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么一套组合拳下来,越国实力大大受损,而且夏国的使者团就要来了,夏国对越国虎视眈眈已久。
越国是他们的根基,越国完蛋了,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钦天监监正桑奚情绪激动、慷慨激昂,“臣又算了一卦,这才发现,这都是因为先帝在位时期杀害忠良太多,陛下身边缺少文曲武曲之星相伴,这才引发此事。”
这句话是他自己加的,毕竟这些锅要找人背,他不敢找陛下来抗,只能把锅先牢牢实实扣在先帝的头上。
季琛撑着下巴,“朕观这些图纸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正所谓如今灾难尚未到来,不如先安排下去,翰林院先以先帝的名义写些罪己诏,时刻准备好,再就是桑大人所言之事,我想着,其它不论,我们先把最近的旱灾给解决了。”
嗯,真要算起来,也就一个月。
做点别的不够,但提前将粮食准备好,安放在受灾区域,倒是够了。
毕竟古代交通不便,真的等问题发生了再走流程,送粮食,等到地方的时候,一小半的人都已经饿死了。
季琛继续道:“朕观百夷族的打井和水车之法不错,倒是觉得可以一用,打算派人出使一趟,若是诸位大臣有意愿,可以来找朕商议此事。”
真要说起来,灾难的顺序是:旱灾-洪涝-瘟疫-旱灾……
所以说,井慢慢打,水车一点点安装好,先把技术搞到手,总归是可以用上的。
“陛下,”说到这里,秦胜忽然站了出来,拱手道:“臣愿往。臣所负责的楷书修订一事已完善,如今只需最后的收尾,臣不在也不影响进度。”
离秦丞相最近的户部尚书瞪大了眼,低声对着旁边的秦丞相道:“百夷族好像是在岭南吧?那地方穷山恶水,还有瘴气毒蛇,实在是环境险恶。”
他用眼神努力暗示,要不还是别去了?
秦丞相看了秦胜几秒,沉声道:“臣厚颜举荐吾子秦胜前往。他官位合适,如今也算是有所历练,倒是可以承担重任。”
这条路或许艰辛,但既然是他选择的路,那他这个做父亲的,也该为他感到骄傲。
季琛却忽然安静下来。
小说里,秦胜被季瀚贬去了岭南,然后音书俱断,回到京都时秦家已经烟消云散,所有的亲人都已去世,性情因此大变。
命运的齿轮似乎在此时悄然转动,秦胜终于走上了小说里的道路,但一切似乎又不同了。
“好,”季琛停顿了一下,承诺道:“你放心去。”
京都有我。
就绝不会让你们失望。
秦胜大喜,“谢陛下。”
此刻的他意气风发,不同于小说里的颓废焦躁。他相信自己的一路必将顺利,也会带回百夷族的信息,给越国解除危难。
第50章、传信 一群土包子
既然要出使, 季琛自然就给秦胜顺理成章升到了四品,将他嘉奖一番,话语中也不免鼓励几句, 并且给了他足够的权力, 让他挑选副使以及其他随行的官员, 还准备了一小队人马,叫人护送秦胜一路前往。
等过几天, 季琛还准备送一些药物给秦丞相, 叫太医多去几趟秦府。
等下了朝,季琛一走,金銮殿上就彻底炸锅, 一群人团团围住正在朝外溜的桑奚,不让他走。
桑奚额头的冷汗一滴滴掉落下来, 色厉内荏道:“你们想干什么?这可是金銮殿,周围的宫人可不少, 你们再闹,我可就叫人了!”
素来和秦丞相一条心的户部尚书童楠嫌弃瞧他几眼, 撇嘴不屑道:“白瞎了这一副皮囊,你刚刚不是挺能说?现在怎么又闭嘴了?别人或许会信了你的话,我倒是不信,你还能夜观星象,一直看到明年会出现什么灾害?”
周围隐隐有人发出笑声。
桑奚梗着脖子,“你懂什么?我说这些, 都是因为天意, 是天意!我说的都是实话, 信不信随便你们, 那卦象千真万确, 我没撒谎,而且陛下都信了,也直接安排了人。”
不说还好,这话一说出来,更多的人笑出了声,忍不住窃窃私语。
“别了吧,我看陛下只是有备无患而已,别把自己看得这么高。”
“钦天监的职责,你以前也没怎么做好,如今怎么忽然想着跳出来?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大家可都会牢牢盯着你。”
一群大臣看着桑奚的眼神都有些微妙,甚至隐隐透着敌意。
说白了,如今留在朝堂里面的,大多都是朝着季琛靠拢的,便是有私心,也只是希望能够自己挣得高位,或者是拉扯一把自己的六亲眷属,赢得党争。
但绝对没有人,想要换个皇帝。毕竟季琛现在也没有子嗣,要是他被这个钦天监监正给霍霍了,他们能换谁去!
秦丞相一开始也有些暗恼桑奚信口胡说,如今听他说是天意如此,倒是忍不住思考,这个天,是指老天,还是指……陛下?
秦胜有些坐不住,他跟秦丞相打了个招呼,就准备离开。
桑奚连忙大叫,“小秦大人,秦胜,这回老夫提出了此事,你是主使,我们也算是有缘,不如你替我解解围。”
秦胜已经大步跨了出去,“他们不会把你真的怎么样的。”
秦胜对如今的陛下格外自信,在皇宫里更是感觉无比安全。
不论是五步一哨十步一岗,还是一路的身份验证,都说明了皇宫的秩序井井有条,而如今,这样的秩序也将在京都一点点铺开。
他理所当然将桑奚抛在了脑后,自己先是回了官署,点了一批熟悉的人,然后写成折子,亲自递到了季琛的手里,季琛批准之后,还不忘提醒他,“给你准备个太医带上吧?太医院院正的水平其实不错,你带上吧,怕你路上出点什么事情,以防万一。”
秦胜回想了一下太医院院正花白的胡子,还是拒绝了季琛的好意,“他年纪大了,我怕他没办法出使,走到一半就受不住。”
他们病了,可以找太医看诊,那太医要是倒下了,他们可没本事把人救回来。
这倒也是。
季琛扶额,“那干脆你自己挑吧,随你选。”
反正他也没怎么叫过太医,也不太清楚他们的水平,也就和尤涵聊过几句话而已。
得了命令,秦胜兴冲冲去了太医院,直接去找了他熟悉的那位医女尤涵,“我要去出使岭南的百夷族,你可能抽出空闲来,一同前往?那里瘴气深厚,毒蛇蚁兽数目也不在少数。”
别的太医他信不过,只有尤涵足够宅心仁厚,是他的首选。
秦胜也不是空手邀请尤涵,他拿出足够的诚意,“前些日子我从家里翻来了几本医书,瞧着都有几分破损了,瞧着像是一些流传许久的书,横竖我留着也无用,今日来找你,便是想着把这几本医书赠予给你。”
尤涵一听到岭南,便已经有些心动,如今再听见有医术,她搁下笔,目光灼灼,道:“好。不过路上,你们要陪我采药。”
等送走了秦胜,尤涵整理自己的纸张,再拿出药箱来,去了太医院的药房,亲自盘点自己需要带多少的药物过去,结果还没忙多久,就见一个穿着五品官服留着花白胡须的人走了进来。
桑奚捂着嘴角,忍不住龇牙咧嘴,不停抽气,看见尤涵,他连忙道:“劳烦太医给我拿一瓶跌打药,我胳膊也青紫了几块。”
尤涵:“……”
她冷淡拿了药,递过去,提醒道:“一天用三次。”
桑奚连忙道谢,他临走之前忽然想起什么,强调道:“其实我是一脚踩空了,不小心摔出来的,不是被人打了。”
都怪那些人,一直拦着他,不放他走,结果他想跑出去,一不小心就踩空了一个台阶,然后就摔成了这样。
尤涵:“……我知道了。”
现在当官也不容易。
还一不小心,就又被人打的危险。
秦胜的队伍离开的时候,几乎算是悄无声息,他不爱张扬,更注重实际,季琛倒是偷偷来送人,“等你回京的时候,再给你庆祝。”
秦胜自信道:“好,等我的好消息。”
没有经历狂风暴雨的他如今风采依旧,对着这个世界充满征服欲和冒险欲,也对未来的人生充满憧憬。
最近,鸽子又重新投入了季琛的怀抱,不知道是因为在外面玩够了,还是因为尤涵离开了。
见鸽子有些无聊,季琛一把捞起它,温声道:“你想不想尤太医?”
他不免抱了抱,感觉鸽子体重依旧,一身羽毛依旧膨胀,圆滚滚的肚子很有让人戳一戳的欲望。
鸽子点头,“咕。”
季琛点了点桌面的纸张,笑容依旧,“这是尤太医专门给你留下的东西,你快过来看看。”
鸽子从季琛怀里探出脑袋,歪着圆圆的脑袋,绿豆眼忍不住往纸张上瞥。
季琛念道:“上面写的是,如何在二十天内,让鸽子减轻体重并加强锻炼。”
尤涵真的不会写那些传统的公文,也不注重格式,所以她用简练的语言表达了自己的中心思想,然后就是接下来的方案,以及饮食中要注意的地方。
“咕咕咕!”鸽子惊叫一声,昂起脑袋,拍拍翅膀,刚想飞出去,就被季琛捏住了尾羽,又被他拖到了怀里。
季琛温柔抚摸鸽子的羽毛,道:“既然你那么喜欢她,可别辜负她的好意。”
季琛翻阅着话本,拿起笔抄了一句话,把纸条卷好,然后放在鸽子的腿根处,“好歹你也是信鸽,可别给鸽子丢脸,这封信也不重,你去给白琦送过去。”
鸽子扬了扬翅膀,傲娇扭头,又被季琛哄了两句,这才慢吞吞蹭了季琛的掌心,然后张开翅膀,从窗户飞了出去。
在外面奔波一圈之后,鸽子的飞行明显更加流畅迅速,它穿过宫阙和人来人往的街道,飞向白琦应该在的官署。
督察院的衙门里,一个小吏听见身边的同僚大喊大叫,“快看,这是什么!”
小吏不耐烦抬头,刚想嘲讽几句就瞪大了眼,“这是鸽子?”
问题不在于这是鸽子,而在于当今陛下也养了一只鸽子,而且陛下的鸽子颇具灵性,身姿优美体型壮硕,格外醒目……
咳,面前这只鸽子,也挺醒目的。这么大的,也不多见了。
小吏和身边的同僚面面相觑,“那我们怎么办?捉住它,把它交给长官?”
“咕咕咕。”鸽子蹦蹦跳跳避开两人,催促叫了几声,轻轻啄门。
白琦出来开门,看见鸽子时不由一愣,嘴角忍不住翘起,“他让你来的?”
鸽子抬起右腿,示意白琦看它腿上绑着的小竹筒。
白琦一把抱起鸽子,眉宇温和不少,当着下属的面重新关上门。
小吏和身边的同僚目瞪口呆。
小吏艰难咽了口唾沫,“那好像是陛下的鸽子?听说只对陛下一个人亲近。”
身边的同僚附和道:“但是鸽子也很亲近白大人。”
两人无声对视,仿佛已经看穿一切真相。
小吏深吸一口气,“我就说,商南根本比不过白大人。”
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唯有真正的将一个人放在心上,时不时提起,才是真的感情。
不过,他们两人也没高兴几天。
第二日,季琛就当众邀约商南来赏花,还玩笑般叫他作诗,愣是让他表演了一番七步成诗,夸赞他的才华。
第三日,白琦又收到了鸽子传来的信件。
第四日,季琛邀约商南来赏月,两人趁夜兴谈,季琛还让商南来宫廷里留宿了一夜,据说灯火彻夜未熄。
……
小吏原本还对白琦充满自信,认为他们督察院的白大人绝对是在陛下心里位列首位,结果就被陛下的行为给伤透了心。
小吏面无表情,见着同僚兴冲冲走过来,冷漠道:“今天是双数,陛下会邀请商南去玩,根本就不搭理我们白大人。”
他计算出了规律,单数的时候,陛下就会给白大人传信,一天有时候四五封信,鸽子来回飞,双数的时候,陛下就去邀请商南四处游玩或者谈心,毫不掩饰自己的动作。
这两人一单一双,算是打平,陛下就像是翻牌子一样,将时间分配妥当,根本就没有表示对白大人的偏爱。
而且,传信的时候都是私底下传信,但陛下邀请商南却是大张旗鼓,如今商南的气焰大盛,周围的人都格外看好他。
每当双数日子的时候,白大人也会难过,一个人躲在屋子里,不许其他人吵他。
同僚一愣,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我是想告诉你,夏国的使者来了,现在刚刚走到城门口,被城卫给拦住了。”
城门口,夏晔心中怒火高涨,好不容易走到了这里,结果又被人给拦住了,还没能进城。
周围的百姓还都张望着脑袋,看着他们的异域服装,仿佛在看稀奇人物,又像是在看耍猴戏的。
他想着这一路上自己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再看看京郊破败衰落、地广人稀,根本比不上夏国半分繁华,不由讽刺道:“一群土包子。”
季韶将自己的腰牌递了过去,叫人开门,百无聊奈在那等着。
夏晔愤愤不平,端起了架子,道:“你们越国人怎么回事?本王好歹也算是贵客,你们为什么不派大臣出来迎接本王?”
季韶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你也不想想,我们按照行程,三天前就该到了,结果三天前他们在城门守了许久,没接到人,当然就回去了,不然还大热天的,天天在这等?”
“天天在这等着我来又怎么了?”夏晔道:“我是夏国的贤王,是夏国的来使,你们就这么对我?这也太敷衍了。”
季韶一脸怀疑看着他,指着自己,“我好歹也是越国唯一的公主,当今陛下的亲妹妹,我陪着你一路前来,这诚意还不够?”
夏晔怒目而视,就季韶这样,哪里有半分的诚意可言?
季韶不和他废话,现在都是黄昏时刻了,再不走留在这里喂蚊子吗!