺像宫里的人,少爷要是好奇不如去问问沈大人。”
赵庭在街上走了几步,越发不知道该去哪里,想了想,说:“沈大人家住何处你可知道?”
小木子低头回答:“奴才听说过,他家就在玉井坊,离这儿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