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么晚了,阿恒那小不点都睡下了,我过来看看你还要忙到几时才肯回去歇着。”渝安不解风情的抽出自己的手腕,嘟哝了一句抓我手做什么。
“……”席辞墨站起来,对上了渝安不解的目光,淡淡解释道,“都忙完了,走吧。”
渝安这才开心的由着席辞墨牵自己,两人一起走出书房,朝休息的寝宫走去,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一群宫人。
席辞墨将交代潘成杰的事情都告诉了渝安,又道,“潘成杰是个有勇无谋的,带兵打仗行,却没什么心计。而齐茂尹又是个极会看人眼色行事的,潘成杰要是能在齐茂尹那里发生了古怪,那才叫稀奇。”
渝安记不得齐茂尹这个人的长相,但隐隐记得当时龙海在海上夜袭他们的船时,齐茂尹也算是及时赶到了,他问道:“你为什么就这么笃定齐茂尹有问题?”
初秋的晚上还是有些凉意的,一阵凉风吹来,渝安怕冷的缩了缩脖子。
席辞墨停了脚步,拢了拢渝安的披风,在渝安催促的目光下,什么都没回答,直接弯腰吻下渝安的唇。
渝安要被气死了,双手推开席辞墨,满脸都写着嫌弃,“你还没沐浴,我现在洗的可干净了,你可离我远些吧。”
再次被嫌弃的皇帝陛下面无表情的看着渝安。
渝安噗嗤一声笑了,安抚的踮起脚,亲了亲席辞墨,放软了声音,“阿墨,锐礼,好锐礼,你跟我说说吧,我实在是好奇的紧。”
席辞墨轻哼一声,牵着渝安回了寝宫,然后才道:“龙海夜袭之后,齐茂尹解释说他们船上的船舵被人毁了,船上那么多人,为何没有一人听到动静?”
渝安想了想,“可当时是深夜,而且不是都解释了,说是因为在海上,觉得不可能会有刺客,所以就放松了些警惕。”
“你太小瞧一个年纪轻轻就能当上禁军中尉的人了,”席辞墨淡淡道,“齐茂尹为人谨慎,就算是在海上,他也不可能敢在护送的途中放松警惕。”
闻言,渝安确实觉得自己想的有些太简单了,他坐在椅子上,思索了一些,“可他也没必要自毁前程跟海寇勾结在一起啊。”
“确实,他没必要跟海寇勾结,但是眼下,朕最怀疑的人,就是他。”席辞墨漠然道,“所以朕会让施樊之查清楚。”
施樊之?
那个文玩核桃不离手的施家老三?
渝安端起了一个青釉刻花茶杯,啜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道:“对了,折子的事情呢?”
席辞墨解开腰封,准备去沐浴,闻言动作一顿,道:“舅舅只承认他将幽州、青川跟禹州等地要递给朝廷的折子拦下来,但是淮丰、灵州、还有南郡王府的折子他都不承认是他拦下来的。”
渝安楞了一下,把茶杯放下,“都到了这一步,他也没必要骗人,那会是谁帮着慕容家拦下那些递上来的折子的?”
说到这里,渝安思索了片刻,眉心始终紧拧着,“……会不会是叶家口中的”贵人”?”
“那所谓的”贵人”应该是朝廷命官,否则他不会知道三十艘官船的事情,并且有事情透露给那帮海寇;而且,叶家说他们是在几年前就联系上了那位”贵人”……这说明,那个人肯定不是近几年刚入朝为官的。”
席辞墨若有所思,“此事,朕已经交给张冷去查。”
听到了张冷的名字,渝安一怔,道:“他不是吏部的吗?”
“他主动请缨,应该是心里有底。”说完了这话,席辞墨已经转身去沐浴了。
渝安把青釉茶杯里的茶水都喝完之后,随手拿了一本书就上榻了,正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席辞墨已经沐浴好归来了,身上有沐浴过后的湿气。
渝安猝不及防,手中的书便被席辞墨给抽走了,心里一急,想要抢回来,却刚好扑进了席辞墨的怀里。
“……”
次日。
渝安坐在殿中用早膳,听到星转说,慕容太后一早就派人过来,说她想孙子了,想让阿恒在她的华阳宫待上半天。
星转说完,又小心翼翼道:“华阳宫的人还在外头等着,君后您看?”
“太后要见阿恒,我总不能拦着,但华阳宫那边我总归是有些不放心的,你让在阿恒身边伺候的那几个宫女太监都过来,我叮嘱两句。”
“是。”
四个太监:风雨风华关小树年三九,四个宫女:胜春临夏秋枫霜冬。
八个人规规矩矩的站成两排,心跳如鼓,不知道君后找他们是要说什么。
渝安扫了他们一圈,道:“你们待会去了华阳宫,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皇子半步,如果华阳宫的不准你们近皇子的身,直接回来给本君报信——记住,吾儿不能出现半点差错。”
八个人齐声道:“是,君后。”
……
待阿恒去了华阳宫之后,渝安顿觉有些无趣,连平时爱看的书都看不进去了,叹道:“小不点在旁边的时候,处处都要顾着他,不能忙自己的事,还因此抱怨过,但小不点这一离开吧,又觉得少了点什么,甚是无趣。”
一边伺候的钱宝在渝安面前放了一份刚出锅的桃酥,闻言笑道:“君后要是想皇子了,就一起去华阳宫吧。”
“我宁肯自己留在寝宫发呆。对了,明卓,去把我上次看到一半的书拿过来。”渝安一边吃着桃酥,一边吩咐道。
只是书刚拿过来,就有太监过来道,“君后,渝府的管家让人来宫里传话,说是有人往府里送了两大箱的书,都是些难寻的名书,还有些孤本。”
“怎么这点小事都要问我,让他哪来送哪去,我不缺这点书。”渝安漫不经心道。
但是太监又道:“渝府的还说了,送书的人说这些书都是一位金亭江姓姜的老先生送来的,还有一封信,所以渝府的拿不定主意。”
金亭江姓姜的老先生?
渝安一怔,接过了太监呈上来的信,等完了之后,他神色不变的把信折起来,随手放进了袖兜,道:“行了,都换一身衣服,随本君出宫去。”
钱宝等人道:“是,君后。”
宫外——
张冷今天休沐,但他也没闲着,一早就跑去专门管奏折的奏事处,仔细的查了几遍,实在没查到什么头绪,只能无功而返。
但马车在经过张家名下的那一条街的商铺时,张冷叫停了马车,让车夫先回去,自己在这附近转转。
张冷随便走进张家的一家卖笔墨纸砚的铺子时,管事的一看到他,连忙上来招待,但还没开口,一道声音却比管事的更快:
“诶!是你啊!”
张冷觉得这声音耳熟,循声看过去,发现是昨晚那个不知礼数的、大半夜坐在御花园墙上喝酒的崔榜眼,脸色一沉,冤家路窄。
他可没忘了这姓崔的胆敢用酒壶砸自己马车的事。
他不计较,可没代表这茬就揭过去了。
崔默放下店铺伙计跟自己推荐的宣笔,走过来,看到张冷身上居然还穿着官服,不由好奇道:“张大人,你今天不是休沐吗,怎么还穿着官服?”
张冷盯着他,厉声道:“你怎知本官姓张?”
“我……”崔默看到管事也在,不太好意思说,一把上前攀着张冷的肩膀,没看到后者突变的脸色,小声道:“我昨晚看到您的腰牌了,知道张大人您在吏部任职。所以,我今早酒醒后,想起了昨晚的失礼之处,就想去吏部找您,给您赔罪。”
“但是没看到您,就问了吏部其他的大人们,形容了一下您的英姿跟容貌,然后那几位大人就告诉我您姓张,今天休沐。”
张冷面无表情的拍开崔默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道:“那你来此作甚?”
崔默也不生气,幽幽叹口气道:“还不都是因我那个笨蛋书童,竟把我的宣笔都给洗坏了,明日我就得去刑部点卯了,得先准备准备。”
张冷放下戒备,但又嘲讽道:“太傅跟阁老都说你人如其名,沉默安静,没成想如此聒噪。”
崔默耸耸肩,“应文殿中,天子眼下,我哪敢放肆啊。对了张大人,那你来这里是买什么呀?”
第151章 傲慢的张侍郎
张冷怎会告诉他这里是张家的铺子,自己刚好路过来看看,随便搪塞了两句,也不管崔默信不信,又道:“我还有急事,告辞。”
却不曾想崔默这厮竟然又追了出来,“张大人,张大人,你等等下官。”
张冷嫌他吵,脚下一停,臭着脸看他,“你又有什么话要说?”
崔默的身量跟他差不多,但崔默偏瘦,所以体型看着比张冷小了一些,不过是个自来熟的性格,也可能是因为初来乍到,想广结善缘。
“张大人,下官听说这附近的丹轩酒楼不错,下官想请你去吃碗面,不知大人可否赏脸?”
张冷鄙夷的扫了他一眼,似乎是嫌他土包子,还刻意拉开了一点距离,“那你不如自己在面摊要碗五文一碗的阳春面。”
崔默一噎,嘟哝道:“这不是没钱了嘛。”
张冷扯了扯嘴角,毫无笑意,索性就不笑了,“你得了榜眼,朝廷刚发的赏银呢?”
“我留了些租房的银钱,剩下的都给书童带回青县老家了。”崔默一副我是穷光蛋的表情看着张冷。
张冷觉得他在瞎扯,根本不信,“你父亲青县的地方官,怎会一点积蓄都没有,还得你送钱回去?行了,别在这挡路,本官对你的家事没兴趣。”
“……”崔默看着张冷离开的背影,无奈的吐了一口气,他没骗人,他自己没钱,朝廷给的赏银也都被他让书童带回去给家里了,而他父亲也确实不缺钱。
只是……
父亲可能也不会收下自己的钱,毕竟,自己离家来皇都赶考之前,父亲跟崔家族老们都已经提出要把自己从族谱除名的话了,又怎可能会收下自己的钱呢。
想到这些,崔默的神色黯淡,半晌之后才又叹了一声,朝着跟张冷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而张冷在回张家之后,便径直回了自己的书房,正要继续忙,却忽的想起自己还有一件事在吏部没交代,他做事向来有条理、不喜拖延,所以连歇都没歇,转身又出了门。
结果到了吏部,张冷却发现平时跟自己只有点头之交的同僚们却突然大老远的就跟自己笑着打招唿,还有几个品级低一些的吏部官员也不如之前那样远远看到张冷就躲,反而朝张冷看了几眼,用手掩着脸,小声笑着说什么。
张冷百思不得其解,眉心皱成了小山川。
张冷将要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见吏部王郎中正迎面走来,这吏部郎中的性子爽朗,在吏部是个好人缘的,所以张冷与之也有些交情,便问了对方吏部那些人都怎么回事,怎么看到自己就笑?
吏部王郎中抚掌大笑,半点都不惧张冷的臭脸,“昨天在应文殿中一举拿下榜眼的崔默,他刚刚来吏部找你,又不晓得你叫什么,就问了刚好路过的尚书大人。”
“崔榜眼问,你们吏部是不是有一位官员,容貌清隽,长得挺好看的?”说到这,吏部王郎中憋着笑,学着尚书大人的口吻,“哟,这就难找了,咱们吏部的都是些芝兰玉树似的人物,你再说详细些。”
“……”
“那崔榜眼就说,那个人的脾气不太好,看着挺傲慢的,不太好相处。”吏部王郎中憋笑憋的脸都红了,“然后哈哈哈,然后尚书大人就说,那肯定是张侍郎了,张侍郎他今天休沐,你有事找他就明日再来。”
说完,吏部王郎中哈哈大笑。
“……”张冷面无表情,“很好笑?”
吏部王郎中也不敢真把人惹火了,连忙收了笑,识趣的拱手道,“下官还有事要进宫禀告,先去忙了,改日再请张大人去丹轩喝酒。”
张冷虽心里不爽,但还是点点头,客气道:“慢走。”
但心里已经彻底记住了那个叫崔默的榜眼。
渝府——
渝安回了许久都没回来的渝府,也不急着去看姜先生大老远给他送来的书,而是先回自己的院子去看自己养的那只大白鹅。
大白鹅叫鹅老爷,脾气不好,记性也不好,大半年没看到渝安了,似乎是把这主人忘的一干二净了,任渝安站在池子旁边喊了它半天都没动弹一下。
渝安怀疑它是不是聋了。
专门负责伺候鹅老爷的仆从连忙道:“不是的,今早奴才给它喂东西的时候,远远的叫一声就过来了,也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
渝安狐疑的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游在水面上的大白鹅,怀疑这心眼如针眼小的鹅是不是故意装作听不到,“去拿些它最近吃的东西过来。”
仆从很快就拿来了一个藤蔓编筐,里面装着鹅老爷最近喜欢吃的菜叶子。
渝安手上抓了一把菜叶子,还没开始喊,那眼尖的鹅老爷就一改刚刚的爱答不理,欢腾着从池子中央游了回来。
渝安微微眯着眼,在鹅老爷过来的时候,弯腰一把逮住了它的两个翅膀,把鹅给逮了过来。
刚刚还嚣张傲慢的鹅老爷瞬间就蔫了,怂怂的不敢动。
渝安养了这只鹅好几年,哪能不清楚它刚刚就是故意不搭理自己的,现下也不理它的示弱,“拿块布来,把它擦干了。”
仆从早就准备好了干布,闻言便上前将鹅老爷身上被水打湿的鹅毛都给擦干净了,连爪子都给擦的白白净净的。
鹅老爷站在地上,似乎是认出了渝安,但又记恨着他刚刚揪自己翅膀的事,于是愤怒的发出嘎嘎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