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如突然想起来, 上辈子钱氏给他说了那么多门亲事都给他爹否决了,可最后提到锦翌珲的时候, 他爹竟然一句话都没说。
从前他以为是因为锦翌珲贤王世子的身份和自己的坚持终于获得了首辅大人的首肯,如今看来……
首辅大人好像一直对锦翌珲的态度就比别人要好上太多。
传口信的小厮一走, 温知如就赶紧让芙翠和芙笙帮他梳头更衣。
传旨的公公果然来的很快,一本正经的念了一堆, 什么“天资聪颖、人品贵重、深得朕心”,反正就是差点把他给夸上了天, 可末了除了让他虽锦翌珲这个巡抚一同出京协理办案意外,压根也没提他的身份和职位。
皇帝这是啥意思?是让他鞍前马后跟着世子爷后面伺候打杂么?
传旨的公公似乎也看出了温知如的疑问,将圣旨递过去后小声道:“圣上本也想给大公子个五品按察使司佥事的官职, 不过首辅大人说公子阅历尚浅,便给免去了。”
温知如也明白他爹的用意,现在这些个什么巡抚、按察使虽然都是临时的官职,可若这案子顺利,回来皇帝必定嘉奖,到时候自己再推辞说不做官就显得太矫情了,倒不如现在就不领官职,一身轻松。
“多谢公公提点,公公,皇上可曾吩咐几时启程?”
“这奴才就不清楚了,不过听世子爷的意思,他那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怕是就在这两日。”
“是,我明白了。”
“大公子这就该准备起来了,奴才就不打扰了。”
传旨的公公走后,锦翌珲也派了自己的随从过来,大致是交代了路上要带些什么,什么不需要,至于人手,锦翌珲的意思是不要带女眷,毕竟日夜行路多有不便,除了一两名贴身伺候的奴仆,其余也一律从简。
温知如想了想,自己平日里的吃穿都是芙翠和芙笙打理的,也没个贴身伺候的小厮,决定就带上冷风和冷云两个,其他的一切都靠自己!
芙翠和芙笙一边给自家少爷收拾行囊一边不舍的直掉眼泪,呜呜说着,少爷这么些年第一次撇下奴婢独自出门,奴婢怎么忍心云云。
钱氏、桂氏和那几个女儿就表现的淡定多了,她们心里更是拍手称快,巴不得他在路上遇上啥劫匪、雪崩、塌方等等,再也回不来了才好。
梅姨娘和温媛就更具人情味一点,用郡主生辰宴皇帝和长公主赏下的一些锦缎,连赶了一天一夜,做了个貂皮的大氅和暖手筒。
至于温老爷,不过是在临出门前说了句“路上小心,万事仔细斟酌,不要丢了我温府的颜面。”
三日之后,温知如随着锦翌珲坐上西去的马车。
锦翌珲这一次还真的是一切从简,除了必须的几个奴仆和一队护卫的官兵外,几乎没带什么人,而且也全部都做成了商队的打扮。
看起来这位贤王世子是真的打算玩一次“微服出巡”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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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京城到山西的路不算太远。
出了城门后一路朝着西南方向,若是快马加鞭不出五六日就能到,再从山西境内到太原府,大约还要个三四天。
锦翌珲一行人离开京城时,已是冬日,天空偶尔飘着雪,所幸路还不算难走。
不过雪天路滑,更怕夜路难行,这样一路走走停停也减慢了不少。
尤其是刚入山西境那日,一场大雪,让他们决定在就近的客栈内留宿几日。
这个小镇叫阳泉镇,也算是太原府的管辖地,不过离得有些远。
此刻锦翌珲和温知如正坐在客栈一楼的厅堂内吃午饭,边上来往的商客熙熙攘攘。
“这雪看着还要再下个三五日的样子,听说往京城的山路上还有要雪崩的迹象,这回怕是又要耽搁不少日子。”
“虽说我这次办的不是什么时鲜货,可也经不起这样耗啊!这鬼天气!”
两个商人正唉声叹气的抱怨着,门口又走进来一个满脸胡渣的壮汉,他穿着一身皮衣,有半人高的包袱重重的扔在了客栈的木桌上,“哐当”一声响,引得不少人侧目。
山西的晋商也有些年头了,尤其是阳泉镇,这里可是来往京城的必经之路。
锦翌珲一行人才进入镇上,就见到了不少票号、镖局。
当然这附近的山贼盗匪更是由来已久。
看那个壮汉的打扮,保不齐就是山上匪寨内派下来打探情况的。
这一时,客栈内的人看他都带着些警惕。
“客官,您用点啥?”店小二是见惯了各式各样的客人,笑着上前招呼。
那大汉抓起茶杯猛灌了一口热茶,还未答话,就见门口又大摇大摆走进来一个佩刀的官差,看衣着大概是本镇的捕快。
捕快大爷一进门就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大大咧咧的坐下,佩刀往桌上一拍,一脚踩在长凳上,环顾了一下小店四周。
他当然也在人群之中看到了那个彪形大汉,两人的视线有一刹那的交错,而后又各自收回看向面前的方桌。
他招招手将小二叫来,“我问你,近日可见过什么陌生的可疑人士经过?”
小二笑着为捕快斟满茶,“这位爷,瞧您说的,小店开在这儿每日都是来来往往的商客,哪一个不是生面孔?什么可疑不可疑的,恕小的眼拙,可瞧不出来。”
“嗯。”捕快点点头,“今日你们这有什么好吃的?”
“早晨落雪前,刚有猎户送了头梅花鹿来,上好的鹿肉,可新鲜着,官爷可要试一试?再烫上一壶好酒,可是大补!”
“嗯。”捕快满意的挥挥手,让小二快去准备。
另一边的大汉可不干了,一拍桌子,“我说你他妈怎么回事?看到穿官服的就和看到亲爹似的上赶着巴结?老子还在这儿等你点菜呢!”
“是是是,您各位都是爷,是小的招呼不周。”店小二点头哈腰一阵赔礼,“爷您也来点鹿肉?”
“嗯,再给我上三斤白酒,顺便开间上房!”
“爷,好酒好菜您尽管吩咐,可这房间……”店小二心虚的撇了撇温知如那桌,“今早就剩两间,刚住满。”
“嗯?!”大汉眼一横,一跺脚站起来,地下的石板上竟多出了一个半指厚的脚印。
小二吓得后退一步,冷汗直冒,“这……这位爷……真不是小的有意……要……为难您,实在是……最近天气……不好……留宿……的客人就……就多了些。”
“偏老子来了,你这儿就没空房了,你真当我好糊弄呢!”大汉一把提起店小二的衣领,眼看就要一拳揍上去。
那边的捕快终于转过身来,一手已经握在刀柄上,似乎是在思考该不该出手。
温知如从没出过京城,更加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天子脚下,哪有人敢这般撒野,一时看呆了,他想要救那个店小二却也不敢开口,怕惹祸上身。
偏这时候锦翌珲站了起来,一手推开大汉几乎就要贴上店小二鼻梁的拳头,“这位仁兄何必大动肝火?”
“哪来的毛头小子多管闲事?”大汉还想继续动粗,偏偏被锦翌珲挡住的拳头怎么也使不上力。
“这位仁兄,方才店小二也说了,今日最后两间客房是我住下了,你看这样,我与我兄弟两个人挤一挤,空一间放给你,可好?”
“……”啥?温知如眨眨眼,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
凭啥他要和锦翌珲两个人挤那么小一间房!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突然觉得为啥一出京城画风就变了!!!!有一种要向武侠风发展的趋势!我明明写的是宅斗!!!!!
要共处一室了!要同床共枕了!!!
怎么办!
第37章
锦翌珲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突然就要将房间让给这么一个素不相识的粗人?
从前就算他两是夫妻的那会儿也从来没有睡在过一间房里啊!
更何况是这样一间简陋的, 隔壁放个屁都能透过墙缝闻出味儿来的破房间!
温知如脑海里已经构想出千万种即将会面临的尴尬局面,正要开口阻止那个男人继续的好心,一抬眼, 锦翌珲和那位壮汉竟然已经勾肩搭背的喝起了酒, 俨然一副好兄弟的架势。
“锦——”他想说什么, 却见对方将一只手置于背后,朝他摆了摆。
两个人又寒暄着喝了两杯, 锦翌珲这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不等温知如问起, 便小声道:“今日客栈内来的人, 可都不简单, 怕是有一场好戏可以看。”
温知如好奇的转过脸又将周围的吃饭的客人给打量了个遍,却还是没看出啥来。
他活了两辈子也没出过京城,更不用说行走江湖的经验了。
不过, 转念一想,锦翌珲把他的房间让给了那人, 不就是说今晚,那人就要住在自己隔壁?他就算再没眼力见儿也知道那壮汉武功不弱, 这要是真出了啥事……
“不会有危险么?”眼前这位可是皇帝钦点的钦差大人,这般轻易就将自己置身险境, 合适么?
锦翌珲似乎对温知如的关心很受用,温柔的拍了拍他的手背:“我有分寸。”
温知如一个激灵, 收回手掌。自从到了这儿,这位平日里礼数周全的世子爷好像不一样了啊!
吃了午饭, 锦翌珲提议带着温知如在小镇周围走走,也算是了解下风土人情。
不知道是他天生的体弱不耐寒,又或者是前世的他也是死在这样的大雪天, 总之温知如好像比一般人更怕冷似得,才出门没一个时辰,就冻得手脚冰凉,嘴唇发紫,话都不会说了。
锦翌珲也没料到这样的情况,赶忙将自己的毛皮斗篷裹在温知如身上,搂着他回了客栈。
房里点上了炭炉,锦翌珲又让人打了热水,给他擦脸、净手。
温知如好不容易缓过些劲来,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午夜子时,眼皮还有些重,可肚子饿了,温知如缓缓挣了眼。
房中点了一根小小的蜡烛,在恍惚的烛光下,锦翌珲正安静的看着一本书。
温知如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在那个新婚之夜。
他一向不胜酒力,喝了两杯合衾酒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那张大红婚床上,那身喜服不知道被谁换下了。
他想到自己的身份,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却看到在那对明亮的凤凰花烛下,那个人也正捧着一本书。
酒醒后的人总是有些口干舌燥,他咽了口口水,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张了张口什么声音也没发出。
那个人也终于意识到他醒了,放下书册,走了过来。
“你刚才喝醉了。我怕你睡的难受,便自作主张替你换了衣裳,我没有让丫鬟们进来,你不用担心。”
那人的声音柔柔的,有着足以安抚人心的能力。
他点了点头,未及开口,那人又接着道:“你累了一天什么都没吃,这会儿菜都凉了,我让人给你留了些点心,你若饿了就自己拿来吃,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这一切都好像说得那样的顺理成章,那人是不是忘了,今夜,是他两的洞房花烛……
而后,他便看到那个人转身走出了婚房。
他不懂,从前他两之间根本没有交集。他又为何愿意娶他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男子,还处处为他着想,以礼相待。
“为什么?”这个问题在他心里藏了很多年,如今开口,却是问错了时间。
“什么?”锦翌珲愣了一下,随即想到这可能是对方半梦半醒之间之间的呓语,便未放在心上,“你醒了?要不要吃些东西?我让小二帮你留了些饭菜,只是这会儿怕是都凉了。”
“值得么?”他好像还没有从刚才的梦境中回过神来,喃喃自语,眼角带着隐约的泪光。
上一世,锦翌珲不仅让他成为了世子妃,也从未纳过一房妾侍,收过一个通房。
他明明是知道自己的心从来都不在他身上的,却为何要对他这样好?
他是喜欢自己的么?可这份喜欢又从何说起?他对自己从来都是规规矩矩、周到特体,并未有过哪怕一丝一毫轻薄的念头。
“你怎么了?”锦翌珲这也意识到温知如的不对劲,他走到床边,看着那迷蒙的双眼和发红的脸颊,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额头。
竟然是发烧了。
他早该想到的,这一路的颠簸劳累,他又从未有过出远门的经历,如今终于是病倒了。
是他不该在这大雪天还硬拉着他上街的。
这地方要请个像样的大夫,怕是也难。
锦翌珲正想吩咐人再添些炭火打盆热水,还未转身衣袖又被人拉住:“为何要对我这样好?”
“出京前,我答应过老师会照顾你周全。”
“那你为何不救他?”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拔不出来。
锦翌珲皱了眉头,伸手拿过挂在边上的披风,将他裹了个严实,“你病了,在说胡话。我去让人给你煮碗姜汤,热热的喝下去,发一身汗就好。”
他拉着他,怎么也不放手:“你明知道我心里已经有人了,却还要这般让我愧疚。”
他竟然已经有心上人了?还好自己还未曾做什么让彼此都难堪的事。
终于这句话成功的拉回了锦翌珲的注意力,心头涩涩的苦。
“我什么都不会做,你喜欢谁就只管去对她好。”
“可是他已经娶亲了。”温知如突然就嘤嘤的哭起来,“他心里在乎的从来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