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了几口气,拿手蹭一蹭面颊上方被延景明亲过的地方,越发觉得那儿一片滚烫,却又忍不住想起方才那唇贴上来时的触感。
他觉得不太对劲,甚至憋不住想——
他可是京中最出名的秘戏图大家,笔下痴情男女无数,看遍纸上情爱,而今为何……
他为何连美人一吻都扛不住。
他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只能蹙眉站在原地,觉得心口好像有些涨得慌,他抬手按在胸口之上,恰好延景明哒哒哒跑了出来,见他如此姿势,下意识便以为温慎之又犯了病。
延景明不由皱起眉。
“泥肿么了?”延景明问,“泥又不舒服啦?”
温慎之:“……”
温慎之看一眼延景明,那心跳便更快一些,他匆匆收手,决定当做无事发生,却不想延景明忽而深深叹了口气。
“窝都说了。”延景明认真说道,“泥要好好锻炼。”
温慎之:“我……”
这绝对和锻炼无关。
延景明突发奇想,牵起温慎之的手,兴奋道:“不如窝们跑步去见长公主吧!”
温慎之:“不不不,不可以!”
长公主府那么远,跑过去一定会出人命的。
延景明似乎早猜到他会如此说,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唉。”延景明感慨,“中原人,尊的不行。”
温慎之:“……啊?”
延景明却已笃定丢出了下一句话:“泥,果然也不行。”
第18章 入v了!
这话刺耳。
温慎之恨不得追着延景明, 好证明自己其实行得很,可要证明这种事显然也有些困难,他总不能切身实地地展示给延景明看, 好证明他的病并未影响他的能力。
他只能深吸一口气,同延景明道:“在中原, 有很多词,还有其他意思。”
延景明眨巴眨巴眼睛,满面谦虚好学,只等温慎之为他解释。
“这不行二字, 绝对不可以随意对其他男人说。”温慎之认真解释, 道,“这是羞辱,不太礼貌。”
延景明很好奇:“为什吗?”
温慎之咳嗽一声,不知该做如何解释,只好道:“你记着不要胡乱与人说便好。”
延景明乖巧点头。
他再看看温慎之,想着自己同温慎之说了许多遍那句话, 不由有些内疚, 他皱眉想了片刻,而后认真改口, 同温慎之道:“泥米有不行, 泥尊的很行。”
温慎之:“……”
温慎之觉得更怪异了。
延景明还要重复,道:“泥是窝见过最行的男人!”
温慎之:“……”
蓝暖站在一旁, 实在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又轻咳一声,跟着延景明夸赞, 道:“太子妃说得对。”
温慎之无言以对。
他发现延景明着实讨人喜欢,这才几天, 蓝暖已完全向着延景明说话了,时候一长那还了得?可他也喜欢向着延景明,他只能牵着延景明的手,道:“走,我带你去我皇姐府上瞧一瞧。”
……
永安长公主府,恰好也在平康坊中。
这一回温慎之可有正当由头出宫,他带着延景明乘车到公主府外,仪仗齐全,而永安长公主特令人出门相迎,说是已等不及想见一见太子妃了,让他二人快些入府去。
温慎之至此才知道,此番长公主邀了许多人来此赏花,宴席就摆在花间,他们来得算迟,其余人差不多已到齐了,宾客大多是同长公主交好的小姐夫人,还有太常寺请来的乐人,以歌舞助兴,花间美人起舞,乐声悠扬。
这场面略大,反倒是令延景明更紧张了。
虽说他脸上已不见那污浊的红痕,可毕竟与他人不同,再说了,哪怕他喜欢极了温慎之画在他脸上的花,可是……在西羯,哪有男人脸上带花的。
他害怕其他人笑话。
温慎之牵着他的手,见他紧张,还抖开折扇同他低语,道:“正是少年,才要带花。”
延景明听不懂。
他看温慎之常带的折扇是个遮挡面容的好物,便从温慎之手中将那折扇拿了过来,将面容藏在折扇之后,只露出一双青玉般的眼眸,小心跟着温慎之入了席。
延景明一迈步踏入席间,却已觉着数人目光停在他身上,他知道自己的发色眸色均与中原人不同,难免要引人注意,可大盛京中那么多胡人,他相信若那些人要不了多久便会失去兴趣的。
可他还未入席,已听闻女子低笑,有人开口询问,道:“慎之,你那宝贝扇子,怎么到了其他人手中去了?”
温慎之答:“皇姐,你还不清楚吗?”
他拉延景明一道入席坐下,一面道:“你这儿的人太多了,孤的太子妃害羞。”
延景明往那处一看,原来那位风华天姿的英气美人便是永安长公主,他想行礼,可还是紧张,正不知如何是好,长公主已笑吟吟朝他挥了手,道:“你同我客气什么。”
延景明:“窝……窝……”
长公主又道:“你将扇子拿下来,让吾好好看一看。”
她眉眼可亲,说话时的气度有些像是天河大妃,延景明迟疑片刻,还是松了手,将手中折扇缓缓下移,露出脸侧牡丹几瓣,见周围人纷纷转眼看向他,他不由又紧张将扇子挪了回去,这一回可将整张脸都挡住了,一颗心砰砰直跳。
“好啊。”永安长公主看得真切,美人眉目有牡丹点缀,是谁的手笔,她再清楚不过,她不由失笑,道,“慎之,这可又是你在胡闹?”
温慎之握住延景明置于桌案下的另一只手,让他莫要惊慌,延景明方才能再度抬起头来,小声想要为温慎之解释,道:“是窝把脸弄脏了。”
温慎之压下他手中折扇,轻声道:“你这么好看,怎么能算是脏了。”
延景明:“……”
延景明觉得自己的脸有一些红了。
温慎之说话的声音轻,其余人或许听不太清,可长公主坐得离他们近,那柳眉微黛,唇边却仍旧带着笑,故意同温慎之道:“今日你来迟了,本宫可要罚你。”
她拍一拍手,宫人便取来了笔墨桌案等物,显是早有准备,而永安长公主令延景明上前,同她坐在一块,而后方转向温慎之,笑道:“就罚你画画。”
温慎之最清楚自己长姊的脾气,若长公主早有准备,他是绝对躲不过此事的,他只好点头应过,而后令人铺就画幅,提起毛笔,再望向花丛——
延景明端坐于百花之中。
他眼里便再难有花。
……
众人奉长公主之令,以花为题,吟诗作对,只有延景明,他依旧很紧张。
温慎之不在他身边,因而他捏着折扇,已露出了大半面容,却又不敢完全将折扇放下,如今他听长公主说念诗,还需带上花字,他便搜肠刮肚,认真思索,却觉母妃好像并没有教过他多少与花相关的诗词!
温慎之已走到了一旁,延景明失去了自己最强最有文化的外援,只好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希望写诗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要轮到他。
他想置身事外,却偏偏不得如意,长公主取了一支牡丹,令乐人奏乐,乐声停时,牡丹正好停在延景明手中,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延景明,延景明噌一下举高折扇,挡住面容,紧张不已,绞尽脑汁,当场赋诗一首。
“啊,发儿,泥看起来,尊红!”延景明认真念道,“啊!发儿!泥闻起来,还挺香!”
……
众人沉默许久,延景明听见人群中隐隐有压抑笑声传来。
他其实分不清中原诗歌的好劣,他只知道西羯的诗以情感奔放直接为佳,可是他学不好文法,也知道自己不会写诗,只觉得自己甚为太子妃,突然念了这么几句话来……只怕是给温慎之丢尽了脸。
可温慎之几乎立即便接了口,道:“真诚朴挚,不愧是太子妃。”
永安长公主也忍不住笑,道:“比慎之写得好。”
他二人开了口,宴中其余人自然只能跟着夸赞,到头来反倒是令延景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紧张捏住折扇,看其余人一个个妙语连珠出口成章,而长公主凑近他身边,笑吟吟道:“你不必害怕,此处没有人敢欺负你的。”
延景明:“……”
延景明紧张点了点头,长公主又问:“你喜欢烤鸡吗?”
延景明一怔,点头。
“我听五皇妹说,你喜欢冰粉,喜欢烤鸡,还喜欢粽子。”长公主说道,“你放开了吃,在我这儿,你不用拘谨。”
延景明看向宴中宾客,正见五公主咧了嘴冲他笑。
他用力点头。
真好。
中原皇宫里的,果然都是好人呀!
……
延景明吃得正香,温慎之画到一半,秦卫征忽而来了。
他有些焦急,像是有要事汇禀,却只能在一旁等着下人通报,温慎之看见他,猜测是自己令秦卫征调查左瞿一事有了眉目,便同长公主说了一声,引秦卫征到一旁说话。
他经过延景明桌案一侧,见延景明好似还有些拘谨,忍不住冲着延景明招了招手,让延景明同他一道过去。
延景明蹭地站起了身。
他实在学不了中原人坐得那么端正的模样,时间长了他便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恨不得立即跟温慎之出去散一散心,两人走到秦卫征处,温慎之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秦卫征调查结果,那秦卫征已着急开口道:“殿下,京兆府的人将左瞿带走了。”
温慎之倒并不觉惊奇,他只想尽快厘清事情脉络,便问:“所为何事?”
“说是左瞿暗讽朝政,似有异心。”秦卫征止不住焦急,又道,“可属下清楚左瞿为人,他忠心为国,不可能会有异心。”
温慎之却反问:“左瞿是朝廷命官,京兆府有资格拿他?”
秦卫征明白温慎之想问些什么,便道:“是忠孝王令,属下不能阻拦。”
他是真的有些慌了。
左瞿毕竟是他好友,他又极清楚左瞿为人,坚信左瞿绝不会做出京兆尹所说的事情,他担心左瞿蒙冤,却又因这是忠孝王的命令而无可奈何,而在他身边能够让他求情帮忙的人,也只有温慎之了。
只是秦卫征本性正直,不擅求人,他想求温慎之先将左瞿从京兆府牢中带出来,以免左瞿多受牢狱之苦,可他又知温慎之多年来韬光养晦,极力避免与忠孝王温恭肃直面冲突,他不想给殿下添乱,因而欲言又止,犹豫许久,倒也不知如何开口。
温慎之倒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直言道:“你放心,宴席结束之后,咱们一道去京兆府看一看。”
延景明看他们终于两人说完了话,忍不住开口问:“左蛐蛐肿么了?”
温慎之替他解释,道:“有人想要堵他的嘴。”
延景明明白了。
“窝母妃嗦过的。”延景明认真道,“防民之口……就……就像发大水。”
温慎之笑吟吟纠正他,道:“甚于防川。”
延景明虽然听不懂温慎之这一句话的意思,却还是跟着认真重复道:“防民之口,笋于饭串!”
……
温慎之领着延景明重回花宴。
他的画还差几笔未曾画完,自然只能继续回到桌案之前,面对他置于桌案上的那幅画。
若不必精细,那他画画速度着实颇快,且他一抬头,便能看见延景明在看他,显是觉得无聊极了,巴不得他早些回到身边,温慎之的速度不由更快,几笔添完,他便收了笔,稍稍吹干,将此画递到永安长公主面前。
长公主笑吟吟往画上一看,便见画上百花盛开,花丛之中,是一名金发碧眸的西域美人,那着墨重彩,笔笔精细,倒还令百花逊色。
永安长公主忍不住挑眉,笑斥道:“慎之,我令你画花,你这画得是什么。”
温慎之倒还理直气壮回答,道:“皇姐,这不就是花吗?”
是,那西域美人身侧百花围绕,他的确是画花了,可在这画上,百花不过只是陪衬,这酸臭味,永安长公主简直一眼都不想多看,她笑着令温慎之将画拿开,一面挑眉笑骂,道:“你拿回去,这画我才不要。”
这画上墨迹还未全干,温慎之自然不会将画卷起,他原想让人将画收好,带回去后再挂起来,可延景明好奇,他往画上一瞟,一眼便看见了画上的人。
那怎么看,好像也都是他。
延景明的虽然汉话不好,可方才永安长公主所说的话,他着实听得很清楚,永安长公主让温慎之画花,可温慎之……温慎之画的是他。
延景明匆匆转回目光,面上有些微红,他觉得这显然也是中原人喜欢却内敛的表示,他应该有所回应,只是他们还在花宴之上,人多,又都是中原人,太亲近好像不合中原人的规矩,他便只好严肃端坐,将心中所想全都强忍下来。
……
温慎之心中记挂着左瞿之事,他私下同长公主说过,待延景明吃饱了饭,他便立即令秦卫征备了马车,直朝京兆府去。
而上了马车,那车帘一放,延景明二话不说吧唧一下甜丝丝亲在温慎之脸上,吓得温慎之猛然往后一退,砰地一下撞在马车车壁上,磕得他后脑勺生疼。
而这动静太大,秦卫征在马车外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急匆匆策马贴近马车,从马车车窗内往里一看——延景明正搂着温慎之的脖颈,睁大了双眼满是无辜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