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用餐上,也很重要。
王佐的宴客厅,这次只为丁田一人而打开。
长长的桌子上,摆满了十个盘子八个碗儿,还有汤汤水水、小菜蘸碟之类的起码有七八十
个。
而且这些东西都是用的一整套甜白瓷的餐具,呈现半透明的薄胎边缘,像是玉一样。盛饭的小碗儿,只有掌心大小,盛在碗里的米饭,透着一股子浓郁的稻香气,是长粒香米
光是这一套餐具,就得多少钱?
而且这样的餐具,一旦有一个哪怕是汤勺破损了,也不会再成套,更不会摆在主人的面前
丁田手里头抱着个小碗饭,撇嘴,太小了,这两口就没了……他以前在家吃饭,用的饭碗可是二大碗,两碗米饭下去,肚子饱饱的,这样的饭碗,吃八碗也不顶饿啊!
再说眼前摆的席面。
盘子很大,也很深,可是里头盛的菜,却是只有一丢丢!
例如那五番仔鸽,只有两只,鸽子本来就小,两只去了毛掏了内脏还剩下啥?
放在一个好大的盘子里,两个鸽子摆出比翼齐飞的架势,周围还用心里美萝卜刻了两朵牡丹花!
还有那鲍王闹府,其实就是鲍鱼,只不过只有八只,用冬瓜雕刻的镂空花纹托里,再放在盘子里……看着挺大,可是盘子和冬瓜是大的,鲍鱼那点个头,在里头跟花心似的。
更有一道菜,叫二龙戏珠,真是将雕刻运用到了极致……关键是这些菜都分量少,名字叫的大气。
王佐一个一个的给他介绍:“日后你在京里,难免声色犬马……这些东西你要好好的看一看,别让人小瞧了去,我的人,眼光独到,他们就算是请客吃饭,你也能鄙视一番,别当你是偏僻地方来的土包子……。”
他是怕丁田出去被人小看,只是也不知道要教丁田一些什么,他从出生开始,就高高在上,虽然听过也见过不少各种人的各种面孔,并且是在各种地方。
但是他只是需要知道,了解就可以了。
丁田不同,跟他正好相反,草根阶层,上来了也没啥靠山,嗯,除了自己。
“能让他们出去么?”丁田有些别扭,因为他身边站了两位小厮给他布菜,来来回回的得有二三十人在上菜,他用过的汤羹啊,碟子碗啥的……这么多人伺候,他真心别扭。
“你们都退下吧!”其实王佐只是想让丁田享受一下,等到了外面见到什么场面才不会露
怯。
无奈的是,丁田没那个心思,他只是别扭,等人都下去了,除了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就剩下他跟王佐了,丁田顿时原地满血复活了!
只见他露胳膊挽袖子,将饭盆端了到了自己的跟前!
王府的饭盆也就跟他们家的汤盆差不多大,丁田自觉自己饿了,早上紧张加激动,他都没吃下多少饭,见到王佐之后,才觉得自己早上吃得少了,这会儿饿了。
将饭盆端了过来,抄起一个他早就看准的蟹黄羹,“啪叽”,倒进了饭盆里,一边搅和一
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我虽然没来过京城,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是我可是跟三五十万蛮族对阵过的人,惹急了我,我给他们来个一力降十会!”
王佐看他这样,惊愕过后,突然,低头扶额笑了:“是啊!我怎么回到了王府,就变笨了
呢?”
“就是,你呀,回了这个王府,变得我都要不认识了。”丁田一边吧唧吧唧的吃他的汤泡饭,一边吸溜着燕窝粥:“那边那个,水晶肘子,给我递过来,这一桌子的东西里,就它还能看点肉。”
不论是精美如银丝燕窝粥,还是五番乳鸽,都是那么一丢丢,有的有肉,有的没肉,也就水晶肘子,是实实在在的肉。
丁田不吃肥肉,扒拉下肥的,自己吃瘦肉,还爱啃骨头:“那个蟹黄羹味道不错,就是太
少了。”
“现在不是季节,等明年吧,明年上秋,请你吃几顿螃蟹宴。”王佐放下了王爷的身段,还是觉得这样跟丁田吃饭香。
他以前不吃汤泡饭的,现在还不是跟田儿一样,用牡丹燕菜拌饭吃?
俩人没了外人在,自由多了,丁田甩开膀子大吃四方:“不是我说你,你这里的东西就是好吃啊!”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一个王爷宴请客人的席面,可以说,桌子上铺着的桌布都是上等丝绸绣花的!
要是换了个人,丁田肯定吃不下这顿饭,但是这是他男人,怕啥!
该吃吃,该喝喝,他好歹也算是到家了,吃点自家的东西,一点都不为过。
“我让人准备了一些东西,本来打算过几天给你送去的,你回去的时候带回去。”王佐道:“宫里分了我二十斤的燕窝,你带回去十斤,让人煮给你吃。”
“太多了吧?”丁田嘴里叼着个乳鸽腿儿:“一分就分走了一半……。”
“不多,我也不常吃这东西。”王佐讨厌甜腻腻的味道,偏偏燕窝本身是没有味道的,就得搭配甜味的东西来服用。
宫里的赏赐,他要是不分给丁田,难道要留着给后头那老妖精跟她的儿子吃么?
别以为他不知道,去年宫里分了五十斤燕窝给王府,结果王府里就送给了他二十斤,剩下的三十斤,被那个女人跟她儿子吃了二十斤,十斤拿去送礼了。
真当他不在家,就敢作妖了么。
奶娘在家也不是白待的,东西没保住,但是奶娘却将他们应该分的配额给扣掉了。
其实按照王府的规矩,太妃娘娘每年有五斤的燕窝,二爷有三斤的燕窝配额,但是他们多吃多占了之后……自然是要补回来,他们不给,那就从该有的配额里扣除。
除了燕窝,还有鱼翅、人参等昂贵的东西。
王佐以前就算是自己不吃,也要将这些东西变卖出去,宁愿要庸俗的金银,也不要给那女人多吃多占。
“好吧!”丁田不跟他客气:“人参啥的就不用了吧?我这么年纪轻轻的,也用不上。”“留着炖汤喝也好。”王佐非要给,他家里的人参多的很,还都是贡品,留着给那老婆子熬汤喝,不如给丁田补身体。
俩人一顿胡吃海塞,桌子上别看盘盘碗碗的不少,可装着的能吃的食物不多,丁田吃了米饭,王佐吃的是金丝花卷、银丝汤面。
反正是吃饱了。
留下满地狼藉给人去收拾,王佐带着丁田往银安殿而去:“银安殿才是我的地盘,也是前
院。”
丁田好奇的四下看不停:“这地方好大啊!”
银安殿前的广场,就跟后世丁田租住的那个小区的广场一样大,而这个只是王府正院的规
格。
银安殿两边是两个跨院,乃是偏殿。
隔着个小巷子的地方,东边的是王佐的书房,紧挨著书房的那个三层阁楼,则是藏书阁。西边的院子是“金葡院”,乃是给王府世子居住的院落,且葡萄多子,寓意百子千孙的意
思。
金葡院后面是相对应的玉萄院,乃是给世子女眷们居住的院落,只不过这两个院落现在都
被锁着,因为宁王殿下还没孩子,也没立世子,更没世子夫人。
“当年那个女人想让我二弟去金葡院住,我没同意,将他安置在了藏书阁后面的惊涛小筑里,谁让那女人让人在藏书阁里洗澡来着?我让她儿子就在惊涛小筑里住着,再有女人敢过去洗澡,我就让她儿子去湖里洗个痛快!”王佐跟丁田呲牙咧嘴:“而且惊涛小筑临水而建,夏天蚊虫多,冬天冷得厉害,那女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却不敢拿儿子冒险。”
丁田乐了:“这不是等于把你弟弟架在油锅上了吗?”
临水而居,听着挺美,可真正住在上面才知道,想象的美好。
淹死太容易了!
而且进出就一个九曲回肠的青石板桥,真正坐到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局面。
宁王太妃恐怕连觉都睡不安稳。
可偏偏就算是后院空虚,已经十四岁了的二爷,也不可能还跟母亲住在一起吧?
当年宁王太妃是怎么对待王佐的,王佐如今就怎么对待他弟弟。
父亲不在了,长兄为父!
当哥哥的教训教训弟弟,不是很正常么?
就像当年,宁王太妃说的,当母亲的教训儿子,不是很正常么?
丁田听了这话,简直哭笑不得:“当母亲的?有她这样当母亲的吗?”
王佐无所谓的道:“我当时就把我娘的灵位,放到了她面前。”
丁田一愣:“嗯?”
“然后她就得朝我娘的灵位,行妾礼!”王佐理直气壮的道:“我娘再早逝,依然是我父王的原配,依然是宁王妃!”
所以不管当时宁王太妃气的要吐血,老宁王也没说什么。
毕竟原配跟继室,是不同的,原配娶的是家世、是嫁妆、是岳父舅兄的身份地位……继室娶得就是样貌了。
说白了,继室在原配灵位面前,也得行小妾的礼节,这就是原配的高贵之处。
王佐带着丁田在家里的前院绕了一圈,几乎每一个角落都走到了,他是真心让丁田看一看自己的家:“这里就是惊涛小筑,我弟弟住的地方。”
正说着呢,一个深青色的身影,猥琐的想从惊涛小筑跑出去,但是这地方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九曲迂回的青石板桥,不管是谁,哪怕是大晚上的,也能一眼就让人看到!
见到弟弟,王佐的脸,一下子就挂上了寒冰,咬牙切齿的看着躲都没地方躲的少年:“王、佑!”
丁田愕然,王佐的弟弟……叫王佑?
这名字,一听就是哥俩儿,亲哥俩儿!
第二百九十九章 王府内
“你怎么在这里?”王佐生气:“你不该在祠堂里吗?”
“我……我这就去祠堂……。”王佑很想哭一哭,他真的不想在祠堂里跪着诵经啊,阴森森的吓死个人。
偏偏他这两天在国子监读书,还跟同寝的同窗同学,看了点鬼怪的闲书,以至于现在他跪在那里,总感觉老祖宗在上头看着他呢!
丁田看了一眼王佑,长的跟王佐有点像,不过兄弟俩年龄相差巨大,一个板着脸,冰山男;另一个则是哆哆嘹嘹,青春少年。
俩人的气场强弱,高下立判啊!
就这样的人,也肖想他男人的王位?
那宁王太妃是白日里睡觉睡多了……光做白日梦了吧!
“本王问你,你怎么在这里?”王佐眼睛冰冷地看着他:“父王就那么不值得你在他灵前上一炷香,颂一夜的经文?他临终前,最惦记的就是你,你也不怕他半夜跑来你梦里找你?”
“大哥,你别说了,我这就去……祠堂!”这些年,王佑也不是没有野心的,但是……每次都被大哥无情的打压,嘲笑,讽刺,他已经身心俱疲,再也不想听母亲的话,跟大哥争什么了。
可是被人看扁的感觉也不是很好,他也想有所作为,只是大哥却对他屡屡打击,他自己也觉得……好像差了点什么。
擦擦被逼出来的眼泪,蔫了吧唧的道:“我就是想回来喝口热茶,祠堂里的嬷嬷不许我喝茶,只肯给我温开水。”
“有温开水就不错了,本王当年被罚跪在祠堂里,连口凉水都没有呢!”王佐冷冷的道:“这次回去,没有温开水了,冷水也没有,老实的诵经祈福,不然,本王就让你再跪三天!”
嗯,王佐跟丁田说话就“你”呀“我”的,但是换了个人,哪怕是他亲弟弟,也一口一个“本王”的自称,给人的亚历山大啊。
这娃儿一听,吓的“呲溜”一声,跑的飞快!
怂包的样子,让王佐看到就气不打一处来:“当年在我被罚的时候,他还看笑话,如今,轮到他了,就受不了了?哪儿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在他没有离开王府前,没事就去跪一跪父王吧!”
“这样的人,也配跟你抢王位?”丁田有些不理解了:“他哪儿来的自信?”
“他的自信,大概是来自我那嫡母的蛊惑,和父王生前对他的宠爱吧?”王佐一耸肩膀:“当年他母亲拿他邀宠献媚,我那父王棉花耳朵,屡屡惩罚我,如今,我让父王看看,他宠爱的小儿子,连给念一段经文都不念,白白宠爱了他这个老儿子一场。”
丁田知道王佐的童年过的很不好,所以对王佐多加心疼:“不提他了,你家这地方可挺大
”
王佐也不想让弟弟捣乱了自己跟丁田在家里巡游的心情,溜达了个遍,天色就晚了,但是这次回到餐厅,王佐将好几个人介绍给了丁田。
“田儿,这是我奶娘,王奶娘,皇上钦封的如意夫人。”王佐给丁田介绍了一个妇人,这妇人也就四十多岁的样子,长相清秀,有点王富贵的影子,尤其一笑起来的样子,更像了。
“如意夫人。”丁田行了一礼:“在下丁田。”
他没说别的乱七八糟的头衔,爵位,只报了名字。
“好,好!”王奶娘激动的都快要流眼泪了:“王爷这孩子可怜啊,长这么大没几个好朋
友,带回府里的更少,我听富贵说过了,多亏了你,在北边对他照顾,一会儿别着急走,尝一尝奶娘给你做的奶饽饽!”
奶饽饽,是王奶娘的拿手点心,也可以当主食吃,小时候,不敢给王佐多吃别人的点心,怕里头有不妥,所以王奶娘只好自己来,别的东西也不敢用,只新鲜挤出来的羊奶,配面粉,蒸点奶饽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